温柔。
到了五月二十当天,天气晴朗,骄阳温暖和煦。
凌青菀今天穿了一席桃红色的衣裙。在日光下,她华服暗埋的金线,泛出灼灼的光。似晚霞旖旎,潋滟耀目。
她的眉眼,反而看不清楚,有种朦胧的韵致。身材曼妙纤细。亭亭玉立,终于像个大女孩子。而不是傻丫头。
石庭先来的。
他自己乘坐马车,带着十名侍卫。他换了辆黑漆平顶马车,低调内敛。
凌青菀和景氏带了四辆马车,有车辆土仪。是给舅舅舅母以及亲戚朋友带的礼物;凌青菀和她母亲一辆马车,丫鬟婆子们一辆马车。
约莫等了一刻钟,安檐也来了。
他骑着高大大马。依旧穿着玄色软甲,挺拔而威严。他的面容深邃。双目幽深,烈烈刚毅。
“我送你们一程吧。”安檐道。
凌青菀和景氏都点点头。
于是,安檐骑马送了他们半天,快要出了京师的地界,安檐这才折身回京。
“早点回来。”安檐对凌青菀道,“路上照顾好自己。”
凌青菀点点头,冲他微笑,然后又挥挥手。
她笑容恬柔,似一段锦,华丽灼目,落入了安檐的心湖。她手腕凝霜,指端粉润,轻轻挥动着,却似撩拨安檐的心弦。
安檐望着她,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等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安檐轻轻叹了口去,心头生出无限的不舍。
凌青菀坐会车里,同样怅然良久。
马车缓缓而行。
第一天住店时,石庭特有找了凌青菀:“我有件事很要紧的事,想和你说。你等家里人睡着了,子夜时分下来找我,就在后院的屋檐下。”
凌青菀微讶,她还以为关乎太后和王家。
于是,她特意留心,没怎么谁,到了子时就准时出来,和他走到后院。
月色似霜,铺满了地面,处处影影绰绰,有点白昼般的清晰。
凌青菀和石庭两人站在后院的屋檐下说话。
琼华如炼,在屋檐下宛如一道纯白的帘幕,将四周的喧嚣全部阻遏。
院子里静谧无声。
连风声都没有,四处寂静。这种静籁中,细细听才可以听到远处的蛙鸣狗吠。
凌青菀和石庭站在屋檐下,与他保持两根柱子的距离。
“九娘,你是否觉得自己最近变了?”石庭问她。
他语气疏离,带着几分清冷,一如那白霜似的月华。
凌青菀却微微蹙眉。
她不太想和石庭走得太近。假如跟王家没关系,她都不愿意多和石庭说话,因为安檐不喜欢这样。
特别是这样的子夜,更是叫人瞎想。安檐如果知晓了,肯定更加失望。
凌青菀总是生怕自己辜负了安檐的信任和期望,她非常小心翼翼维护好自己和安檐的关系。
就这一点而言,她也有点卑微。
“你到底有事吗?”凌青菀声音冷冽,带着几分不耐烦,“没事的话,我就回屋了。”
“当然有事。”石庭回答,“难道我请你看月色吗?”
凌青菀微微蹙眉,对他这话感到不快。
她就沉默,借着朦胧的月色,静静看着他。
石庭的面融在月华里,谲滟的五官好似比从前深刻了很多,双目炯炯,颇有几分王七郎的样子。
他之前好似不是这样的。
凌青菀记得,初遇石庭时,他站在自家大门口的台阶上,灯笼朦胧的光,映衬在他脸上,他的面容精致,每一处都恰好完美,却又不阴柔。
他是个绝美的男子。
但是,他现在好了变了写,变得英气,更加像王七郎,不知是不是凌青菀的心态作祟。
凌青菀心底微讶。
这个发现,令她有点茫然。
“你真的。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变化吗?”石庭问凌青菀,“你是否觉得,自己越发像从前的模样?”
凌青菀心头微敛。
她察觉到了。
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最近这些日子,她的肌肤越发白皙。她也没有特意避开日晒,可就是越长越白,像极了卢玉的肌肤。
这很奇怪。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越长越白,甚至改变了肌肤的颜色。
至少凌青菀没听说过这样。
更让凌青菀惊讶的是。她有天早起揽镜自顾。感觉自己的模样好似变了几分,下巴更尖了。
凌青菀是一张圆圆的脸,端庄大气;而卢玉的面容。精致姣好,下颌纤柔。
现在,凌青菀圆润的下颌,突然变得纤柔起来。岂能不叫人生疑?
她当时疑惑了半晌,心里感觉有点糟糕。后来,她又安慰自己,是不是最近瘦了?
这么一想,她就没有深究。
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做了什么?”凌青菀蹙眉,问石庭,“你又搞什么鬼?”
石庭淡淡笑了笑。笑容疏朗。
“九娘,凌青菀死了。”石庭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疏朗的笑意,让凌青菀不解。
死,到底是什么死?
石庭的语气,让凌青菀以为是件平常之事,以为是个比喻。
凌青菀蹙眉,不解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今天想和你说个明白。九娘,安檐这个人真可怕,他在你面前,坦诚又认真,我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你迟早将我和他对比,然后把我想得狼狈不堪。”
石庭慢慢说道,“所以,有些事我想提前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再有五个月,就是冬月初一,凌青菀出阁的日子,也是你答应安檐离开的日子。”
凌青菀的呼吸一顿。
她的心口有阵阵窒闷。
是啊,再有五月份,她就要离开了。不管是魂飞魄散,还是变成另一个人,她都不能再在安檐身边了。
她心头大痛。
一缕绝望浮上心头。
好半晌,凌青菀才问石庭:“你想告诉我什么?”
“凌青菀死了。”石庭再重复一遍。
可是,她听了还是微愣。
她仍是不太明白石庭想说什么。
“九娘,我的巫医秘术,不能杀人,不能夺人魂魄,只能引渡。我能算准一些人的命脉,知道他们的阳寿何时将尽,然后利用生辰八字,将你引入。”
石庭慢慢道,“我很早就替你布阵,却等了三年,才等到一个机会,等到凌青菀阳寿将尽,而且和你的命脉相符,然后将你引入。
九娘,凌青菀已经死了。假如你离开她的肉身,她就会变成尸体。”
凌青菀这个时候,才彻底听懂了。
她整个人就懵了。
四周的潮水,好似一瞬间都涌向了她,令她窒息。她的心被丝线缠绕,拉紧,拉得她的心都要被割断裂开。
她眼前变得花白,而耳边咆哮着风声。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
这太可怕了,她无法承受。
好半天,凌青菀才回神,质问安檐:“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死了,九娘,这个肉身现在是你的。所以,她越长越像你。”石庭道。
凌青菀的呼吸都不畅。
她倏然奔向石庭,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厉声诘问:“你杀了她?”
她不相信石庭的话。
什么命数将尽,她难以置信!
凌青桐从来没说过凌青菀夭折!
“没有!”石庭眼眸变得冰凉,“巫医只可救人,不可杀人,否则就无法起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
第188章在乎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石庭用这种轻松的语气,更凌青菀说这等残忍的事!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凌青菀的声音更烈,几乎要哭出来,“安檐他是不会信的!他一定以为,我和你合谋杀了菀儿,我和你合谋欺骗他!”
她的身子在发颤,眼神都抖了。
凌青菀知道,她陷入了一个死局,因为她无法向安檐证明她的清白!
菀儿是怎么死的,安檐无法查证。他无法查证,卢九娘就要永远背负嫌弃。
这让卢玉几乎抓狂!
原来,她这么在乎安檐的看法。
这一刻,她简直心生绝望。
她所有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虚有。安檐不会相信的,他会恨她,甚至要杀了她。
若是这样,卢玉真宁愿去死。
不,哪怕她死了,也无法弥补。杀人、欺骗,她会毁了安檐对女人的信任。
她卢玉,重新要在安檐心里成为一个烂人。
“他一定觉得我在戏弄他,他一定以为我知情!”凌青菀的眼泪掉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坏,为什么要陷我入如此境地!”
她倏然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夜阑人静,凌青菀的哭声立马穿得很远。她将哭声压抑住,使劲咬住了自己的手。
她也不想在石庭面前如此懦弱,可是她忍不住。这一刻,她几乎崩溃了。
安檐会很失望,会非常失望。
只要想到安檐的表情,她心里的绝望就无法回转。
他说“我信任你。卢九娘”,言犹在耳,估计回头就会觉得这话是个笑话。
说卢玉不知情,哪有说服力?
安檐爱菀儿的,让他如何承受爱人死去的事实?大概刨了卢玉的坟头,也无法令他消气。
卢玉可以想象他暴怒的样子。
她无力的坐在地上,任由眼泪淌了着。沾湿了衣襟。
石庭没有去搀扶她。仍任由她抱头痛哭。她的哭声已经敛去,变成默默的流泪。
琼华静静挥洒着,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