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处,却见几骑从对面打马而来,撞翻了好几处摊贩,嚣张跋扈。
“将军,好像是紫衣卫?”身侧的副将皱眉。
“天子脚下都这么嚣张,平日里还了得?”曲边盈伸手从副将手中接过鞭子,斜对面的几骑冲了过来,曲边盈一鞭子将为首的人从马上抽了下来。
顿时人仰马翻,身后几骑也纷纷勒马停下。
“你他娘的,敢阻碍紫衣卫办差!”被鞭子抽下马的人恼意打骂,但等看清眼前的人,顿时僵住。
紫衣卫?
为首的是个女的,紫衣卫里还有谁是女的?
顿时,脸色铁青,“将,将军……”
“哪一营的?”曲边盈自幼跟着去老将军在军中,军中将领的威严气度都有,更勿说当下,身后就是十余骑,语气中都是不容置喙。
“我,我是……”那人连话都说不清楚。
曲边盈将鞭子抵还给副将,“领去石怀远那里,紫衣卫是天子近卫,是天子跟前的人。这如今都混进了些什么东西,给我一个个查,这些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底都给我揪出来!”
“是!”副将应声。
“曲,曲将军,饶命啊!”对面连忙求饶。
周遭都是围观的百姓,也不乏有人叫好,人群中,曲边盈目光搜过一眼,而后又回到某处。
曲边盈下马,上前至熟悉的身影处,笑道,“范玉,这么巧?”
范玉也道,“才从政事堂出来,晚了些,本想寻处吃饭的,正好看到曲将军……伸张正义。”
“哦,这样……”曲边盈看了看他,仿佛没怎么考虑,又脱口而出,“正好我也饿了,要不,一起?”
范玉看了看她,没有应声。
曲边盈继续道,“上次那家我很想吃的叫什么面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但又说很想吃,明显是胡诌。
范玉解围,“阳春面。”
“哦,就是阳春面!”曲边盈笑了笑,稍微停顿了稍许,又道,“我这才风尘仆仆回京,范大人不会不赏脸吧?”
是怕他拒绝。
果真范玉的回绝之词都在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怎么会?”
曲边盈笑,“那我先回紫衣卫衙门报到,范大人,晚些见。”
“晚些见。”范玉应声。
范玉见她跃身上马,而后骑马离开,即便不似先前几人一样在街市中疾驰而过,却仍旧英姿飒爽,光彩照人。
范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笑意。
稍许,又缓缓敛去了笑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在想什么,范玉……
***
紫衣卫衙门处,曲边盈回京报到后,又很快将手中诸事都安排妥当,正准备离开,却见副将上前,“将军。”
副将脸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我还有事,回头再说。”曲边盈去牵马。
副将尴尬道,“不是,将军,是景阳侯世子来了……”
赵伦持?曲边盈驻足。
紫衣卫上下都知晓,景阳侯世子同将军有婚约,但,在京中见面两人都不说话的。而且,因为将军是紫衣卫统领,赵伦持只是禁军中挂名的将领,在京中名声也不怎么好,一看就知道曲将军看不上景阳侯世子。
而且,紫衣卫也不止一次听到赵伦持酒后说些胡话,紫衣卫还因此同禁军生过争执,后来都是被石怀远将军压下来了,眼下景阳侯世子来,副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副将到不担心曲将军,论武力值,只有曲将军碾压景阳侯世子的,而且这里还是紫衣卫衙门,将军的地盘上。
副将是怕曲将军将景阳侯打得太狠了去……
“有事?”曲边盈问。
周遭见是赵伦持,纷纷自觉消失。
赵伦持的脸色是不怎么好看,“我有事同你说。”
“说吧。”曲边盈沉声。
***
城西面摊处,范玉落座。
“范大人。”店家上前招呼,“大人要用什么?”
范玉温和道,“先不用,我等人,先沏壶茶。”
“好嘞~”店家照做,很快热茶奉上,范玉就在原位上等。面摊其实不算大,周遭人来人往,来来去去好几拨人了,但范玉这里一直在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夜色越来越深,店家上前,“大人,要不,您先用些什么?”
范玉笑,“没事,我再等等。”
店家应好。
只是再过了小半个时辰,面摊处已经没有人了,店家才又上前,“大人,夜深了。”
范玉反应过来,“对不住,耽误收摊了。”
范玉起身,店家连忙道,“不是不是,大人,我们还要晚些,只是记得大人提起过家中住得远。”
范玉还是付了铜钱。
“大人,您什么都没用,这钱不能收。”店家赶紧拒绝。
范玉道,“坐了这么久,原本就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收下,小本买卖,不容易。”
店家微怔。
范玉已经转身,店家叹道,“范大人慢走。”
这年头,像范大人这样的官不多了,范大人出生寒门,倒是比那些自家子弟知书达理多了。
范玉也知晓回家的路远,但回家路远,正好可以慢慢走,慢慢想事情。
五月中旬,夜风中稍许还有一丝凉意,正好可以让他多清醒些。
范玉,你是应当多清醒些。
否则,脑海中不应当有丁州时,曲边盈在苑中偷偷看他,但他看见时,她一本正经入内,同他说起打听粮马道的事情。
也不应当有,最后一批粮草从丁州押运离开时,她给了他那瓶药膏,说淼城见。
还有年关回京时,一道吃火锅,盛文羽同陆鸣简都睡了,他们两人说了一晚的故事守岁……
贪念是可怕的东西。
范玉垂眸。
***
曲边盈到面摊的时候,除了店家,已经没有旁人了。
这么晚了,是走了?
曲边盈上前,“店家,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人,生得好看,清矍,喜欢吃阳春面的人,在这里等人吗?”
范玉未穿官服,曲边盈想对方不一定认得。
店家恍然大悟,“您是说范大人吧。”
“是。”曲边盈欣喜。
店家道,“范大人等了好久,刚走。”
话音刚落,曲边盈骑马去追,刚走,就是没走远,走远了也能追上,大不了追到京郊去。
驾,夜深了,也不会冲撞行人,尽量快些。
“范玉!”见到人影时,曲边盈勒紧缰绳。
范玉转身,是没想到是她。
“怎么不再等等?”曲边盈牵马上前。
范玉脑海中还是浑浑噩噩一片,轻声道,“我以为曲将军有事不来了,想着那下次吧。”
曲边盈眼眸微动,喉间轻咽,“我都还没吃晚饭呢……”
范玉道,“都关店了。”
曲边盈支吾道,“我,我就是想吃阳春面……”
范玉深吸一口气,“曲将军。”
他是想直接说清楚,但曲边盈开口,“你家中有面吗?”
范玉看她,“太晚了。”
曲边盈笑道,“那就当早饭?”
范玉原本的严肃也散了去,有些无奈,“边盈……”
曲边盈双手在身后,紧张扯了扯,“我一整日没吃饭了,真饿了。”
第106章 沉寂
范玉微怔。
曲边盈又扯了扯缰绳,继续道,“我有马呢,不在你家久留,吃了面就走,来回不过一个时辰,比挨家挨户去敲门找吃的快。”
范玉看她。
曲边盈笑道,“你该不是心疼你家的面吧?”
范玉奈何,遂也知晓无论说什么,她应当都有理由……
“走了。”曲边盈牵了马先走。
范玉只得快步跟上。
范玉的家在东郊,两人并肩踱步,一侧还有曲边盈的马,方才已经走了许久,是不远了。
曲边盈方才也是头一回这么‘勇猛’,眼下脸色其实有些红,也没开口说话。
范玉解围,“这一路同陛下出行,可还顺利?”
私事不好说的时候,说公事最好。
但凡涉及天子的话题,大抵都有分寸,也不会气氛尴尬或冷场,尤其是两人都算是天子近臣。
而且,他也不是不关心……
她。
范玉问起,曲边盈应道,“顺利。”
许是这时的街头只有他们两人,连巡逻的禁军都还未遇上,这样安静的夜晚,最容易让人生出感叹,尤其还是同范玉在一起的时候。
曲边盈叹道,“就是觉得,有些事很难做。”
范玉静静看着她。
曲边盈忽然觉得,像这样有些话说与一人听,这人听得懂,又含蓄内敛,不会张扬,这种感觉似是踏实。
立城边关的事,曲边盈不好直接说起,就道,”以前总觉得紫衣卫什么事都是从头做起,在外有驻军,在内又有禁军,紫衣卫顶着天子近卫的名头,做什么都不好做;但眼下才知道,边关驻军也不好做。”
范玉轻声,“沈辞?”
曲边盈意外,虽然没承认,但她的表情,范玉足够猜了。
范玉没吭声了。
曲边盈嘀咕道,“你们这些文官,是不是都这么聪明,我就提了一句,同沈辞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
范玉笑。
曲边盈又道,“怎么会猜沈辞?”
范玉应道,“立城边关离惠山近,你同陛下去了惠山行宫一趟,就忽然提起边关驻军,我猜是立城边关。你是紫衣卫统领,能共情的十有八九应当也是边关将帅,立城边关的实际统帅是沈辞沈将军,早前在淼城,你同他也熟络。若非熟络的人,你不会轻易感叹,也不会在我面前感叹,所以,我猜是沈辞。”
曲边盈:“……”
范玉又道,“不担心,不应声”就不算说漏嘴了。”
曲边盈唏嘘,“范玉,你是狐狸吧。”
还是好看那种……
“嗯?”范玉没反应过来。
曲边盈连忙遮掩过去,“要不,不说公事了?”
说什么他都能猜到似的。
范玉看她,“那说什么?”
“私事?”曲边盈想也没想。
范玉:“……”
范玉轻声道,“真要去吗?边盈,太晚了,被旁人看到会误会。”
“误会什么?”曲边盈看他。
范玉:“……”
她忽然这么说,他不知当如何接话。
短暂沉默里,还在并肩踱步着,曲边盈忽然开口,“我没误会,范玉,我是紫衣卫统领,不是京中贵女,我知晓我在做什么。从小到大,我想要,就会打马三天三夜去找糖人,也会在军中要强,会离经叛道,也会独断专行,还会……”
曲边盈似是在斟酌。
范玉看她。
曲边盈驻足,“巧取豪夺!”
范玉未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