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惊讶得合不拢嘴。
陈翎看他,“奈何立城路远,自安未及回家奔丧,于灵堂前痛哭流涕,三日不眠不休。朕念及沈家祖辈功绩,并自安救驾有功却未行封赏,追封沈老将军为威远将军。现沈家长孙已过继为自安名下,则入宫为太子伴读,侍奉左右。”
第104章 丧事
翌日晨间,一声哀嚎并着痛哭声在苑中响起,“老爷!老爷过世了!”
是何伯的声音。
何伯是沈府的管家,也是一直在老将军身边照顾的人。
何伯一声痛哭流涕,很快,整个沈府都传遍。
老爷过世了……
像沈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即便在沈辞祖父过世后日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将军过世的消息传开,不出两刻,苑中便黑压压得跪满了一院子的下人,少说也有一百余口人,都在摸着眼泪。
整个苑中全是哭声,阖府上下都是悲怆。
顾氏跪在屋中,一直哭了许久。
不多时,苑中的下人便都听说大夫人哭晕了过去。
这次老爷忽然去世,对沈家的打击太大。
大爷不在府中,二爷还在军中,整个沈府就只有大夫人在,大夫人要主持中馈,还要操持丧事,眼下,直接哭昏倒了,府中的场景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
别苑屋中,陈翎正看着阿念吃早饭。
方才隐约听到府中的哭声,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启善会意,赶紧去打听,很快,启善慌慌张张折回,“陛,陛下……”
虽然早前一直是大监在管事,但启善也一直跟着她许久,鲜有这样冒冒失失的时候,陈翎眉头微拢,“出什么事了?”
启善跪下,语气中带了几分悲戚在,“陛下,沈老将军,沈老将军过世了……”
什么?方嬷嬷倒吸一口凉气,昨日不是还……
方嬷嬷惊住。
陈翎目光微敛,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阿念先开口,“沈爷爷?”
方嬷嬷也才跟着反应过来,“沈老将军?这……”
方嬷嬷整个不仅有些楞,还有些慌,昨日还好好的,陛下和太子才见过,怎么会说没就没了。方嬷嬷心中唏嘘,也伸手抚了抚心口。
方嬷嬷自然知晓沈老将军是沈将军的父亲,那也是陛下的……
方嬷嬷看向天子,以陛下同沈将军的关系,陛下她。
方嬷嬷担心。
陈翎缓缓睁眼,轻声朝方嬷嬷道,“方嬷嬷,你照看好阿念,朕去看看。”
“是,陛下。”方嬷嬷福了福身,看着天子背影,还有些心有余悸。
启善连忙跟上。
这也太突然了,但又太真实,就这么一个好好的人,眼见着病着病着便没了,方嬷嬷心中感叹。昨晚陛下就说老将军情况不太好,也听府中下人说起,老将军有半月没下过床了,都在屋中呆着,一直是大夫和管家在照看。她没想到,今日就……
况且,沈家大爷不在,沈将军又在边关一时赶不回来,一直都是大夫人一人撑着府中。沈老将军忽然没了,沈家这可要怎么办呐!
方嬷嬷心中担心着,好些时候,才察觉是太子在扯她的衣袖。
方嬷嬷歉意,“殿下,奴家方才没注意。”
太子虽年幼,行事却有分寸,也懂区分场合。
知晓当问的,就会大声问;知晓迟些问的,就会迟些再问;知晓可能不当问的,就不会主动问,而是扯一扯她的衣袖,等她主动问起。
“殿下,怎么了?”方嬷嬷半蹲下。
阿念似是隐约察觉了些什么,所以悄声问道,“方嬷嬷,过世是什么意思?”
方嬷嬷怔住,忽然想起殿下年幼,其实并不清楚生死过世之意,殿下不到四岁,对这些是没有概念的,方嬷嬷也在想,眼下这个时候要如何同殿下说。
而阿念也罕见得皱眉看着她,没出声催促,但却一副认真的模样。
方嬷嬷思绪间,阿念咬了咬下嘴唇,忽得难过道,“方嬷嬷,是像大监一样吗?”
方嬷嬷再次愣住。
她是没想到太子会忽然提起大监,大监是过世了,但那个时候太子还不知晓过世的意义,大监陪太子的时间很长,太子很舍不得大监,陛下怕太子陷入难过中,就一直没正式同太子说起过。
这时候忽然听到太子口中这句话,方嬷嬷心中百感交集。
阿念继续道,“我听丁桥说起过,大监过世了……”
方嬷嬷眼眶微红,殿下未必知晓过世的意义,但隐约又能感觉到。
阿念又道,“大监过世了,所以我再没见过大监,那是不是,我也见不到沈爷爷了?”
方嬷嬷原本就是半蹲下的,当下,红着眼眶,微微朝阿念点着头,悲伤道,“是,沈老将军过世了……”
阿念眼见着瘪了瘪嘴,然后眼角一点点红了起来,又忽得“哇”得一声,并着眼泪就下来了,一边哭着,一边口齿不清,“可是,可是我昨日才见到沈爷爷。我才同沈爷爷说了话,我还舍不得沈爷爷,沈爷爷怎么就过世了?”
呜呜呜,阿念伤伤心心开始哭起来。
这其中不仅参杂着对沈老将军的不舍,还有早前大监处没有宣泄的情绪,就似忽然雪崩一般,哭得停不下来。
方嬷嬷连忙道,“殿下,沈老将军病重很久了,是撑不过去了……”
阿念哭得更凶,“我不想沈爷爷和大监过世,我不想他们过世!”
方嬷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太子自幼是她照看长大的,每个孩子忽然开始意识到生死别离的时候,都是最难过的时候,方嬷嬷耐性道,“殿下,人总会生老病死,但沈老将军在过世前能见殿下一面,一定是心中高兴的。”
平日里再懂事的阿念,在眼下的情绪中也听不进去,“我不想沈爷爷过世,呜呜,我不想……”
“殿下……”方嬷嬷在想要如何宽慰他,阿念已经哭红了眼睛,抽泣道,“方嬷嬷,父皇也会过世吗?沈叔叔也会吗?方嬷嬷也会吗?”
方嬷嬷僵住,没想到太子已经开始懵懂得举一反三。
方嬷嬷是想要怎么说,但看着阿念的眼睛,还是无法说谎,“是,每个人都会过世。”
阿念继续问道,“萝卜(猫)会吗?我的小马会吗?”
方嬷嬷深吸一口气,“会。”
阿念再度开始耷拉了嘴角,“可是我不想啊,呜呜呜,我不想他们过世啊,呜呜呜。”
阿念再次嚎啕大哭,止不住得哭。
方嬷嬷越是哄到殿下别哭了,阿念便哭得越厉害。
方嬷嬷没法,“云池,去告诉陛下一声。”
云池连忙去。
***
陈翎去到主苑屋中时,苑中跪了黑压压一片痛哭的下人,何伯眼眶通红,而顾氏方才哭晕了过去,请了大夫来过了,虽然人醒了,整个人却都有些魂不守舍,六神无主。
“陛下。”听到何伯口中恭敬声音,顾氏也转身,颤颤的声音道,“陛下,父亲过世了……”
顾氏用手帕捂住嘴角,悲恸得只剩抽泣声。
何伯安慰道,“大夫人才哭昏过去一场,要留意身子啊。”
陈翎也道,“夫人节哀。”
手帕后,顾氏的哭声断断续续。
陈翎继续道,“朕昨日见将军便病痛缠身,还同朕说起他最怀念驰骋沙场的时候……沈家一门忠烈,功绩不应被磨灭。”
“启善。”陈翎唤道。
“陛下。”启善上前。
陈翎沉声,“拟诏。怀城之乱,自安于乱军之中,舍命救过朕和太子,朕念及沈家祖辈功绩,并自安救驾有功却未行封赏,追封沈老将军为威远将军。沈家过继自安名下幼子,即日起入宫为太子伴读,侍奉左右。”
“诺。”启善拱手。
顾氏与何伯都目光颤颤看向天子,陈翎继续道,“让人快马加急,尽快寻自安回府奔丧。”
“是。”启善再次拱手。
陈翎又上前,同顾氏道,“夫人,朝中尚有要事,朕不便在安城久留,沈老将军过世,但沈府眼下只有夫人在,沈将军威名于世,前来吊唁之人恐怕不会少。朕让启善留下,替夫人一道照看老将军身后之事,也算朕的心意。”
顾氏福了福,“谢陛下,父亲若知晓……”
顾氏似是再说不出话来。
陈翎再度开口,“夫人节哀。”
顾氏颔首。
……
屋中的窗户是小开着的,虽然苑中满满都是哭声,但方才屋中天子的话,苑中的下人若是仔细听,是能听见的。
陈翎出屋的时候,也有小厮多看了两眼,而后低下头去。
“陛下!”正好云池上前,“殿下听说老将军去世,在苑中哭,方嬷嬷让告诉陛下一声。”
陈翎微顿,“带殿下过来。”
云池照做。
“父皇~”等阿念上前,没像早前哭得那么厉害了。
陈翎看他,“沈辞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太子太保,你去送送沈老将军,来。”
陈翎说完,自己领了阿念入内。
“沈爷爷,呜呜……”
“沈爷爷,不是昨日说看念念练匕首吗?念念练得可好了。”
陈翎提醒,“阿念,老将军睡了,不要吵醒他。”
阿念点头,“念念不哭,念念不吵。”
陈翎揽紧他。
……
沈府大门处,曲边盈策马而来,见沈府大门外开始挂白,身后几骑跟同着曲边盈一道下马。
“出什么事了?”入府后,曲边盈首先见到石怀远,石怀远应道,“沈老将军过世了。”
曲边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
“老将军久病多时,今日晨间就过去了。”
这,曲边盈心中轻叹,沈辞还在立城边关,哪里有那么快能赶回来?
“沈辞的哥哥呢?”曲边盈问道。
石怀远摇头,“没见到,说是出远门了,眼下是沈家大夫人一人照料,陛下让启善留下帮忙照看。”
曲边盈好似还没从方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沈老将军的事太突然了,沈辞这处要怎么办?
***
沈府有丧事在,御驾不便在安城久留。
顾氏忙着老将军的后事,只能送天子至门口,陈翎上马车前交待,“府中旁的事宜,夫人可同启善商议。启善跟着朕的时日不短,稳妥细致,有不便之处,让启善去做。”
顾氏已换了一身孝衣,再次谢恩。
等陈翎同阿念一道上了马车,马车驶离沈府,陆续见得城中有人往沈府来吊唁。
陈翎放下帘栊,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
马车驶出好远,阿念才停下哭声,哭了许久,陈翎一直陪着他。
阿念大了,渐渐有生离死别的概念了。
这次哭得这么凶,是因为第一次知晓死亡的概念,也知晓似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