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轻声哼唱起来,只是她唱腔走板,逗得萧汉没唱完便放声大笑。
这一笑,竟是眼泪都快流出来。
“有这么好笑么?”
萧汉揩掉眼角的湿气,“你是不知,我许久没有这样自在过,来,大哥谢你。”
遗玉端起杯子同他碰了碰,只饮了一小口就又放下,看萧汉杯空,一手要过月香手中的酒壶,一手要了萧汉的杯子,给他斟满递去。
“既然高兴,就该多饮几杯,来。”
萧汉性格本身带着一股豪爽,并非扭捏之人,遗玉轻轻松松就灌了他三壶酒,今天这酒够高,又一杯下肚,萧汉醉态毕露,面泛红潮,没说几句话,便趴在桌上,打起酒困,就对月香道:
“你们大人明日还有正事要办,去煮些醒酒汤来。”
“是。”月香听话地下去。
遗玉看着她消失在走廊的转角,才挪到了萧汉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小瓶儿,拧开塞子,闭着气,递到他鼻子底下晃了晃,等他吸进去几口,就赶紧塞起来,片刻后,见他呼吸匀畅,才晃着他的肩膀轻声喊道:
“萧大哥,萧大哥。”
“...嗯?”
“你在高句丽的名字叫什么?”
“嗯...东哲...朴东哲。”
第三七九章 夜来人
“萧大哥,萧大哥。”
“...嗯?”
“你在高句丽的名字叫什么?”
“嗯...东哲...朴东哲。”
遗玉听着萧汉呓语,知道药效起了作用,一边继续轻晃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睡着,一边询问他:
“朴东哲,大唐的太子是谁,你知道吗?”。
“是...是四皇子...泰。”
“对,李泰是太子,你还知道些什么?”因为没有头绪,遗玉只能这样一步步诱导萧汉所隐瞒的事。
“李泰...太子善用兵,嗯,同长孙无忌不和。”
“还有吗?”。
“嗯,还有......”萧汉咕哝了一声,“要他死。”
遗玉眼皮跳了跳,弯腰凑近他,“什么要他死,有谁要他死吗?”。
“是...大哥,要杀太子。”
城主杨万春?他这安市城都快保不住了,还妄想着要杀李泰?
遗玉直觉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于是换了个角度去问萧汉:
“太子现在唐军大营中,有十几万大军保护,你大哥打算怎么杀他?”
“大哥说...唐人招降,就假意投降,将太子骗到城门处,我在暗中,射、射杀他。”
遗玉皱起眉头,这杨万春,好大的胆子,他敢打这主意,就不怕李泰出事后,十几万大军踏平他这安市城吗?
“到那天...将全部守备军都调到一处城门内,到时太子一死,就拼死抵抗,嗯...将唐军驱于门外,”萧汉大概是药效上来了,不用遗玉继续问,就自己说了出来:
“大哥还说,长孙无忌同太子不和...等到太子一死,唐军不会死守在城外,就会退兵。”
原是这样,遗玉大概弄清楚了杨万春打的什么算盘,唐军方面,若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安市城,肯定会对杨万春投降的条件放宽。
要是杨万春要求李泰出面,李泰十有八九会亲自带兵来同杨万春谈,城南城东门外的地势,都不能容纳太多人马,撑死了能带个八千精兵,杨万春将城内的几万守备军全调集到了一处,就是为了在刺杀李泰后,孤注一掷将唐军阻于城外。
杨万春甚至连事后唐朝军方的反应都有考虑到,长孙无忌的确和李泰不和,李泰一死,长孙无忌会不会继续死攻安市,这还真说不准。
只是,杨万春这么大费周章地去算计李泰性命,甚至不惜以整个安市城犯险,倘若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逼唐军退兵,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对,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问清楚的。
“朴东哲,”遗玉又念了一遍这个绕口的名字,“你告诉我,你大哥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急去暗算太子?”
“因为你们的...将来会、会帮他坐上渊盖苏文的位置...”
“谁?”遗玉没听清楚,把耳朵凑近他嘴边,“你说谁将来会帮他?”
谁敢许他和高句丽的莫离支抗衡,是谁?
“......”
回答她的,是萧汉绵长的鼾声。
遗玉坐正身子,看着已经睡过去的萧汉,知道药效到了,别无他法。
“怎么不继续问?”
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吓了正在思索中的遗玉一跳,她扭过头,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卢耀,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
“让你在房顶上望风,你怎么下来了。”
“没人过来,”卢耀走到萧汉另一边弯下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扭头看着遗玉,“是药效到了吗?”。
“嗯,”遗玉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边张望着走廊那头,一边同他说话,“你都听到了吧?”
卢耀点头,看着她手中,“有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用?”
比起萧汉口中吐露的秘密,他显然对遗玉手中那只小药瓶更感兴趣。
遗玉失笑,将那只红色药瓶重新揣进怀里,心疼道:
“十年才凑齐这么一小瓶的药材,顶多能用上个三次,用脑袋就可以想明白的事,何须浪费它。”
这一小瓶知梦散得来,全靠李泰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不知他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才帮她找到“落叶为霜”这味药材。
只是那时她已知道卢智没死,不必再借助它,就将这曾经念念不得求的灵药收藏起来,直至李泰出征高句丽前夕,她才一股脑地将些灵丹妙药都转交给了他,以备不时之需,哪想他会半道上截了自己,给他准备的那些瓶瓶罐罐最终还是回到她手上。
“都问清楚了吗?”。
“差不多都弄清楚了,”说起正事,遗玉的表情又凝重起来,“卢耀,你今晚就出城去大营找我二哥,让他带你去见太子,将杨万春的算盘禀报给他,再告诉他,我朝皇室中有人通敌,让他提防军中内应,还有——”
遗玉望了一眼当空的圆月,措辞后,才出口:
“我在城内,一切听他安排。”
卢耀有些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看了看酣睡中的萧汉,“他醒来后?”
“他醒来后只会当自己是醉了一场,什么都不会记得,没事,你快去吧。”
卢耀张了张嘴,耳朵一抖,就对着遗玉点了下头,纵身掠向院墙,点足飞上墙头。
遗玉看着他飘逸的背影,有些羡慕,能这样潇洒地来去,当是另一种自在。
“公子,醒酒汤煮好了,”月香端着托盘走过来。
遗玉扶着额头转过身,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对她挥手道:“萧大哥醉的不轻,你找人来扶他回去吧,我进去躺一躺,别来吵我。”
说着,她便摇摇晃晃地进了房间,反手将门拉上。
第二天早上,遗玉起床后,吃了饭就让月香带她去找萧汉,在院子门口截住了正准备出门的萧汉。
“萧大哥穿这样是准备上哪?”遗玉指着萧汉身上的轻甲,好奇地问道。
萧汉一觉睡到天亮,非但没有因为宿醉头疼,反而神清气爽,见到遗玉主动来找他,心情更好,听见她问题,目光闪了闪,答道:
“昨日偷闲,今天要到城围去检查一下城防。”
检查城防?怕是要去看看地形,找个容易刺杀李泰的地方吧,遗玉心中冷哼,不露声色。
“你要出门?那带我一起吧。”
“这...”
萧汉犹豫,遗玉不等他拒绝,便伸手拉扯住他衣袖往外走,一边兴奋道:
“要上城墙吗?我一直都挺好奇站在那么高的墙头往下面看是什么样,萧大哥带我去见识见识。”
萧汉见遗玉兴致勃勃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想到昨晚与遗玉畅怀痛饮,把酒问月的好时光,嘴角一扬,就放纵遗玉拉着自己走。
“萧大哥昨晚睡得可好?”
“说来奇怪,昨晚喝了那么多,早上起来竟一点都不觉得头疼。”
“哈哈,我也是,想来是心情舒畅的缘故。”
当然不会头疼,知梦散的药效再压不过几瓶酒可得了。
遗玉跟着萧汉,畅通无阻地接近了安市城严密的城防。
一个整天,她都跟随在萧汉身后打转,从城南到城东,细心之下,还真让她发现了许多细节。
安市城内的城防设施其实相当简陋,五十丈长的城墙上,只有两座箭塔,投石器也是巨大且笨重,巨大的石块运送往往需要人力,狭窄的墙道上所能储存的石块数量相当有限。
再次,城南城东修有半圈内墙,动工到了一半,还没有建成,墙下堆积着大量的木材和石料,无人打理。
遗玉在李泰这些日子的熏陶下,在军事上的嗅觉变得敏感许多,隐约觉得这几处发现很重要,若能妥善利用,未必不能想出一个周全的攻城之策。
可惜她道行不够,无法将这些零散的发现拼凑起来。只能暗暗将城墙内围的布置都记在脑中。
未免萧汉怀疑,遗玉只是偶尔提上一个表面上无关紧要的问题,旁敲侧击地刺探安市城中军情。
大概是昨晚一起喝了酒的缘故,萧汉对她并没表露出半点戒心,不但带她走墙梯上了城墙,还领她一起同守备军吃了一顿大伙饭。
一天下来,遗玉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情报,晚上回到住处,支走了月香,关上门,打开了后窗,耐心地等待卢耀来。
夜深时,卢耀才出现,遗玉正等的频频瞌睡,听见卢耀跳进窗子后,故意走出的脚步声,打着哈欠抬起头。
“见到太子了吗?”。遗玉喝了口凉茶,打起了精神,兴许是今天走了一天的路,身体十分疲倦,为了等卢耀来,才硬撑着没睡过去。
“嗯。”卢耀看了一眼窗外。
“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身体如何?”遗玉倒豆子一样地追问,生怕李泰在战场上受了伤。
“太子一切安好。”卢耀又看了一眼窗外。
遗玉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关心起正事,“把事情都禀报给他了吗?”。
“他怎么说?”
“太子说——”
“太子说,让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