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遗玉找了张破凳子坐下,沉思了半天,才对一直等她开口的卢耀道:
“我打算去找萧汉,利用他查探城防。”
唐军帅营
李泰营中,留下的几名太子亲信正聚在一起议事,对于长孙无忌派人堆墙一举,颇有微词,这当中反应最大的当属卢俊:
“堆墙、堆什么墙!好好的仗不打,派那么多人去堆一座土墙,怎么不干脆找人去挖个地道,从安市城地下攻进去!”
“唉,要是粮草充足,咱们就住在这里同那些虏人耗也无妨,别说是堆一个土坡,堆一个山出来都行,可是眼看秋深天寒,怕那土坡还没堆起来,我们就要退兵了。”
卢俊越听越按不住,只要一想到遗玉还被困在那安市城中不能出来,这边还磨磨唧唧地在堆土,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我去找他!”
卢俊说着就要往外走,在座几人互看几眼,竟是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阿生这会儿也不知是在哪里,是以没能阻拦住这群莽汉。
长孙无忌正在和李世绩还有另外两名大总管在帐中议事,忽然听见外头乱糟糟的,门外守卫禀报是卢俊等人要见他,皱了皱眉,便让人进来了。
李世绩现在是看见卢俊就头疼,卢俊是张亮麾下的大将,的确猛也,可是不服管教,这几天为了不让他和长孙无忌起冲突,他不知耗了多少心神。
“你们几个有什么事?”长孙无忌卷起了兵书,开口询问。
卢俊意思着抬手行了下礼,直接问道:“敢问大人,准备何时攻城?”
长孙无忌不咸不淡地应道:“这件事今早不是才议过,等到土坡堆起后。”
“等土坡堆起来都到什么时候了,”卢俊看着长孙无忌,满脸质疑,“大人该不是在避战吧?”
“卢念安!”李世绩大斥一声,差点拍了桌子。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卢俊嗓门也大了起来,伸手指着无动于衷的长孙无忌,沉声道:
“我大唐的将士是用来征战杀敌的,不是用来给他玩泥巴的!”
“放肆!”李世绩这回是真急了,眼下正在大战,最忌将帅不和,他就是怕长孙无忌会为难卢俊,才会先生夺人,但显然这两个当事人都不领情。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道:
“大战在即,卢将军几次违抗军令,老夫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望你自省,你却不识大体,屡屡扰乱军心,再不罚你,是难服军众,来人!收了卢念安的军牌,将他禁到帐中,没有老夫的应准,不许出营!”
在场众人都惊在原地,包括卢俊在内,是没料到,长孙无忌不发脾气则已,这一发脾气便直接要收了他的兵权,将他禁足帐中!
李世绩急忙起身要劝,长孙无忌却先他一步伸手阻止:
“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言,再让他闹下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大祸。”
李世绩是被长孙无忌堵了话,跟着卢俊来的几个人却是不依:
“大人,请大人收回成命!”
“卢将军屡立战功,今日他确是出言不逊,但请大人看在他一心求胜的份上,从轻处罚。”
“报——”
几人还在求情,门外忽来一声长传,长孙无忌趁势打断了他们,让帐外讯兵进来。
讯兵入内,身后还跟着一人,盔甲未褪,一袭风霜,夹衣带血,面有伤容,见此人,长孙无忌目光一紧,厉声问道:
“何事速报!”
来人一抱拳,洪声道:
“启禀大人,启禀诸位将军,太子殿下在东南峡谷处将虏人援军降服,大胜归来,半日后将可抵达城外!太子手令在此,请大人派一万兵马,前去东南十里处接应俘获粮草马匹!”
第三七七章 杀计
且说当日驻留在安市城外的唐军遭遇高句丽人第一次夜袭时,李泰瓮中捉鳖,将其围剿,斩下千人头颅,带领四万兵马,前去伏击虏人援军。
排兵布阵后,李泰亲自率领三千精兵冒险,将北部首领高延寿和南部首领高惠贞所领的二十万援军引入峡谷、
占据高岭处的唐军将近千虏人头颅丢下,以旌旗鼓角造势,埋伏在峡谷中的三万唐军伺机而动,前后夹击,唐军气势汹汹,援军阵脚大乱,高延寿惊慌之下分兵迎战,奈何援军已被那从天而降的千颗人头吓破了胆,腹背受敌,军心大乱,四散而逃。
不得已,高延寿率众投降,受制于李泰,靺韍部首领高惠贞抵抗,李泰直接命人坑杀了四千靺韍士兵,俘获高句丽各部首领千余人,派兵遣送回中原,放还余众回平壤。
这一战前后不过半日,这一仗,虏人死伤八千,唐军亦折损三千人马,几名身先士卒的大将亦身负重伤,但李泰以区区四万兵马,降服二十万援军的事迹,不日便使高句丽举国上下震惊。
再说这消息传到了安市城时,李泰已经带着手下兵马和缴获的粮草,还有带兵投降的高延寿,返回唐军大营中。
城主府里,杨万春听着下方探子来报,扶在座椅上的两手几欲抠进木头里。
“......太子李泰虏获了各部首领,将其余部众统统遣散回了平壤,高大人带着人降了唐,二十万援军散尽,回禀城主,事情就是这样了。”
在探子禀报完很长一段时间内,厅中都无人言语,也不知是被这晴天霹雳震昏了头,还是被杨万春铁青的脸色吓到。
“城主,援军既灭,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加紧城防,李泰此子非同小可,他而今得胜归来,士气大盛,我们不得不防啊。”
“依我看,唐军在咱们城外筑坡一事,不可不理啊,他们现在有了粮草,不同往日。”
“...咳咳,援军不来,我们要在唐人十几万兵马围攻下守城,是不是勉强了?”
“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守城勉强,难道就不守了吗?”
“我、我没说不守,只是先前唐人曾投信到我城中,言明若我们不降,等攻下城池后,就会将城中百姓全部坑杀,你看那唐人的太子不是就坑埋了几千援军吗,我这是在为城中百姓着想。”
“什么为百姓着想?我看你就是想学高延寿那个叛徒降唐!”
“你说谁是叛徒!”
“谁降唐狗谁就是!”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不要吵啊。”
......
厅内一众很快就分成两派争执起来,一部分是坚持死守城防,另一部分人则是担心唐军会攻破城池,故表露出投降的倾向。
杨万春不知听没听得进去,下座只有萧汉一人察觉到他异样,故意提高了音量:
“如何应对,还请城主下令安排。”
杨万春抬手拧着眉心,“容我三思后再做定夺,诸位先请回去,各归各职。”
杨万春将今天探报来的消息叙后,叹一口气,和对面的女人道:
“沈姑娘,今次我怕是要失言了,我这安市城尚在危难中难保,更遑论要帮你主子取太子性命。”
女子蹙起眉毛,愁容甚惹人怜,然杨万春此事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去欣赏她的美貌。
“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就不知城主您肯不肯听了。”
“哦?你有何高见。”
“太子既得胜,定会先派人到城外招降,介时你假意降唐,引太子出面,约谈在城门前,再安排人暗中用强弩射杀他,你——”
“万万不可!”杨万春没等她说完,便气急败坏地打断,“我引沈姑娘为知己,你这却是要坑害我吗,果真这般将太子射杀,唐人岂会与我善罢甘休?介时我不光成了小人,城亦难保,何谈去夺渊盖苏文之位。”
“城主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女子绕过席子,在杨万春身边坐下,温声软语地伸手去抚他气的上下起伏的胸口:
“我是让你派人射杀太子,可没让你亲自去做呀,你何不找一心腹,将此任委派于他,待到事成之后,唐军追究起来,你就把这人推出来顶罪,城主有所不知,现唐军营中并非太子一人独大,国舅长孙无忌与他不和,只要太子一死,军心紊乱,唐军会不会继续攻城都是未知,你又何惧。”
“这...”杨万春听完整女子的话后,一时又犹豫了,他不愿拿自己和整个安市城冒险,但能 将 渊 盖 苏 文 推下位的诱惑实在太大。
“此事过险,你容我想想人选。”
“还想什么,”女子见他动摇,趁热打铁,“我记得城主曾提起过,你认有一名义弟,先前在唐军营中内营,现在副城主一位,这顶罪的人需得有分量才够,他不就刚刚好吗,城主是能成大事之人,万不可拘于小节。”
杨万春猛皱了下眉,扭头看着女子,伸手将她正为自己顺气的柔夷拉下,狠揉了两下,低声道:
“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女子已看出他做了决定,柔顺地偎依进他的怀里,轻声道:
“其实曼云也有私心,若城主同主子约成,我便可留在你这里,不必再回去了。”
杨万春目光闪烁,心中燥火,一臂将她拥入怀中抱起,一路撕扯着她的衣裳,进了内室。
是夜,帅营内外,前后几层加防,巡逻兵来来往往,是比前几日更为严谨。
太子帐中,灯火通明,卢俊被阿生领着进到帐内,一眼便看见榻边上正在由大夫换药的男人,目光触及对方肩背上掌心大小血肉模糊的一块,心中的不满顿时消了一半。
阿生没有通传,陪着卢俊站在门边上,待大夫将伤口用纱布包好,才出声:
“主子,卢将军来了。”
卢俊上前一步,行礼,“参见太子。”
尽管面上收敛,可卢俊的不满还是从语调上显露无疑。
李泰披上长衫,转过身,隐约露出精实的胸膛,缠至胸前的白纱,还有颈上用青丝缠绕的红色玉璞。
他气色很差,面上几乎不见血色,蓄了几年的短须不知何时剃了,颔上生了一层青色的胡渣,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锐利的骇人的眼光。
李泰半个时辰前才回到大营中,从阿生口中得知了遗玉被抓进安市城中的始末,未及发怒,知道卢耀在城中保护遗玉,当即便让阿生去找了卢俊过来,连长孙无忌和李世绩的探望都推拒了。
卢俊并未屈于李泰的气势之下,不等李泰开口,便愤愤质问道:
“太子为何将她带到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