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乖顺地应了一声,“婉儿谨遵王妃叮嘱。”
遗玉看她这唯命是从,低头服小的模样,突然额头就发起疼来,伸手揉了揉眉角,站起身,示意一凝在这里看着薛可芹酒醒,对阎婉息:“你同我来。”
阎婉冲要跟上的丫鬟摇摇头,一个人跟上遗玉脚步。
李承乾的话,遗玉果真没放在心上么?不,她在意极了,在意地好像胃里垫了一大块沉甸甸的时候一样难受,可就是这么在意,她却偏偏并不觉得任何恼怒或是心急。换句话说,她自嫁给李泰那天起,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做过了太多心理建设,和预防准备,所以她能够保持相对的冷静,甚至还好脾气地对着即将成为她婚姻头一个第三者的女人说话。
“阎小姐今日方满十六吧“
还是坐在昨日说话的那棵香樟树下,遗玉很是随意地半趟在藤椅上头,拉过椅背上的薄毯子盖在腿上,抬手示意阎婉坐在一旁铺了软垫的石凳上面。
“您记得没错。”
“你我年纪相仿,可能告诉我,你九岁的时候,整日都在做什么?”
阎婉心里揣着鼓,不晓得遗玉这样问话有何意图,却还是认真想了想,轻声答道:“儿时的事,记得不多,但应该是跟着我爹学画,开始念些诗文的年龄。”遗玉点点头,抬头望着头顶香樟层层叠叠的枝身叶影,因为回忆,神色有些游离:“我九岁的时候,家中突变,多亏有一位少年公子相救,才不至于是投无路,后来同母亲背井离乡,来到京兆定居,我心中感激他,没曾想此后又生诸多牵伴,渐渐不能离,想象你应知道那公子是谁。我是九岁便认识他,一直到我十六岁,七年,我在最落魄的时候被指给一身光鲜的他为妃,我自认配不上他,亏欠他良多,可便是这样,我也从没有过将他让人,分给旁人一星半点儿的打算,从来没有。”
她语调突然坚硬起来,回过神,偏头看着面容僵硬的阎婉,目光一下转为凌厉:“不论阎小姐心里怎么想,我只想提醒你一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不叫勇敢,而是强求,然我正是个软硬不吃的人。阎小姐是聪明人,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等到那一日再来后悔,我言尽于此。”
阎婉被她目光逼视,好似心中所想全被看穿,仓皇低下头,不敢接话,也不敢应对,擦着手站起身,告了一声罪:“我、我去看看可芹醒了没有。”她转过身,一眼便着见几步外一双修长的腿脚,抬不起头,却还硬生生顺着住上看,那人就站在那里,几步之外,眼里依然没有她半道人影。
“不是说要吃鹿血糕么。”
李泰饿了一晚,又管了别人一桩闲事,显然已有点不耐烦,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便找了出来,站在门口,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遗玉和阎婉说话。
遗玉收起脸上严肃,笑吟吟地冲他点头“嗯”了一声,便扬声去唤人:“一华,去厨房瞧瞧鹿血糕蒸好没有,时候不早,叫王爷早早吃了宵夜歇下。”阎婉头一低,几乎是逃一样地跑进了偏房(又写多了…先发,等下抓虫,月底了,求下亲们手里的粉红票!)
第二六零章 赠书
二月二十五,春猎的最后一日,遗玉却起迟了,李泰就比她早醒一会儿,原本昨晚吩咐早上叫起的一凝压根不见来过。
反正已经迟了,遗玉就不急着起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下巴枕在手臂上,脸红红地瞄着只穿一条白绸长裤的李泰走下床更衣。
床边的银足承案上还放着两只没收拾的陶碗,碗底仅剩了浅浅一层汤水。
昨晚遗玉让一华送走了阎婉和薛可芹,便回到房里同李泰用宵夜,两碗鹿血糕吃完,便也不知怎地就滚到床上去了,害她连正经话都没同他说上一句。
但不得不说,李泰只有在欢爱时才会流露的些些热情,意外地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可该问的,她却不想憋在心里。
“若是不舒服,上午就不用去了。”李泰回过头,见遗玉赖在床上不起。便道。
“殿下,皇上前天上午真是找你过去谈同阎府的婚事了吗?”
“嗯。”
“那你、你是——”遗玉苦于措辞,揪着眉,低下头,犹豫着是该问他是否拒绝,还是该先问他怎么拒绝的。
见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李泰把手中未系好的腰带随手挂在衣架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抬起她下巴,叫她明明白白听到他的话:“我自是推掉了,你以为我会应下吗?”
遗玉展颜一笑,识相地猛摇头,随后脸上露出担忧来:“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说,皇上既有此意,你若冒然拒绝,是不是会惹他不快,他能同意吗?”
知她又是在为自己考虑,李泰声音和软下来,松开她下巴,揉了揉她额头上的细发,道:“此事,父皇亦是在试探我罢了,你不用多想,我会妥善处理。”
试探?皇上这又是在试探李泰什么?遗玉心中疑惑,但看着李泰微微闪烁的目光,到底是信他不会揣摩错圣意,将这问题搁在了一旁。
见她脸上没了困意,李泰问道:“还睡吗?”
“不了,我和高阳说好要同她一起击鞠,真失约,想她发起脾气来,还要连累小世子妃。”
遗玉打了个哈欠,抓着李泰的手被他拉起了床,两人洗漱,简单用过早点,便骑马出门上午首先是男子们的击鞠比试,因李泰没有上场的打算,因而两人去的迟了倒没什么。
男子们玩起马球,因比女子敢冲敢撞,一回比试的人数就有十几,几场下来便定了胜负赢的人是李恪带头的那一队人,值得玩味的是长孙冲也在其列,但因昨日打猎丢丑,满场喝彩里,不免夹杂着阵阵私语和窃笑,指指点点的让他那一张面色阴沉的脸在李恪等人一片阳光灿烂的笑里格外显眼。
女子们比试未免受伤,直接缩成了三人一组,但参与的人却不少,一直到午膳将近,也没分出个胜负来,直接延迟到了下午。
遗玉只在头一天下午陪高阳玩了一会儿球,想要在一群喜好击鞠的贵女中占上风,用后脑勺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有高阳在前面横冲直撞,她们侥幸胜了两轮,毫不意外是止足在决胜局之前。
遗玉见高阳摔碎了球杆,一脸怒气瘾发的势头,讪笑两声,下了马,丢掉球杆,拉着磨磨唧唧的秦瑶转身就往看台上走。
“你打的什么臭球!我刚才喊让你把球截下打给我,你没听见吗?你们耳朵里塞什么了啊?会不会打球啊,怎么笨的和猪一样!”
“嗯?”
高阳追着她们跑上看台,脾气上来,便不管不顾地要发火,没留意李泰就在一旁坐着,给不丁被他哼了一声,当即便被一盆冷水浇灭火气,她不甘心地蠕动了几下嘴巴,到底不敢当着李泰的面再撒泼,忿忿地跺了跺脚,便悻冲冲地走开了。
见高阳离去,秦瑶便一步三摇地回她的座位,遗玉接过阿生递来的茶水灌了几口,擦了擦汗,抖着帕往脖子里扇凉风。
“呼,总算晓得为何你不爱玩这个,一群人追着一粒小球跑,半天都不见得能擦着一回球边,马蹄踏的到处都是灰尘,又脏又累。”
她这话确是一语中的,李泰不喜欢击鞠,说到底就是因为这种被一粒球捉弄的东西奔走的运动有些愚蠢。
其实击鞠自有它的趣味和激情在,不然也不会成为大众喜爱的运动,可惜这一对务实的夫妻实在提不起兴趣,接下来的时间,真是坐着消磨过去的。
最后女子这一边是由城阳公主领头的三人夺魁,同男子那边一样,皇上一人赏赐了他们一匹血统纯正的朔方良马,直叫输了比试的爱马之人艳羡不已。
下午天还亮敞,又有一批精神不错的贵族结伴去围场走了一趟,打了些余猎回来,其余的人都早早回到庄园里歇息。
晚上在中庭的芳草居设宴,酒席罢,李世民便宣布今年的春猎就此结束,公务不繁忙的,可以留下来多玩几日,还有正事要干的,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遗玉留意了一整日,并没听到一点风声细语提到昨晚上月牙湖边发生的那起秽事,那阎家和薛家没什么异常动静,她放下一半心,至于今日没见到阎婉和薛可芹露面,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遗玉惦记着程小凤的婚事,肯定不会在围场多待,同李泰商量过,当天晚上让下人收拾好东西,别落下什么,就等第二天一早,随御驾一同回洛阳王府歇半天,下午启程回京。
晚上宴席,李泰因时不时被李世民点名说话,遗玉又坐在太子纪同吴王妃边上,用过饭,就早早退席回去。
这几天吃的油腻,遗玉回房梳洗后,就坐在院子里喝茶清肠胃,快到三月,天气转暖,晚上不觉得冷,反而是沁人的凉爽。
“主子,行囊都整好了。”一华从屋里出来,秉道。
“嗯,”遗玉摩挲手中一片刻绿色的香樟叶子,留恋这在北方难得一见的乔木,想了想,心思一动,对她道:“你到树上摘两枝树叶下来与我,挑囫囵的折。”
一华使轻功跃上枝头,挑拣了两枝完整的叶子折下,遗玉让她打了清水,叫了一华出来,主仆三人把叶子一片片仔细清洗了,又趁着枝叶软和的时候拿针穿上小孔。
李泰回来时候,她干的正有劲,脚边放着一只小竹筐,里面全是清洗擦干净的香樟叶。
“王爷。”一凝一华起身迎人。
“这是在做何?”
遗玉笑道:“香樟树有樟脑香气,枝干树叶都可驱虫,我准备拿叶子回去穿上丝线系头做成书签用,既能防书虫蛀,又比寻常书签来的清新别致,多的还可以拿来送人做个纪念。”
李泰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由她去折腾,自个进屋去更衣。
把树叶都穿好了孔,遗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着早点洗洗睡下,外头大门却响了。
“咚咚。”
昨日就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段被人敲门求助。
遗玉有些敏感地揉揉鼻子,生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凝去了开门,来人却在遗玉预料之外。
“我、我想求见王妃。”
一凝认出人,低叫了一声,“薛小姐?”
遗玉听见这动静便径直往门口走,看见杵在门外的薛可芹脸上挂了一丝笑,道:“是你啊,先进来吧。”
薛可芹只看遗玉一眼便飞快地低下头去,听她邀她入内,连忙摇头,后退一步:“我只、只是想同您说几句,说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