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肯重用你,你也要装出个顶得了事的样子来,才好让圣上另眼相看呀。即使侯爷如今年纪大了,早过了发奋图强的年纪,也可以为儿孙们做个榜样。否则照如今这样下去,让儿孙们看着侯爷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象什么样子?”
秦松脸上挂不住了,坐立难安,索性起身道:“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办,不打搅你了。”便抬腿离开了。许氏年轻时固然是美貌多才,于他如同梦中仙子一般。但如今夫妻几十年,人都老了,儿孙满堂的,许氏也就不再是仙子了。若再添了爱说教的毛病,就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偏偏她说的都是正理,任谁听了都说她贤惠,说他不象话。他哪里还坐得住?
这时候的秦松,已经把来时的总总心虚、害怕给忘记了,也不再记得要问一声妻子,是否还念着前任的未婚夫?
但秦松走了,许氏的脸却耷拉下来。
大丫头鸿雁轻轻走进来,向她回报:“已经问过了,确实是西厢卞姨娘在侯爷面前嚼了舌头。不但说了二太太来松风堂的事,还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一心想往夫人头上泼污水。”
许氏冷笑:“自然是她,除了她,原也没别人这般愚蠢了。”
卞姨娘也是秦松的妾,曾经一度很受宠。她并不是家里的丫头开脸提起来的妾,反而还是位官宦千金——父亲是个六品小官,为了巴结讨好承恩侯,亲自将美貌的庶女送上门做妾。秦松宠了她两年,也算是长久了。她自认为出身尊贵,身份仅在正室夫人许氏之下,只可惜没生个一儿半女罢了,但还是有些自命不凡的。可惜秦松只爱她美色而已,宠了两年,便又有了新欢,把她抛到一边去了。卞姨娘入府十年,已是色衰爱驰,只得绞尽了脑汁去邀宠,又不忿正室许氏的淡定,时不时就要搞些小动作。正屋里的丫头们个个都看她不顺眼。
鸿雁骂道:“烂了嘴的黑心娼妇!成日家只知道挑唆离间,颠倒黑白,当面倒装得乖!夫人可不能就这样饶了她。否则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日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许氏冷色道:“她既然爱说是非,不修口德,你就让人把她送到庵里去,念几天经,吃几日斋。什么时候知道悔过了,再回府来也不迟。再给我哥哥送封信,把卞姨娘父亲的名儿说一说,叫我哥哥直接把这个人给开革了,省得卞姨娘成天以为自己有倚仗,在家里头胡说八道,败坏好人的名声!”
鸿雁暗暗吃了一惊。她侍候许氏几年,知道许氏性情冷淡,虽与承恩侯不大和睦,但面上功夫还是会做的。许氏对那些妾室通房一向宽和,承恩侯秦松年年给后院添新人,许氏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对那群莺莺燕燕的吃穿用度,也从不克扣,真真是满京城皆知的贤惠人儿,却从来无人说她软弱。今日卞姨娘乱嚼舌头,固然是可恼。但放在平时,许氏顶多就是罚她禁足、抄佛经,送去庵堂冷落几日,也是有的。可直接叫娘家兄长拿对方的家人开刀……这还真是头一回!
难不成卞姨娘这回的行为真的犯了夫人的忌讳?
鸿雁暗暗记下这件事,提醒自己日后千万不要犯了忌。
卞姨娘被干脆利落地送出了府,连一声嚷嚷都没来得及发出。她被送走的时候,承恩侯秦松正在新欢杜鹃处呢。杜鹃年轻貌美,柔顺体贴,十分合他心意。他有意抬举,许氏也没反对,因此杜鹃虽然名份上还是个屋里人,但待遇已经照着姨娘来了。家下人等私下里提起,也都称呼她为“新姨娘”,知道她提姨娘是迟早的事。有美人相伴,秦松哪里还记得卞姨娘?等他听说她被送走,想起是她告诉自己薛氏来松风堂一事的,正打算去问许氏,杜鹃几句软语,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再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为着长房送往三房的那几箱子东西,以及丙字号库房内的物件,薛氏与秦松先后闹了个灰头土脸,三房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秦柏与牛氏在清风馆内安然度日,秦含真也很快适应了新居的生活,还抽出空来回清风馆探望祖父祖母去了。
牛氏一见她,就把她抱到怀里细问:“这两日在明月坞住得怎么样?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丫头们有没有淘气的?婆子们听不听话?有没有跟二丫头绊嘴?”
她一轮嘴问了一串话,秦含真笑眯眯地听完,才说:“我很好,昨儿祖母不是去看过我了?跟在家里差不多,就是人多一点,吵一点,习惯了也就好了。”
牛氏摸摸孙女的小脸,又看看她身上穿的衣裳,问:“不是说做了好几件新衣么?难不成你二堂婶还没把衣裳送过去?怎的穿的还是旧衣?”
秦含真有些为难地说:“新衣服是有的,足足四件呢,说是新赶出来的,让我将就着穿,其他的针线上还在赶制,过几日也有了。可我觉得……那衣裳是不是太华丽了些?说好了我在孝期内,穿的衣服都是素色为主,不要丝绸,不要绣花,可她们送来的新衣都是月白色或是淡青色的丝绸,上头用白色或是银色的丝线绣了花纹,虽然看着素雅,但其实还是华服。二姐姐说,那已经是素服了。她们从前也是这么穿的。我却觉得很不习惯,所以继续穿着旧衣。现在夏青正帮我用素色的细布赶制新夏衣,过两天就有了。”
牛氏啧啧两句:“这侯府不是很讲规矩么?怎么为了漂亮,就不守礼了呢?”她望向丈夫,“从前也没听你说起过。”
秦柏也有些纳闷:“怎会如此?从前京中从来不是这样的习俗,莫非什么时候改了不成?”
牛氏哂道:“你一走三十年,哪里知道京中的风俗改没改?我看你呀,还是到街上走走瞧瞧,问问人的好。前儿不是还答应我,要陪我出去逛的么?怎的没下文了?”
秦含真顿时来了精神:“是呀是呀,祖父,您答应过的!”
秦柏笑了,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张帖子:“才送来的,明儿我到外城上香,你们不如一道来吧?”顿了顿,看向赵陌,“广路也一起去。”
赵陌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我?”
秦含真好奇地拿起了帖子:“咦?为什么会是庵堂送来的帖子?难道我们去上香,不是去寺庙,而是去尼姑庵?”
第五十二章 故人
这张才从外头送来的帖子,也不知是谁送的,只说四月初八,约秦柏去积香庵赏花。帖上并无署名,只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略带着一点儿辛味儿,又夹杂着些许药味,并不算怡人。
如今拿这种香气作熏香的,也算是少见了。
秦含真看着帖子,有些猜不透是谁约自家祖父出去。不过看秦柏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大概是他三十年前在京中认识的旧友?但若是男子,怎么还约在庵堂里见面呢?
秦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确实是旧识。积香庵的桃花林极有名,如今虽然天气暖了,但庵中的桃花想必还未谢尽?四月初八又是佛诞日,正好去上香。我们早些出门,等事情完了,还可以去看一看大报国寺的法会。大报国寺有书市,明儿必定热闹得很,我们正好去逛一逛。午饭索性也在那边吃了。我记得有一家老字号,做得素斋是一绝,还有好面筋。”
他转向牛氏:“你不是总说京城饭食不大合口,想吃面条么?那家老字号的面条也好,浇头最有名的,别处再吃不到,包管你吃了还想再吃。”
牛氏听得来了兴致:“当真?那还真要去尝尝。”又有些发愁,要不要把梓哥儿带上。若是不带他,合家都出门了,留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在家,未免寂寞可怜。但如果带上他,遇上热闹的集市,可别挤坏了孩子。
秦柏道:“一道带上吧,不妨事的。叫他乳母看紧了孩子,再多叫两个年长稳重的长随,专陪着他们。梓哥儿一路从大同跟着我们夫妻到京城来,路上没少受罪,难为他小小的人儿就安静懂事,从不给我们添乱。如今回到了京城,既然要出门瞧那繁华景象,怎么能不叫上他?我去积香庵见故人叙旧,也让故人见见我们的儿孙。”
牛氏听了,也就答应了,笑着叫虎嬷嬷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梓哥儿:“他定要高兴坏了。平日里其实也想出去玩儿的,因我们不开口,他就忍着不说,真可怜见的,如今可算是如愿了。”虎嬷嬷笑着去了。
秦含真好奇地问秦柏:“祖父,您明儿要见的这位故人是谁呀?是您以前的好朋友吗?你们约在积香庵,是不是因为从前去那里游玩过?”
秦柏笑了笑:“积香庵好歹是庵堂,除了女眷去那儿上香,素来少见男客。我也就是少年时跟着你曾祖母去过几回,赏过那里的桃花。不过这位故人之所以约我在那里相见,大概只是因为方便而已。你不必问了,有什么疑问,明儿见了面就知道了。”
祖父卖起了关子,秦含真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必要隐瞒。
但秦柏已经转向了赵陌,特地嘱咐他:“明儿穿整齐体面些,不必华丽,你如今还在孝中,只要干净整洁就好。自出门起,就记得要守礼,谨言慎行,待人和气,不可有失礼之处。”
赵陌心下一动,看着秦柏,秦柏脸上只是微笑,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赵陌站直了身体,郑重一礼:“是,舅爷爷。”心跳却是加快了几拍。
秦含真察觉有异,小声问他:“你怎么啦?”难不成祖父嘱咐赵陌的话,有什么深意?
赵陌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其实也只是瞎猜,便笑着说:“没什么,想到明儿难得出门……”
秦含真还以为他是为了能出门游玩而高兴,笑道:“我也很高兴呢。你好歹还去过一回隆福寺,我可是自打进了这侯府,就没见过府外是什么样子。”
赵陌温言道:“将来得了空,我陪表妹出去逛?”
秦含真摆摆手:“算啦,不大方便。我倒想天天出去玩呢,可惜这府里规矩大。过得两天,我又要去上学了,光是应付功课就得花不少精力,哪里还有时间出去玩?”
牛氏问她:“原说好了你搬去明月坞后,就要开始上学的,怎么又要再过两天?”
秦含真说:“原是打算昨天开始去的,谁知女先生病了。我迁居那天,二姐姐给我设宴暖居,特地提前告假回了明月坞,还把其他姐妹们也带上了。我只当是女先生没拗过她,才点的头,后来才听说她是真病了。那日她本就有些不舒服,大概是伤风感冒了,二姐姐一开口,她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本以为歇半天就能好的,谁知昨天上课时,病情越发沉重,实在撑不住,打发人去跟二堂婶说了,才讨了两天假。二堂婶说,叫我在家多歇两日。等女先生病好了,再去上学也不迟。二姐姐她们也是如此,怕过了病气。”
牛氏听了就感叹:“他们长房请来的女先生真是好人哪,生病了还要坚持上课。若是在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