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阁中逛一圈。只因秦皇后的旧居,自打她成为了正宫皇后以后,便被封锁了起来。有一房秦皇后的旧仆住在院中负责日常维护与打扫,再有一位旧宫人长住在此,看守着秦皇后生前的旧物。除此之外,秦家上下人等都不得随意进入。
这是当今圣上亲自下的旨意。他偶尔会轻车简从到此怀念一下亡妻。秦松曾经将承恩侯府所有门的钥匙都献了一份进宫,因此圣上与东宫若要过来,根本不必惊动秦家上下。秦家对此不敢有任何怨言,还要战战兢兢地止步于晚香阁外,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圣上。因为晚香阁成了禁地,等到承恩侯府的千金们需要搬离父母身边的时候,只能将原本在太侯爷与老侯爷时代是妾室居所的一片小院重新翻修改建,变成了桃花轩与明月坞两个院子,才算是解决了。
没办法亲眼看到晚香阁的景致,秦含真觉得很遗憾。但她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能察觉得到,祖父秦柏的心情似乎更不好了。也许是因为他想起了死去的姐姐秦皇后吧?未能见到秦皇后最后一面,是秦柏生平最大的遗憾。而且,他们姐弟之间,似乎还有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秦柏心不在焉地在前头走着。姚氏原本还想要一路与牛氏说笑,聊些二房的笑话,但瞧见他这模样,也稍稍收敛了些,不敢再肆意,只简单对沿路的房舍作些介绍便罢。
过了花园,便是侯府的东夹道了。东夹道尽头正是后门,那里有上夜处,也有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日夜都有人把守的。与花园隔着夹道的那一大片建筑群,分别是大厨房与仆役房。大厨房前头的小巷也有小门通往东边青云巷,方便下人日常采买时走动。
从大厨房旁的过道重新折回南方,便是盛意居的另一边。这里与盛意居夹着过道而望的是两处院子,一为“折桂台”,一为“燕归来”。恰与西边的明月坞与桃花轩相对,这里是承恩侯府里少爷们的居所。
如今折桂台中住着长房秦仲海与姚氏的嫡长子秦简,以及秦叔涛的庶长子秦顺,前者住正屋,后者住东厢,西厢却是空的。秦仲海十岁的庶次子却是住在隔壁的燕归来。那院子明明只住了他一个人,他却奇怪地住在东厢房里,正屋反而空着。据说是要留给秦叔涛的嫡子秦端满了七岁后搬进来的。
秦简不是跟同父的庶弟同住一院,反而与三堂弟秦顺住在一起。秦简的庶弟(至今没人提起他的名字)住在隔壁院子里,正房空着他都不敢搬进去。而秦顺也未搬进嫡出的弟弟将来会住的院子,即使同样是住在厢房中,也要跟秦端分住两处。这两对兄弟之间的关系还真耐人寻味。
秦含真同时也想起,二房的庶长子秦逊今年好象也有六岁了吧?他在兄弟中排行第四,明年就该搬出来住了。二房先前闹着要把清风馆给他,难不成是因为折桂台与燕归来两个院子的正屋都有了主人,而二房又不乐意叫他屈居堂兄弟之下吗?其实秦逊年纪比秦端大那么多,他抢先占了燕归来的正屋又如何?二房本是庶支,非要闹着讨属于三房的清风馆,又是何必呢?
姚氏不知是厌恶住在燕归来的庶子,还是真的认为那个院子无甚可看的地方,她只把三房一行人领进折桂台里转了一圈。这院子正如它的名字一般,院中种了许多桂花树。眼下虽不是桂花绽放的时节,但从这院名里,也可以看出承恩侯府对于嫡长孙秦简的期望了。
秦简与秦顺都在上学,他们上课并不是在花园里,而是在府外附馆。主人不在,三房众人除了看看房子,看看花,也没什么好逛的,便就此退了出来。
折桂台与燕归来南面,也有两个院子,一大一小。大的院子叫纨心斋,小的那处是东小院,连个名字都没有。纨心斋如今是二房薛氏的住处。她年青守寡,院中连朵花儿都没有,丫头们穿戴都是灰扑扑的,本人又性情古怪,脾气不佳。无论是姚氏还是三房众人,都无心跟她打交道,因此只从她院门前经过就算了。
至于东小院,如今是符老姨娘和张姨娘两位老姨娘的住处。前者是二房已故男主人秦槐的生母,后者则是他的侍妾,为他生下了遗腹女秦幼珍。据说薛氏本来十分不待见张姨娘。妻妾之间本就不和,而薛氏在夫家落难后逃回娘家,张姨娘却随着叶氏夫人回了祖籍,并在老家生下女儿。相比起秦伯复当初备受秦松质疑血统的际遇,秦幼珍却很受秦家长房疼爱,就连宫中贵人都怜惜有加。庶女反比嫡子更受看重,这叫薛氏如何能忍?秦幼珍的生母张姨娘自然就成了她的出气筒。还是符老姨娘看不惯,特地要求叫张姨娘搬过来陪她念经礼佛,后者才算是逃出了薛氏的魔爪。薛氏再不乐意,在需要打出亡夫招牌的时候,也不敢得罪亡夫的生母,只好暗自扼腕。
符老姨娘十分和气。她是如今承恩侯府中,除了秦松夫妻以及薛氏以外,对秦柏最熟悉的人了。相比其他人,她的心态兴许还更平和些。听闻三房来了,她便带着张姨娘及几个丫头婆子迎出门来,微笑着请秦柏一家进去喝杯茶。她还用怀念的目光看着秦柏,又慈爱地摸摸秦含真与梓哥儿的小脸,感叹道:“三少爷如今也老了,也是儿孙满堂的年纪。三十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少爷怎么不早些回来呢?”
秦柏微笑地看着她,回忆起她从前的秀丽容貌,再对此她如今的白发苍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道:“我有很多话想问姨娘的,今日时候已不早了,改日我们夫妻再来拜访姨娘吧?”
符老姨娘知道他是想问叶氏夫人的事,便笑着点点头:“三少爷随时都可以过来。”她又往西边纨心斋看了一眼,“若是三少爷觉得不便,打发人来唤一声,我到清风馆去也是一样的。”
秦柏向她行了一礼,便带着家人告辞了。
再往南走,便是二房所住的福贵居。这是一个两进的大院子,也有小门通往青云巷,可以从东南角门出府。因为二房上下对三房的态度都不是很好,秦柏觉得妻子和孙子、孙女只需要认认门,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就好,倒也不必进门打搅,便请姚氏领路,直接越过福贵居的大门,沿着过道,重新回到了前院中。这趟承恩侯府之旅,就算是结束了。
二房秦伯复不在家,去衙门上差了。小薛氏得了消息,赶到门口的时候,只能看到三房众人的背影。
小薛氏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可惜,慢慢回到了屋中。
大丫头彩绫不解地问她:“奶奶这是怎么了?三房的人没进来,不是好事么?三老爷三太太倒也知机,不曾进来,否则奶奶还不知道该招待他们,还是直接把人请出去呢。若是直接把人请出去,显得太过无礼,又叫长房得了把柄。但若招待他们进来喝茶,回头太太与大爷知道了,又该埋怨奶奶了。”
小薛氏摇头:“一家人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她也不多说,拿起先前看了一半的书,重新翻阅起来。
第二十八章 送花
三房众人参观完整个承恩侯府,也弄清楚了侯府如今的房屋格局,认得大概的路了,便与姚氏在仪门前分别,各自回了自家院子。
秦含真回到清风馆,看到赵陌仍旧坐在东厢房里看书,只是手里的书已经换了一本,不再是他们刚离开时瞧见的那本。她还有些惊讶:“赵表哥,你怎么一直在这里呀?表舅呢?”
赵陌笑笑:“吴先生出去办事了,我一个人留了下来。横竖回去也没什么可做的,还要提防陌生人,倒不如在这里更安心。”
他放下书,探头瞧见进院子的都是三房的人,便放心走出房门,笑着向秦柏与牛氏行礼:“舅爷爷、舅奶奶这是逛完侯府了?府中景致如何?”
牛氏哂道:“只记得到处都是房子。二侄媳妇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怪好看的,比咱们院里的紫玉兰也不差什么。我记得小时候,我在天津老家住过的院子里,也有一株西府海棠来着,花儿开得不如这府里的好,但也很漂亮。什么时候等咱们家有了自己的地方,我也要在院子里种几棵海棠。等到我跟你舅爷爷头发都花白了,正好在树下放两张躺椅,躺在上头一边看花儿,一边逗孙子。”说罢她轻轻掐了一下梓哥儿的小脸,“到时候我孙子想掐多少花,都没人来拦了。”
梓哥儿脸红了,忙躲到乳母怀里。秦柏与秦含真都看着他笑。
牛氏又道:“二侄媳妇是个和气性子,人也爽利,就是手下的丫头们没眼色。不就是一朵花儿么?又不是她自个儿的,而是秦家祖上传下来的。我们老爷小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掐就怎么掐?如今怎的?换了别人住那院子,我孙子想要一朵玩儿,都要瞧人脸色了?二侄媳妇都没说什么,还大大方方地说要送我们两瓶,那丫头有啥好心疼的?其他丫头还帮着她说好话呢,说她是照看花木的,最心疼花儿,从来舍不得摘上一朵半朵。真当人是瞎子了!二侄媳妇的屋子我们是没进去,但那玻璃窗子透亮着呢,屋里那摆的不是花?不但有海棠,还有紫玉兰呢,天知道是不是从我们这儿折的。那丫头怎么就不心疼了?不过是瞧不起我们三房是边城回来的,把我们当成是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秦含真其实也有点这个感觉,但姚氏的表面功夫做得还可以,她也就给姚氏一点面子,闭口不提了。
虎嬷嬷笑道:“真真这世上就没有我们太太看不穿的事。二奶奶一心要跟太太交好,却不知道手下的丫头拖了她后腿。论理,这也太小气些。别说咱们三房不是来本家打秋风的,即便真是穷亲戚,那又如何?这院子屋里屋外的花销他们都舍得了,还心疼一朵花做什么?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呢,况且老爷本就是这家里的人,那丫头看不起谁呀?”
秦柏笑笑,转头问赵陌:“我们不在的时候,可曾有人来过这院里?”
赵陌忙道:“是,就在大约半个时辰前,先前侍候过表妹的一个丫头来过,记得好象是叫什么春红的。她在门外往里张望了几眼,大概是见院里没什么人,便又走了,也不知道来做什么。扫地的婆子见到她,问了她一句,她也没搭理。”
“春红?”秦含真面露疑惑,“她不是回松风堂大伯祖母那儿去了吗?又跑回来做什么?”半个时辰前,应该差不多是三房到达明月坞的时候吧?三房今天下午要参观侯府,乃是事先定好的。三房路过松风堂时,更是几乎惊动了整个院子的人,难不成春红就没听说?还巴巴儿地跑来清风馆,扑了个空。
秦含真也不在意,先进了正屋,左右瞧瞧,又跑去梓哥儿住的西耳房里转了一圈,才出来道:“二堂婶答应要给我们送两瓶折枝海棠花来的,还说我们回来就能看到了,可是居然连影子都没有!”
青杏捂口打趣说:“姑娘,盛意居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