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访友了?什么朋友这般要紧?”
姚氏说:“他没说,只是我问了他身边的人,听闻他今儿是要往几家王府、公主府去的。兴许是三叔回京的事,他想报到宫里,但如今又没法进宫,因此打算借旁人的力吧?”
秦仲海叹了口气:“说起来,这都是自找的。他是我父亲,我没法说什么,但他有时候行事,实在叫人哭笑不得。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他到底在图什么呢?三十年啊……整整三十年!好歹三叔也是他同父所出的亲兄弟,即使年轻的时候有些个口角,好歹也一同在边疆同甘共苦了几年。还有,三婶娘家对咱们家算是有大恩的,父亲怎么就一句都不提呢?”
姚氏撇撇嘴:“你问我,我问谁去?那是你老子!”说完了,又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凑近了丈夫问,“侯爷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得罪了圣上与太子殿下的?他不肯说,夫人那儿,我不敢问,连你也不肯告诉我!可把我急死了!侯爷总叫我去王家求外祖父,可我连缘由都不知道,如何跟外祖父开这个口呢?”
一提起这事儿,秦仲海就一脸郁闷,他摆摆手:“罢了,你不必问,我也不会答。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等什么时候圣上召见了三叔,把事情说开,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他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姚氏忙问:“这事儿跟三叔有什么关系?”
秦仲海摇头不答,姚氏便自个儿去猜:“三叔有三十年没回京城了,什么事能牵连上他?难不成……三叔三十年没回京城这事儿,真的跟侯爷有关?是侯爷让他别回来的?!”
秦仲海沉默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姚氏只好自个儿猜下去:“不能吧?三叔跟侯爷兄弟不和,三十年前他又回过京城,知道侯爷跟夫人成亲,只有更生气的……”
秦仲海听到这里,便横了妻子一眼。姚氏自知失言,忙赔笑着挨到丈夫身后,举起粉拳给他捶背:“二爷恕罪,是我说错话了,我不是有心的。”
秦仲海叹道:“在咱们自己屋里,又没有丫头婆子在,你说两句倒罢了,可别说顺了嘴,在父亲和母亲面前也这般口无遮拦起来。父亲定要发火的,母亲也不会护着你,这些年,她也不容易。”
姚氏低头软声认错:“是——”
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姚氏替丈夫捶了一会儿肩,又忍不住脑洞,继续猜测起来:“以三叔与侯爷的关系,侯爷要三叔离京城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三叔万万不可能就这么顺从的。他愿意走人,肯定有别的缘故!说起来……当时正好是皇后娘娘去世的时节。三叔昨儿说,他离京的事,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她忽然有了个令人不敢相信的结论:“难不成是皇后娘娘让三叔离京的?!为什么?他们姐弟不是一向很要好么?!还说当年皇后娘娘在幽禁时病情加重,是因为接连听说了父亲与继母的死讯之故。于情于理,皇后娘娘都没道理开这个口呀?”
“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开这个口,可是……”秦仲海欲言又止,“罢了,这事儿真的不能说下去了。你也不要再问。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这些话,你也万万不要跟别人说去。”
说罢他就站起身,走出了房间。虽然还没到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但他可以先去看看儿子们,检查一下他们的功课。
姚氏唤了秦仲海几声,都没能阻止他离开,只得由得他去了。但她内心中却已经对刚才的猜测有了结论。若不是说中了实情,秦仲海何必急着要走?
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三叔说皇后娘娘知道他离京的事,秦仲海却说皇后娘娘不会开这个口。这里头莫非还有什么隐秘?
姚氏心里清楚,若是连丈夫都不肯告诉她真相,那她在这个家里,就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为她解惑的了。可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是为了全家上下着想。公公承恩侯莫名开罪了圣上与东宫,家里人即使想帮一把,也该先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事,才好作出弥补吧?否则他们做得再多,也不过是白费劲儿罢了。
姚氏拿定了主意,便叫了心腹大丫头玉兰进屋,小声嘱咐她:“回头我叫人给你收拾两匣子东西,你换了衣裳,带上两个嘴紧又信得过的婆子,要一辆小车,悄悄儿带着匣子出府,到念慧庵去一趟,寻那几位咱们家出来的师父。我有口信要你带给她们,让她们给我写回信。叫她们放心,我看完信就会直接烧掉,不会落人话柄的。”
玉兰愣住了。念慧庵?那是秦皇后去世后,圣上亲自为亡妻建的庵堂,侍候过秦皇后的宫人,除了留在东宫照料太子的伽南嬷嬷,全都在庵中落发出家,每日为秦皇后祈福。姚氏这是要她去找那几位秦家家生子出身的老宫人?
第三十章 告状
玉兰悄然出了承恩侯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承恩侯府每日被派出府去办事的男女仆妇本就不少,玉兰又是从后门走的,只带了两个婆子,穿戴言行都很低调,连马车与车夫都是挑的姚氏陪房,仿佛是被她打发回娘家送东西一样,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但玉兰还是心惊胆战地担忧了一路,直到平安到达念慧庵门口,瞧见周围一如往常的清净,没有任何闲杂人等经过,自然也不会有旁人看到她时,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她此行要传的话,实在不是小事。姚氏自然没有明白将事情缘由全都告诉她,只是让她告知那几位老宫人,三老爷秦柏带着家人回到了本家,承恩侯秦松正在设法给宫里传信,想必圣上召见秦柏后,便会饶恕了秦松先前犯下的错误,让她们不必为承恩侯府担忧。
这话咋听并没有什么问题,可玉兰毕竟是姚氏心腹,平日里知道的秘密比别的大丫头都要多些,隐约猜到了一些事。但姚氏不提,她也不敢多想,只把那句口信传给该知道的人耳朵里,也就够了。姚氏要求那几位老宫人回信给她,就是不打算让心腹丫环知道太多内情的意思。玉兰知晓分寸,也不会过多探问。
然而……承恩侯府任意接触念慧庵,其实是有些犯忌的。这里是圣上为了缅怀秦皇后,安置秦皇后生前所用的宫人而建立的庵堂,位于外城一处清静偏僻的所在,附近就是皇家寺庙。但念慧庵从不对外开放,不接待香客,就连皇家、宗室中人,若没有旨意也不能轻易入内,庵堂门外有禁卫守门,阻拦任何闲杂人等打扰庵堂清静。庵中女尼平日里清静度日,每天只需要为圣上、秦皇后以及东宫太子一家念经祈福就可以了,什么事都不需要管。一应日常供给,都由宫中负责。
圣上时时关注庵堂消息,每个月都会派人前去探望,偶尔还会到庵中上香,跟亡妻身边的旧侍聊聊家常,回忆一下过往。如此一来,不管后宫是哪位娘娘理事,都不敢有任何克扣,反而还要一再贴补,好表示自己对先皇后的敬仰之情,才能在圣上面前得个好印象。据说曾经有一位新进宫的娘娘,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些抵毁念慧庵中人的话,抱怨秦皇后死了几十年,还要霸占着六宫之主的位子,连她的丫头都比正经的妃嫔体面些。这些话辗转传到圣上耳朵里,不到两天,这位新得宠的娘娘就被撵到了冷宫,再也没法翻身了。有这等先例在,后宫中谁还敢捋虎须呢?
秦家虽是秦皇后的娘家,但也是外臣,自然不该与念慧庵有所接触。但考虑到庵中女尼里,有好几位是秦家家生子出身,家人、亲戚还在侯府中做事。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亲缘断绝,但她们毕竟是为了给先皇后祈福才出的家。上天有好生之德,圣上体恤她们曾随自己夫妻受难多年,一直忠贞不移,而她们与亲人分别多年后,好不容易重聚,又再次被拆散,未免太惨,便容她们每季与家人见上一面。她们的亲人若逢年过节时想往庵里送些东西,只要通过了守门的禁卫搜查,确认并无违禁之物,东西也能被送到她们手中。
只是这么做的次数不能太多了,否则禁卫是会报到宫里去的。虽然终究并无大碍,但秦松少不得要挨圣上几句。他本就算不上圣眷昌隆,圣上对他也不过是看在秦皇后的面上,才有所优容罢了,在大事上却约束得厉害。秦松心里发虚,没事怎会想要挨训?自然是特特嘱咐了妻子许氏,拘着府中人等。因此承恩侯府与念慧庵中的女尼虽说关系密切,但往来并不频繁,也就是每季让女尼们的亲人前去见上一面,有什么想送的,就当时送过去完事。
今日玉兰到了庵中,非年非节的,只得另打旗号。她聪明地带上了其中两个女尼的姐姐——如今也是有年纪的婆子了,借着其中一位女尼即将年满五十周岁的理由,说是给她送生辰礼,勉强过了禁卫那一关,又好不容易求了情,许那两个婆子见亲人一面,这才顺利进了庵中。
但她是否真能顺利见到想见的人,并从她们嘴里得到自家二奶奶想要的答案呢?玉兰心中也没什么底气。
当玉兰进入念慧庵的时候,百灵也离开了清风馆,回到盛意居中,向姚氏复命。
姚氏问了她在清风馆中的详细经过,便不由得笑了笑:“三婶真有意思,玉梅也不过是略拦了一回她孙子罢了,倒惹得她抱怨了半天。看来她是个爱计较的人,心胸不算宽广,行事也略嫌小气了,但胜在性子直率,倒也不难相处,只要她别太认死理就行。”
百灵束手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姚氏瞥了她几眼,道:“看来三太太对你还算不错。我素日总说你是个机灵人,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样就很好,以后三太太无论说些什么,你只管顺着她的口风说,只要哄得她高兴就好。但也要谨慎,别说得太过了,日后没法圆回来。”
百灵连忙答应着,又苦笑道:“三太太倒是不难相处,可奴婢如今都回来了,即使能时不时过去陪三太太说说话,到底比不得在她跟前侍候时方便。也不知道奴婢的话,三太太能听进去几句。若是耽误了奶奶的正事……”
姚氏摆摆手:“无妨,你道我还真的事事都指望你了不成?不过是想要有个帮手,遇事也好帮衬罢了。只可惜你没能留在那儿……”她顿了顿,“你今儿讨了三太太半天的欢喜,她也没提一句叫你回去的话?她身边能有几个人使?即使挑了新的上来,还要花时间调|教呢,没有一年半载的功夫,根本没法使唤。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怎的三房就是不肯要你呢?”
百灵道:“奴婢倒是听人说起,松风堂那儿的春红,原被安排到三姑娘身边侍候的。这一路上,她没眼色,天天讨三姑娘的嫌,夏青再三苦劝都没能拦住。三姑娘虽说没打没骂,但心里早就烦了她,一到府里,就催着三太太把咱们这些人都给退回来了。兴许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