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相信了,是王家害死了赵表哥的弟弟,那又是怎么说服赵表哥的父亲把身怀有孕的她接到京城来的呢?也许辽王府里并不安全,可她不是说,那个有嫌疑的婆子已经跑了吗?辽王府能有几个王家的奸细?再不安全,还能比京城更危险?京城可是王家的大本营!难道在赵表哥的父亲眼皮子底下,王家就不敢下这个狠手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赵表哥的父亲就没理由把他送到大同温家去了,只需要护在自己身边就没问题啦?”
她抬眼看向赵陌:“除非你的父亲认为,辽王府是一个比京城更危险的地方,他的女人孩子留在那里,性命更加难保。难道辽王与王妃会比王家人更想置他的子嗣于死地吗?赵表哥,你不是说过,回到辽王府,你或许会日子过得艰难,但性命却是无碍的。可令尊似乎并不这么想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赵陌的脸色微微变了,若有所思。
秦柏淡淡地道:“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不能只指望广路的父亲能替他做主了。”他对赵硕越来越不满了,并不觉得对方是个合适的皇储候选人。也许,每个盼着他亲外甥早早死了后,坐上东宫皇储之位的宗室子弟,他都不可能喜欢。
吴少英叹气道:“除了他,还能指望谁呢?如今真真是投鼠忌器。赵小公子的父亲有大志向,眼下却偏偏要受王家束缚。若把这件事捅开,王家固然是得不了好,赵小公子的父亲也要受牵连。到时候,赵小公子父子间又要如何相处?”
秦柏冷笑了一声:“他好歹也是皇家贵胄,还想指望一介臣子帮他坐上皇位,为此连妻儿都不顾了?这样的人,也有脸说有大志向!”
赵陌的脸猛地涨红了,不由得低下头去。虽然秦柏是在指责他的父亲,可在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秦柏的话有错。父亲确实让他失望了,如今他只盼着对方还有救,对他这个嫡长子还有几分父子之情,才会坚持要见父亲一面,再决定后事。
秦柏素来很少在背后骂人,仅说了一句,便不多讲了,只对赵陌道:“若我有幸蒙圣上召见,会提一提你的事。这是我的想法,也是为了圣上与东宫着想,并非为了你,你无需感到不安。不过,你若实在想先见令尊一面,再谈其他,那就尽量想办法给他递信吧。”
既然兰雪已不可信,给他的新宅子传信,有很大可能会落到兰雪手中,给辽王府传信,又有可能会被小王氏知晓,赵陌想要给父亲递信,只能指望别的路子了。
秦含真给他出了个主意:“等父亲下次休沐回家的时候,我们把事情告诉他吧?他在皇城里做禁卫,肯定有见到你父亲的时候,到时悄悄捎个口信就好啦?”
第二十三章 愤怒
秦平先前请假来迎接父母女儿的时候,秦柏并没有将赵陌的事告诉他。
当时秦柏是觉得,一来赵陌的行踪最要紧的是要够隐密,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份泄密的风险;二来,也是低估了事情的难度,以为进京后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联系上赵陌的父亲赵硕,然后顺利将赵陌转交到赵硕手上,不必秦家三房再为他的安危操心了,根本没料到还有兰雪这样的麻烦。如今无计可施之下,秦含真提出找秦平转达口信,可以说是最容易也最安全的方案了。秦柏点头赞成了孙女的提议。
只是秦平还有好几天才到休沐时间。目前而言,赵陌还得再过一段隐姓埋名的低调日子。
赵陌再次郑重谢过秦家祖孙,但同时他也觉得,不能事事都倚仗秦柏父子与吴少英,他自己也要想想办法去联系父亲才是。隆福寺那处被包下的小院是一个很好的线索,他打算时时留意着,预备一见到父亲,便上前相见。若赵硕包下那处小院,果真是为了秦柏所说的那个目的的话,他到隆福寺中来,肯定会注意保密行踪。赵陌主动冒头与父亲接触,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秦柏出于安全考虑,劝赵陌不要亲自去隆福寺等待。一来兰雪立场可疑,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把赵陌的行踪透露给不该知道的人,给赵陌带来危险;二来,隆福寺人来人往,时常有达官贵人的家眷前往烧香,难保个中会有人发现赵陌的身份,那就更糟糕了。若是想要留意那处小院中的来客,大可以让李子去时时盯着。
他不过是个小厮,无论是辽王府还是王家的人,都没人认识他,而且他身手还算灵活,又熟悉地形,逃跑起来也方便。他是吴少英送给秦含真的小厮,如今秦含真也没什么地方用得上他,完全可以出借给赵陌,暂时使唤几日。
秦含真对此没有异议,李子本人也有些跃跃欲试,吴少英还嘱咐了他好些小心的话。
赵陌见状,心中实在感激不已,再次郑重向秦柏、秦含真与吴少英致了谢,又向李子作了个揖。
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摆手,摸了摸头,说了声:“小的这便回寺里盯着!”便飞快地跑了。
秦含真这才知道,自家这个小厮原来脸皮还挺薄,平时还真没看出来。
此事议定,众人便各自散了。吴少英笑着离开,打算追上李子,给他些钱,预备他盯哨时使用。否则他在寺中守上几日,难不成还要他自掏腰包来付伙食与香火钱不成?况且,隆福寺毕竟是间大寺庙,不是什么墟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入内的,总要寻个好点的借口,才不会引人怀疑。
此时已近午时,秦柏留赵陌下来用午饭。客房那头虽然也为客人提供一日三餐,但承恩侯府这样的地方,外院大厨房也是势利眼。象吴少英“表兄弟俩”这样的客人,自然比不得那些高官显爵的人家,或者是内院里哪位体面的太太奶奶的娘家亲戚,下人送上来的饭食说不上糟糕,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赵陌本人并不在意,但秦柏却不想在这种生活小事上委屈了他。因此,只要条件允许,他都会让赵陌尽量到清风馆来用饭,又或是直接打发人从清风馆的份例中分两份饭食到客院去,给吴少英与赵陌两人,连理由都是现成的——秦三老爷关心他的学生和学生的表弟,别人管得着吗?
赵陌感激秦柏的好意,也不会拒绝。他知道秦柏喜欢什么样的孩子,所以在午饭开始之前,他先拿一些看书时没弄懂的问题请教了秦柏,问完以后,又老老实实拿出自己昨晚上练字的成功给秦柏看。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他才到舅奶奶牛氏跟前去,陪老太太聊聊家常,再教梓哥儿写几个字。
秦含真本来一向是要跟着他一起行动的,但今天却留在了书房里。她察觉到自家祖父的情绪不是很好,似乎在生什么气,然而又不想表现出来,让其他人知道。不过秦含真习惯了察颜观色,很快就发现了祖父的不对劲。既然他不想告诉别人,她便索性独自留下来,悄悄问他怎么了。
秦柏只是微笑着说:“祖父没事,你祖母正等着你呢,你快过去吧。”
秦含真却道:“祖母那儿有梓哥儿和赵表哥在,我迟点过去也没什么。但祖父心情不好,我怎么能就这样走开?”她想了想,凑到秦柏身边问,“祖父是因为赵表哥的父亲而生气么?”
秦柏顿了一顿,叹了口气,没有否认。他说:“赵硕倒罢了,我只是觉得王家太过嚣张了!对宗室子弟也敢说害就害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秦含真歪头:“他们不是一向这么嚣张吗?先前赵表哥在大同的时候,他们也早有要害他的意思。”她对赵陌的庶弟遇害,其实并不是很意外。
但秦柏却很意外,也很生气:“那时候他们只是指使而已,下手的却是温三爷。况且,温三爷将广路抓回去,只是将他软禁起来,尚未加害他的性命。广路的弟弟,却是真的夭折了!他只是个庶子,年纪又小,能对王家女将来的孩子造成什么威胁?!意欲加害嫡长子,已经很过分了,连不会碍着他们事的庶子也不肯放过。难不成对于王家人而言,只要能让他家女儿将来生出的儿子顺利坐上皇储的宝座,任何有可能会阻碍他们的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除去么?那么如今的东宫对他们而言,是否也是一个阻碍?等到他们家的女婿真的成为了新的东宫主人,圣上是否也成了他们家女婿登基的阻碍?到那时候,他们又打算做什么?!”
秦含真已经明白秦柏的愤怒缘由了。王家人的做法确实太过分了,似乎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味在。也许辽王府大公子赵硕的一个庶子,在王家人眼中不算什么,只是一个他们确保自家女儿未来的儿子会成为赵硕独一无二继承人的威胁而已,还是个不怎么有份量的威胁,但王家人显然不愿意发生任何意外。他们先是买通温家三爷,加害赵陌,接着又直接出手干掉了赵陌的庶弟。等到他家女儿生下赵硕的子嗣后,就没有任何人能妨碍这个孩子未来的前途了。等到赵硕成功入主东宫,成为皇储,王家女所生的子嗣便也会成为未来的皇储。
王家算盘打得如此响,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可是在秦柏看来,拦在王家青云路面前的,可不仅仅是赵陌与他的庶弟而已,东宫太子,甚至是当今圣上,他们又何尝不是阻碍王家实现自家野心的存在?王家今天可以杀掉一个宗室子弟,将来说不定就能杀死身份更加尊贵的人。这让关心圣上与东宫的秦柏如何能忍受呢?
秦含真只能轻轻拍着祖父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怒气。她探头朝西屋那边看了看,见赵陌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牛氏下手,听她说着话,那模样别提有多老实乖巧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就对秦柏说:“其实现在……最麻烦的事,就是赵表哥不敢把事情闹大了,怕影响了他父亲的名声,妨碍了他父亲的前途,那会破坏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但我觉得……祖父,一个为了向上爬,就无视妻儿亲人性命的男人,如果真让他登上高位,对国家和百姓也不是好事。如果赵表哥的父亲会为了保护他,反抗王家人的举动,那还罢了。如果他是装作不知道,无视亲生儿子遭遇生命威胁,我们还是要告他一状的。”
秦柏看向孙女,秦含真眨了眨眼:“这一状,告的其实不是赵表哥的父亲,而是他背后的王家。毕竟,现在东宫还安然无恙,那些宗室子弟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也不会公然说出自己要做皇储的话来,那可是在诅咒东宫呢。这么一来,谁都说不准自己是否名份已定,谁都有希望上,不是吗?晋王世子失败了,辽王长子顶上,若是辽王长子不行了,又会是谁脱颖而出呢?就算赵表哥的父亲失败了,他如今也不用再担心会被父亲和继母暗算了,在京城也能站稳脚跟,可难保王家不会再盯上别的宗室子弟。最保险的方法,还是要让圣上知道王家人的盘算才对。”
事实上她觉得,在接连把女儿嫁给晋王世子与辽王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