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嘱咐两句,便不再多提。
姚氏趁她高兴,忙禀报了三房归还下人的事,又道:“三房跟来侍候的人实在不多,外头使唤跟出门的人倒还罢了,内宅里能侍候的,除了虎家的,就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叫什么青杏的。听闻原还有一个三丫头的奶娘,不知为何留在大同了,没跟着到京里来。此外还有梓哥儿的奶娘、丫头,都要照看孩子,也脱不得身。三婶再把咱们家送去的丫头婆子送回来,清风馆里哪里还有人使唤?虽说洒扫等粗活,从外院叫两个婆子去料理,也就够了。可是屋里侍候的人太少,外人看着也未免不象。三房虽说是从西北边城回来的,可到底是秦家的主子呢。”
许氏听后,沉吟不语。
姚氏见状,便又继续道:“清风馆的地方还算大,空屋子也多,媳妇儿觉得,三房多留几个丫头婆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别的不提,那几个一路上侍候三婶和三丫头的人,若没什么错漏,继续留下来使唤,也是无妨的。只是那毕竟是咱们家送去的人,就怕三叔三婶多心了,方才会一进府,就把人打发回来……”
许氏问她:“你三叔三婶只是把人退回来就完了?没说别的?”
姚氏顿了一顿:“那倒不是……金象说,三房的虎伯好象打算在我们府里没差事的家生子儿里头挑几个人过去。”
许氏眉头一松:“那就行了。三房要什么人侍候,你不必再插手,由得他们挑人就是。先前派去的人,既然被退回来了,那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必多提了。”
姚氏忙问:“那鹦哥和百灵也……”她犹豫了一下,“鹦哥倒罢了,原是夫人院子里得用的人,回来了一样可以做事。百灵听闻原本一直在三婶跟前侍候,还颇得看重。只不知为何,竟一块儿被打发回来了,先时也没听说只字片语,这会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跟我哭着说,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却不知道,才会得罪了三婶。”
许氏笑笑:“这有什么?安抚两句得了。你且看着三房都挑了些什么人出来,若是没调|教过的,就叫百灵过去帮着调教。若是你三婶喜欢她,自然会叫她回去。若是你三婶没那个心思,你就把百灵带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对了,鹦哥既然回来了,出这趟远差,也算是立了功。她妹妹画眉也是我院里的二等丫头,索性提上来,补杜鹃的缺吧。你记一下,回头就把画眉抬成一等。”
喜鹊迅速抬头看向鸿雁,后者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喜鹊心中有些不甘,但还是保持了沉默。
姚氏却十分意外:“杜鹃出什么事了么?前两日媳妇儿在院里瞧见她时,还是好好的,莫非是得了急病?”
许氏笑笑:“哪里是得了急病?她是得了侯爷的青眼。月初我生病的那天晚上,她就侍候过侯爷了。若不是这些天我一直忙着迎接三房的事,也不会拖到今日才定下她的名份。侯爷方才午睡前特地吩咐过的,我自然不好再叫她做端茶倒水的事。你出去后,顺道吩咐一声,叫人给她收拾屋子,一应供给就照着屋里人的旧例来。”
姚氏吓了一跳。承恩侯秦松素来就在女色上没什么忌讳,早年还会给许氏这位名门千金出身的正室一点面子,不敢做得太过分,顶多就是养三两个通房罢了。如今年纪大了,儿女双全,连孙子孙女都有了,他反而没有了顾忌,越发胡闹起来,几乎每年都要添一两个新美人,不但有丫头提的通房,还有外头小门小户买来的美妾,或是外地官员送来的美人,当中甚至有人提了姨娘的。许氏只管约束内宅上下,并未阻止丈夫的举动。但是,这些莺莺燕燕里头,并没有许氏手下的丫头,连洒扫上的小丫头都没有,更别说是得她重用的一等大丫头了。会给秦松做妾的,杜鹃还是头一个!
姚氏想起杜鹃那张美貌的脸,不知该不该说一声可惜。明明是娇花一样的年纪与容貌,何苦去给年近六十的侯爷做屋里人?但同时,姚氏也在庆幸。她从前就总觉得这丫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最担心对方会勾搭府里的爷们,尤其是她的丈夫秦仲海与儿子秦简。如今可好了,杜鹃既然已经是侯爷的人,其他爷们就安全了。
姚氏这么想着,嘴里已经爽快地答应下来。杜鹃做了侯爷的通房,那就是婆婆许氏要操心的了,不必她这个小辈多管闲事。
紧接着,姚氏才提起了三房退回来的摆件,笑着说:“也不知是不是三叔三婶觉得东西太过简陋,瞧不上,方才全都退了回来。媳妇儿不知道三叔三婶的喜好,正犯愁该怎么办呢。三婶倒是叫虎伯传话,说不必再送新的了。可媳妇儿总觉得,这样不大好,只得来讨夫人的示下……”
许氏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吩咐鸿雁:“去把丙字号库房的钥匙拿来,还有那里头东西的册子,也一并取来。”
鸿雁刚刚跟喜鹊用眼神斗过一回,听得许氏吩咐,忙收回目光,柔顺地应了声“是”,便去把东西取来。
许氏示意她将钥匙和册子都交给姚氏,道:“你去丙字号库,把里头三尺长的鸡翅木大箱子,但凡是锁上系了红绸带的,随意选四个出来,送到清风馆去。再把这钥匙与册子也一并送过去,告诉你三叔三婶,丙字库里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想要哪一件,只管自行到库里取。记得跟看守库房的人也打声招呼,别怠慢了。”
姚氏惊呆了,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夫人,您方才是说……丙字库的东西全都给三房?”
那怎么可以?!丙字库的东西向来是不许动的,里头的物件几乎样样都贴着封条呢,大部分都是御赐之物。光看清单册子,就知道那间库房里的东西多珍贵,论价值,只怕都够得上长房眼下八成的私产了。怎么能全都给了三房?!
许氏的神情却很平静:“丙字库的东西原本就是你三叔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第二十章 赏赐
姚氏匆匆回了自己住的盛意居,一进院门,瞧见丈夫秦仲海就坐在抱厦里看书,就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快进屋来。”
秦仲海疑惑不解,但还是放下书本,命随侍的小丫头看好了不许别人动他的书,便跟在妻子身后进了屋。
姚氏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又命心腹大丫头玉兰守在门外,方才坐下对秦仲海道:“方才我去夫人那儿,回禀三叔三婶把咱们先前派去侍候的人和清风馆里的古董摆设退回来的事。夫人叫我别理会,又把丙字号库房的钥匙和清单交给我,让我给三叔三婶送去,说那是三房的东西。这可怎么办?!”
秦仲海怔了怔:“这有什么难办的?母亲既然吩咐了,你照做就是。”
姚氏急得直跺脚:“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丙字号库房里有那么多好东西,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可不是外头常见的货色!你也别哄我,说那都是三叔的。我知道三叔当年在家时,也是千娇百宠的公子哥儿,手里有些好东西不假,可后来家都抄了,那些东西能有多少得以保存下来的?即使是官府退回来了,也都不足原来的一半了。若全是这些东西,还给三叔,那也是应该的。可是宫里每年赐下来的物件,夫人总要将其中一些送进丙字号库房里。那些总不是三叔的东西了吧?夫人怎能随口就把整个丙字号库房的物件都给了三房呢?!”
秦仲海看着妻子着急的模样,若有所思:“难不成你看中了丙字号库房里的什么东西,舍不得给三房不成?”
姚氏气得直瞪眼:“说什么呢?我难道是那种人?!别小看人了,我们王家虽不如你们秦家豪富,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我难道还缺几件古董不成?那些横竖是你们秦家的东西,我有什么可着急的?还不都是为了你和两个孩子?!”
她是真生气。那库里的东西,虽说每年婆婆许氏都说不能动,只能贴着封条送进库里,但也从没说过那是三房的物件。姚氏心知承恩侯府上下,人口多,心思各异,又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好东西若放开了使,说不定哪一日便被糟蹋得精光,后人只能坐吃山空。她以为婆婆是想为后代子孙多保存一些好东西,又或者是防备二房,方才每年都扣下一批财物,锁进丙字库中,哪里想到那些是有主的呢?
秦仲海是承恩侯秦松的嫡长子,虽还未请封世子,但这个家将来定是由他继承的。那丙字库里的东西,自然也会落在姚氏这个未来主母的手上。她倒没想着要把里头的物件全部占为己有,只是秦家的东西,自然该给秦家的儿孙使。当中有些好东西,她已经在心目中分配好了去处,儿子定是少不了一份的,女儿日后出嫁,也需得有几件压箱底的物件。结果如今全都归了三房,她的打算就落空了。她自然免不了有些失态。
秦仲海却表现得很平静,郑重地对妻子说:“那些原就是三房的东西,我和孩子们要用,也该用长房的物件才对。你不必着急,从前是不方便明说罢了,如今总算能物归原主了,咱们长房也能松一口气,再不必为那库里的物件提心吊胆了。”
姚氏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每年都有宫中新赏下来的物件被封入库,怎的又说那全是三房的呢?难不成你们家每年从宫里得什么赏赐,还能每房都分一份去?二房旧年也曾吵闹过,要求平分赏赐,那时候夫人可是坚持长房占大头,寸步不让的,如今又怎么说?!”
秦仲海淡淡地道:“宫中赏下来的物件,本就是分开两份的,一份给咱们承恩侯府,一份给三叔。只是往年三叔不在京城,因此由我们家替他暂且收着罢了。那些物件从宫中赐下来开始,就一直贴着封条,咱们家没一个人敢去揭的。若不是有册子一并赐下来,咱们只怕连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你道父亲就从来没有过想法?只是圣上特地嘱咐过他,他不敢违令罢了。也因此,他对那些东西总是视而不见,全交给母亲处置。母亲也只命人抬入库中封存,从不对人提起。本来再过几年,母亲也会把这事儿交到你手上,自然也就会说清原委了。但三叔三婶既已回京,咱们家的差使就算是完结了,对大家都是好事。”
说完了,他便叹了口气:“幸好宫中每年赐给三叔的物件,都是易于存放的死物,否则放着放着朽坏了,我们还不知该如何处置呢,又不能开了箱,把东西取出来。”
姚氏早已听得呆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宫里居然每年赏赐咱们家东西的时候,还不忘给三叔留一份?既然有这等恩宠,为何圣上三十年来都不曾过问三叔的去向?若不是侯爷特地派人去寻,只怕这会子三叔还没回京呢!难不成他一日不回来,那些赏赐下来的东西就一直存放在咱们家的库房里,不许咱们家的人动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