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臣环伺  第48页

却不得不打扰主子。
  “皇上,昨夜韩太傅离宫的时候,写了封书信着奴才上呈给您。”
  萧纵躺着半晌没反应,过了多时才伸出手,仍然是背着身,王容将书信呈至他手中。萧纵拿到眼前,有些踌躇地拆开信封,展开宣纸。
  “王容,立刻叫程善来见朕!”
  萧纵捏着信函,霍然坐起身。
  “啊?是。”见主子脸色骤变,王容半点不敢耽搁。
  扶了扶额,萧纵下意识地把那信函捏紧了紧,韩溯在信中向他告假,告假去博州,说,要替他去除秦王之患。

  第四十八章

  去除秦王之患。他要怎么替他去秦王这个患?
  那个男人如此棘手。
  何况他主意已定。
  萧纵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披着外袍下榻,眼下要紧的还是赶紧把韩溯追回来。
  再者,前方战地攻守两方皆蓄势而待,形势正当剑拔弩张,一场恶战随时爆发。他的太傅智计绝佳不假,却不曾听说武力这块上有怎么样,没有防身之技,要是遇上流窜的反军何等危险,根本无力自保。
  程善已经在外殿候命,萧纵令其立刻点派禁军精兵出城追截韩太傅,无论如何把人带回来。从皇城到博州战地有三条道可走,昨日除夕,京师通宵没有宵禁,萧纵不知道太傅是何时离的京,但此时已经晌午,不管是连夜出城,还是今天早上才走,都已经过去不少时辰,之前被一篇檄文闹得天下口舌杂乱,萧纵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惹人非议火上浇油,下公文给沿途州府封关卡拦人这个法子便不能用,只能费些周折派人追。他命令禁军兵分三路顺着通往博州的官道追堵,顾忌着韩溯的安危,又令人秘密行事。
  如此一番折腾之后,午膳的时辰已经过了,一众皇侄还巴巴等着与皇叔共用新年第一顿午膳,萧纵坐到桌边,在萧横看来他叔这顿饭几缕魂魄出窍,吃得那是神游太虚又满面纠结。
  萧纵不下公文堵截韩溯,也是相信以禁军的能力不会给他出包,毕竟守备皇宫一干武艺高强的小伙子没道理拿不下只会提笔不会提剑的韩溯。
  可事情却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顺利,萧纵在皇宫等了许多日也没有等到派出去的禁卫把太傅追回来复命。
  其实,韩溯根本不是像萧纵料得那样在除夕晚上或者大年初一的一大早离京,程善派出的精锐禁军纵马从皇城城门飞奔出去的时候,他还在圣安街秦鹤楼二楼的一处雅间里临窗一张位置上坐着。看着快马奔出皇城,韩溯再坐了片刻,才起身下楼,从小厮手中接过马鞭,扬蹄出京。
  禁军大小伙接令只道韩太傅跑出去多时,为复皇命,沿途马不停蹄一路往前赶,却不知韩溯跟在了他们某一队人马身后。三路禁军不同道,彼此联络还需耗些时间,这队人没追上以为那队人追上了,于是,大家都没追到。
  韩溯虚晃一招,把几路追阻他的禁卫弄得阵脚有些乱。
  萧纵多日没得到消息,便知太傅使了诈,更明白,太傅此次不是说笑,也并非心血来潮一时冲动,该是筹划了多时。眼下拦挡不住执意往博州,一定是定了主意作下打算了。
  他从不担心韩溯会鲁莽行事,在局势上给他添麻烦,造成什么不能收拾的困境,他的太傅周密有谋,韬略在胸,要么不动,而出手必得,还从来没有在家国大事上出过差池。
  他料韩溯定是就着时局审时度势。审时度势,寻机而为。
  只是,秦王这件事上,他想,由自己来。
  半途截人大约已经不可能,萧纵遂快马往博州去了道皇令,他不太清楚太傅详细怎么盘算,要如何去替他对付秦王,但只凭韩溯一人绝对不能成事,必定还得借助任不悔。
  他要任不悔遵从他的命令,带秦王入京。
  这番安排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萧纵却没有太多心情再去顾及其他。
  给任不悔发去密令的第二天,正月初六,王师围博州已月余。
  这日,东南各地正下着大雪,秦王突然大举进兵,不再按兵不动,而以西北军为先锋挥军猛攻博州城,打破紧绷的对峙局面。
  司马氏伙同韩赵两藩王一起兴事,两王封地与楚地毗邻,秦王下令攻博州的同时分兵对战韩赵。
  反军纠集了三个异姓王的势力,兵马出四十余万,并不容易对付。萧纵此次几乎把能调用的兵力都用上了,新旧三十万人马,西北军十万留西北戍边防范外敌,十万南下楚地,两相汇合,堪堪四十万,人数上差不多与反军相当。
  这算是倾尽全力的一搏,经后要有点什么事,转圜艰难,萧纵深知,却也是无可奈何,眼前这关不过,哪里能谈得上筹划以后。
  秦王令战,几路兵马出击迅猛,三处战场,此战一开,寒冬腊月里烽火频燃。
  上元节那日,博州城告破。接下来个把月,战事频频不歇,双方各有胜负,几路王师历经数役终连成战线,攻防相辅,深入楚韩赵腹地。
  叛军被步步逼退,却同时似乎生出被逼入绝境的死志,抵抗异常顽强,秦王几次招降,又因叛王亲自督战,结果甚微,战况一度胶着。
  沙场变幻瞬息,战情混沌,萧纵身在皇宫,面上沉得住气,心下却不能当真静如止水没波没澜。
  如此直到了二月中下,前方终又有快马携战报入京。
  战报仍是身为副帅的任不悔所奏,任不悔详述年后开战以来所历大小战役,战局变化,王师反军各自损失这般种种,再报当下军情。军报中言道,二月十八,王师再次引兵,与据守在邺城和临川府一带的反军鏖战,历时两昼一夜,秦王俘了反贼司马庸的长子司马晋,在邺城城楼下当司马庸之面斩杀。楚地封城不久告破,贼首司马庸在近侍护卫下趁乱逃匿,眼下正派兵四处搜捕。赵王王启已在这一役中被杀。楚赵两地现受王师所掌控,反王中只有韩王孙越带着残军退入韩地封城云阳。
  萧纵阅完战报,心下松了口气,战事虽然还没有全休,但就情形,胜负已出,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第二日在早朝上,萧纵着人当殿宣读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朝堂一荡连日来的沉闷,群臣大振。
  读罢捷报,萧纵宣告,他将御驾亲赴前线,安抚南疆民心,犒劳众将士。
  振奋的朝臣中有人进言表示不妥,说道当下胜势虽定,但前方尚有干戈,皇上乃万金之躯,实不宜涉险,劳军可待大获全胜之后再行之。
  萧纵没有听谏,昨天他接到战报没多久,就下令程善挑选禁军,准备南下战地。
  裴掣掌管京师防卫,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将朝中事务作下分派,程善率精锐禁军三千随驾,萧纵晌午便从皇城出发了。
  出了皇城,一路往南,禁卫铁骑围护着圣驾快马急行。萧纵在帝辇中端坐,默然不发一言,神色略有些沉凝。
  按任不悔所说,王师主帅大营现正驻扎在云阳城与邺城之间,一处叫凤岭坡的地方,他便是要往那里去。
  昨日的战报中,任不悔还上奏一事。
  邺城告破,秦王在此役中负伤。
  从任不悔所述,他却估摸不出秦王伤情如何,是重还是不重。
  御辇驶得很快,驰过坑洼路面,颠簸摇晃,萧纵坐在晃动的车内身形却纹丝不动,平静的面容绷住了一般罩着一抹沉色。
  在战场上受伤,本是很寻常,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只是,当真有这般巧合么?开战这么久,大小二十余仗,一直没听闻有怎么样,却在一场定胜负的大战尾声之时,被流箭伤到。
  确实是偶然的流箭?或者任不悔为拿住秦王向他复命,布暗箭所为?那又何必不跟他明言?还是另有缘故?
  萧纵下意识地揉了揉额头,不管是否意外,为什么任不悔不借此良机,将秦王送上京?
  还是那支流箭当真伤人如此之重,重到秦王动惮不得,受不起上京的路途?
  对秦王的伤势,任不悔又为什么含含糊糊。如果伤得轻,无关紧要,根本不需在战报中向他提及,若是真伤得重,这般遮掩,又是何故?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萧纵脑中翻腾上下,自接到消息,他心下便没怎么消停过。
  事情究竟如何,待他到了凤岭坡,总该明了。
  连日急赶南下,所过之处沿途各地州府主事官员肃清城道,出城跪迎,萧纵皆未作停留,穿城而过。
  如此到了第五日,进入南疆地界。
  楚赵韩三地,楚地地处东南位置,往南毗邻韩地,向东便是历代赵王辖区。眼下楚赵大致已被王师所收复,韩地尚有数城在反军控制之下。
  京师距离韩地最近,萧纵最先便是到此。
  进入韩地之后,萧纵从已经被王师收复的城池取道,前往凤岭坡。沿途,他放缓了行程,对受战火侵袭,人心仍然十分惊惶的百姓稍作安抚。
  如此四五日,御驾一行出安州府,安州是韩地边城,离凤岭坡王师大营约摸只有一日的路程。
  凤岭坡地处韩楚两地交界,邺城云阳两城之间,云阳和邺城相距不过三百余里,中间没有山岭水道相隔,大片旷野,快马疾行大半日便可由这座城到达那座城。
  越往前行,程善就越紧张,他当然不是在紧张自己,他为天子紧张。安州距王师大营已不远,但跟云阳靠得更近,天子不知道为什么,分明眼下局势大好,也没听说有什么紧迫大事发生,却执意取近道走,马不停蹄往凤岭坡大营赶,好像大营里有什么牵着陛下的龙魂一样。那近道,他研究了好几个来回,有段路差不多能说是擦着云阳城而过。眼下云阳被韩王据守,王师围城,随时可能大战一场,要是在天子御驾经过之时,偏有战事发生,何等要命,他有几条命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他程善的命不打紧,车里这位若是有一星点差池,他死了都得被作古的老爹叔伯外加祖父老爷再踹死一回。
  但是,老天爷似乎就偏爱作弄人,尤其爱作弄程善这等老实耿直的俊小伙子。
  出安州疾行了大约小半日,旷野地里,风中,程善要命地听到了隐约战鼓擂动之声,阵阵喊杀声。然后,他又听到御辇中天子喊了声停车,他下马扶着天子下车,听到更要命的一句,“云阳似乎正有战事,替朕备马,朕要去瞧瞧。”
  程善搜肠刮肚地想怎么让皇上打消这种要命的念头,这时前行探路的禁卫忽然哨声传讯,前方有一行约摸数千骑正迅速靠近。禁卫们都听到了哨声,瞬间列阵完毕,抽刀张弓以应突变。另外一部禁卫护萧纵撤离,刚调转马头,又有哨声传来,来的是自己人。
  来人一行约摸两千骑,打着“任”字大旗,为首的武官在离萧纵几丈外翻身下马,自报军衔姓名,骠骑将军帐下都尉王老虎。
  王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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