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殇  第13页

快了脚步,琢磨着到底是小倩对她那书生依赖深,还是我对于苏毓的不舍多?还是一旦和人世有所牵扯,总有一些是放不下的?
  鬼头大哥和我提过,曾有个鬼差,母性很强,爱上一个婴儿,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直至他老死,亲自陪他去投胎,并且用尽所有法术向天府祈求下辈子能在世间见他一面。至于最后天府有没有达成她的祈求,鬼头大哥也不清楚,安排命运之类的事情,向来都不是地府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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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遣中心果然是鬼差成群,当然还有其它职业,比如林城之类的判官,就提出只接黑社会的,或者只接贪污受贿、奸淫掳掠的,煞是有趣。鬼头大哥也是第三次申请提升职位了,老是招聘跳槽率那么高的鬼差职业,的确也没啥意思,挺打击信心的。
  我仔细填好申请表格,再三确认年号和空间号,而在“申请理由”那一栏,我犹豫了很久,才填上两个字“苏毓”,这是我唯一的理由,最诚实的理由。
  小倩那张理由写的也是那书生的名字,据她说,审批的鬼官从来都不看理由的,只看提交时间,先到先得。
  听到这,我赶紧把表格交了上去,生怕其它窗口的哪个鬼差比我早了几秒。拜托,我还想看到苏毓长大成人呐。
  结果在下午四点出来,没有提交申请表格或申请没被批准的鬼差,就按照哪里有空缺哪里补的原则,进行随机分配。
  我们三个鬼差、一个判官准备在饿死酒楼等结果,到了酒楼才发现,那真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酒楼的小二认识我,溜出来抱歉地对我说,“七七,不好意思,今天客人实在太多,老板规定,只有真的饿死的死魂,才能进来消费。”
  我显然和饿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一行人也没有,只能摸摸鼻子退出来,找个广场打坐筑“长城”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地府开始流行搓麻将,而且越演越烈,基本上我是在第三批扫盲中被扫到才学会的,后来想想,四年地府生活,好歹也学习了点技能,心下也有些安慰,但即使学会了,牌技一般的我也不太上场,基本就是在旁下法术的。
  为了防止牌友用法术作弊,在麻将牌上要请第三方下一个禁止使用法术的法术,我就是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我刚默默设下法术,鬼头大哥就犯规被抓出来。他在地府待的时间虽然长,但一直疏于练习法术,且不断挥霍法力。
  娴淑也是因为输多赢少,不太喜爱这项运动,就陪在林城旁,于是牌桌上再加了个汤琪。自从汤琪经历了几年的文化大革命后,完全变了个人,时而自高自大,时而谨小慎微,整个心理状态偏差,连带出牌也是飘忽不定,让做他上家的鬼头大哥摸不着头脑。
  “晓筱,你这次申请什么年代?”我问坐在鬼头大哥旁边的白晓筱。
  “我还是继续下去,暂时没有什么年代特别想去的。”
  汤琪则不用问,自然还是混七〇年初的中国。
  麻将搓到一半,我的扇面上已显示申请成功,嘴角上扬,看来还可陪苏毓同学五年呐。

  苏家小妹

  明朝永乐年间。
  凤阳城中有个小小药童,他与寻常药童不同,他抓药迅速,也会看诊,抽空还经常去破庙那里为穷人义诊。更奇怪的是,他虽衣着简朴,薪资低微,却能日日住在福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一住居然就住了三四年,不由让外人觉得他与客栈老板定是有何亲戚关系,特别照顾。
  为此,客栈老板钱老板笑眯眯地摇头,他只故弄玄虚,佛曰,不可说。
  我也苦笑,若不是以前曾有鬼差在五星级酒店一住经年的先例,我也不敢明目张胆逗留在一个县城如此之久,久到连老板都以为苏毓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家子弟。
  “小苏,又带妹妹来买菜了?”菜场的张大娘招呼苏毓,“今日的菜新鲜,大娘给你留了两把。”说着,便抓了两把菜要塞给他。
  “谢谢,张大妈。”他接过菜,放在我手中的竹篮里,拿出钱袋付过铜板。
  这钱都是他当药童攒下的,与我无关。
  正要离开,我冷不防被张大娘一把抓到手,“苏家小妹啊,你几岁了?”她眯缝着眼,对着我的脸左打量右打量,还是茫然,忍不住想睁睁大再看时,我的手已经被苏毓从张大娘的魔爪中抽了出来。
  “我家小妹十五了。”他代我回答。
  “十五了!”周围的几个大婶都凑过来,“那该给她找个人家了。”
  “是啊,如今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长兄如父,你这个做兄长可要着紧你妹子的婚事,别给耽误了。”
  “我看我家隔壁的二牛就不错,为人实诚,下地时力气也大,保你妹妹一辈子不用辛苦,嫁过去享福的。”
  “看你出的馊主意,人家苏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她哥哥那么有出息,怎能将妹子嫁给个种田的?我看还是胡员外的二公子好,听说他们正要纳妾,那可是大户人家。”
  嫁给庄稼汉?做妾?我早已忍不住笑起来,反正周围人也看不到。没想到还能有荣幸让人给我做媒,似乎又回到生前的相亲时代。
  苏毓皱眉,但仍好言谢绝,“我家小妹还未考虑此事,多谢你们关心。”
  “这怎么行!”众大婶惊呼,“女儿家不能拖,一拖就给拖晚了,年岁一大,还能有什么指望?”
  我笑的合不拢嘴,扯着苏毓的衣角,悄悄对他说,“你就说我眼光高,要相个好的。”这总安全了吧,是我本人挑得很,嫁不出去也是活该。
  苏毓顺势摇头,叹道,“不瞒你们说,我家小妹心志高,非大户人家不嫁,非正室不当,我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啊。”众人讪讪离去,还有人小声嗤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癞蛤蟆?
  苏毓不着痕迹拉我走开几步后,立马笑我,“癞蛤蟆,今晚想吃什么?”一语双关。
  我装作听不出他的调侃,只答道,“无所谓。”
  反正我又不图温饱,吃什么都没关系。
  “选相公也无所谓吗?”他问的清晰,几乎凑近我脸庞,“还是,你无人可嫁?”
  怎么绕着又绕回来了?
  “当然不是无人可嫁,我们之中也有成亲的。”比如林城和娴淑。
  “那你会吗?”他停下脚步,“成亲,你会吗?”
  他突兀地问我,我有些措手不及,在地府结婚?我从没想过,也未遇到合适的鬼官。
  “也许,不过应该会等你先成亲。”鬼官成亲总是不紧不慢,但人间不同,往往光阴似箭,没几年就抱两三个娃了。
  “我先成亲吗?”他从我手中接过竹篮走在前面,“那你慢慢等吧。”
  ××××
  这两年过的很快,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慢慢向旁人介绍我是他妹妹,没有名字,只有“妹妹”这个虚构的关系。尽管他不厌其烦地介绍,人们还只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个“苏家小妹”的印象而已。
  苏毓在桌上摆上饭菜碗筷,简单的一菜一汤,却备上两只碗两双筷,似乎坐在饭桌上的这两个,真是一家人,同根生。
  我喜欢这种感觉。
  苏毓本来跟着丁师傅时,就学过些烧饭煮菜,搬入客栈后他便借了厨房解决伙食问题,都是些寻常清粥小菜,糊口而已。有一回我见他独自吃饭,怪没意思的,就作势去抢他的菜,如此这般,饭桌上就多了一鬼。
  我夹了一口菜尝,“好淡。”没放盐?
  “你不是说盐对身体不好,我只放了少许。”他解释,对于饭菜,他向来没特别要求,只要比树皮美味些就行。
  小小年纪就那么会保养,真不知是算懂得享受人生,还是谨小慎微,没尝到美食乐趣。“那你多吃点吧。”
  他朝我的方向瞥一眼,不知从何处拿出罐酱菜,“要有滋有味,就吃这个吧。”递给我时还一脸厌恶。
  “这很贵的。”古代的盐很精贵,因此酱菜也不便宜。
  “对啊,花费我一月饷钱。”
  “浪费。”明明我自己都能花钱去买的,反正这酱菜也只有我爱吃。
  他嘴角上扬,笑的得意,“虽说我是住你的,但你还是吃我的,这才叫两不相欠。”
  谁养谁?原来在他心中,还有杆天枰。
  我咬着筷子愣神,半年来他拖我去买菜时,总是将我护在身旁,再加上他的身高,真觉得是他在照顾我,甚至还莫名接到几道嫉妒的目光。
  明明就是我在看护他,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即使几年前他的身高就早已超过了我,论心智,似乎也稍稍比我成熟。或许是前世没真正接触过社会,我越来越觉得我不如他冷眼世故。
  “说真的,”他吃完放下筷子,开始收拾,“你未来夫婿应有什么条件?”
  问这干嘛?和他相处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问我这方面问题。
  “看看是否真要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抑或是什么老虎精?龙怪蛇妖?”
  哪有那么恐怖!夸张。
  未来老公?我生前曾无数次考虑过的问题,在死后却从未想起过,“我以前……曾经想过,”那真的是很早很早以前,“那时也是有像今日菜场那些大婶般的叔婆,总是为我介绍。”
  “后来呢?”
  “后来我拒绝了,他们就说我年纪大了,再拖下去就成剩女了。”
  “剩女?”他不解。
  “就是嫁不出去的意思,老姑婆。”
  他笑了,将碗筷放在一边,专心听我说。
  从何说起呢?活着的时候似乎人生只剩下那么几件事,工作结婚生子,其实真正是否快乐,我并未来得及去思考。而茫茫人海,人与人的隔膜很重,夹着名利、金钱、相貌等很多因素,不再是单纯的一男一女,这些对他说,他也不一定明白,单是解释一夫一妻制就要解释上半天。
  “总而言之,我的要求很简单,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到了地府,我才发现,原来要快乐,不一定真的要按部就班走完那个流程。
  说完,我才发现,何时这话题变得如此深入的?我瞪向罪魁祸首,那祸首却早已不知神游到哪个外层空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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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流言再起。
  凤阳城中有个苏家小妹,她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手脚勤快,却奇丑无比,以致年方十五都不考虑嫁娶事宜。更奇怪的是,她却有一位俊俏无匹的哥哥,日日与她同进同出,为她洗手作羹,不由让外人觉得他们虽然很可能并无血缘关系,却相依相伴,羡煞旁人。
  几月之后,流言传到我这,我才恍然,难怪长久无人再为我做媒。而那传出谣言的始作俑者也早已无从追溯。

  自立门户

  “苏大哥!”大街上,一女子惊喜地叫唤身旁经过的男子。
  十七岁的苏毓,一身月白色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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