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施了法术放开了五感,真实的幸福完全展现。
她终究还是嫁得良人,尽管不是在“有生之年”,但又有何区别?林城绝对比古代三妻四妾的大男人要可靠得多,相爱相知最为重要。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这恐怕是“死后”相许的最佳例证。
鬼头大哥因其嗓门忒大,荣升司仪。
“一拜天府……二拜地府……夫妻交拜……”,拜完后再来现代的“我愿意”宣誓,古代鬼官和现代鬼官,各自欣赏对方的婚典仪式,不伦不类中倒也其乐融融。
席德因其特殊身份担任主婚人,但在场鬼官有大半并不清楚他特殊在哪。仪式过后,他便和我、小倩一起坐在主桌。
喜宴上,我见到不少以前不认识的鬼官,小倩指着个面黄肌瘦的人道,“这个就是饿死酒楼的老板。”
我举起酒杯向他示意,表示多年免费的感谢,他扯了扯薄薄的蜡黄脸皮,算是对我笑过。
席德发现我的敬酒,笑得乐不可支,定是清楚我和饿死酒楼的孽缘。他递过一张卡片,卡片表面熠熠生辉,看得出被施过法术,“听说你很好杯中之物,这是地府最大酒楼鹤归来酒楼的贵宾卡,可打五折,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鹤归来酒楼在地府尽头、枉死城旁,基本是高级鬼官的聚会场所,可比现代的希尔顿大酒店,我自是每次都绕道而过。
我接过卡,“谢谢。”其实我更想知道是哪个透露我嗜酒的。
“你对这场婚礼怎么看?”
“很隆重,很感动。”尤其是一直以来都清楚娴淑对于嫁人这事的执着,尤其为她高兴。
“我也曾在地府成亲。”席德的眼定洋洋专注一点,“当日我着蟒袍,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那是地府千年来最大的一场婚礼。”
“后来呢?”我隐隐觉得不会是好结局。
“九百年前,她就不在地府了。”
难怪从没听人说过阎王曾娶妻,原来是那么久远的事,看看席德的失神,显然还困扰着他。
“地府中从来没有天长地久,只有曾经拥有。”席德回神后,顺手夹了口菜,“在地府,时间最是不值钱。”
对于人类的百年有限而言,地府时间绵延不绝,当想到承诺以后百年、千年只对着一个对象,反而最容易退却。
我眼中映着这对新人的喜气洋洋,心中却不知是否该庆幸苏毓只得百年寿命?
××××
参加完婚礼,我和小倩一起回明朝,临近凌晨时,我们还有几个定魂任务须解决。
“小倩,为什么选那书生呢?”
不知问过她几次了,她都含糊以对,然而我真的想对苏毓和我的未来更增些信心。
“七七,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知道,小倩刚认识我那会,就听她开玩笑地提过。
“蜜月地点是法国的普罗旺斯,那是我十几岁少女时就想着要去度蜜月的地方。”小倩眼中承载着那时的幸福,“对于工薪阶层来说,确实有点贵,但他还是攒钱给我惊喜,这说明他真的爱我,很爱我。”
偏偏那么巧,就是那班飞去法国的飞机失事了。
“飞机在乱流中失控了很久才坠落,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小倩强笑出来,“我是疯了才想和你结婚,你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那笑,笑得异常苦涩。
“七七,那书生和他长得很像,我们是初中同学,他小时候就跟他初中时候一模一样。”小倩率先跨过那分界着生与死的边界,进入明朝。
“七七,我不需要他英俊,不需要他专一爱我,也不需要他能干,我只是想看他好好活着。”
这一句话堵得我喉咙发慌,只能默默对她施法,让她无法流淌的泪水能长流。
“七七,我很开心我能坦诚说出来,看见娴淑幸福,我觉得我也很幸福。”
我伸手揽住了这默默自责的女孩。
地府有的是坦诚,鬼官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自由表达真实感受,恋爱、成婚、分手,合则聚,不合则散,从不讲究天长地久。
傻小倩,聂小倩没有害到宁采臣,宁采臣本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人世间的真实,不比地府,总是藏得极深极深,要自己去挖掘。
而我既然选择了苏毓这条路,就不会再抱怨路难走。
复活节原来也有些道理,肉体死了,心灵也需要复活。
目击定魂
自复活节后,小倩本来就很三八的个性,变得更开朗。对于她那书生也不再执着,将其评为“明朝第一贱男”,聊以自娱。
我闲闲靠在软塌上翻书,最近爱看历史书,比起以前读书时那惨淡的历史成绩,现在无压力下翻阅各种古代趣闻,倒觉得有趣了很多,尤其是明代的,看着现在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历史事件,只觉得事事难料一说,确属事实。
明朝百姓还是照常过他们的日子,而百姓之一的苏毓也照常开着他的回春堂。随着回春堂的声名远播,常有一些“武林人士”来就诊看病,这倒是苏毓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凤阳城地理位置在中原中部,应算是交通便利,可惜长久以来,除了是朱元璋的故乡之外,就不再有其它特别的优势,商贸往来并不频繁,就是偶尔落脚的镖局镖师,也是暂住一宿,隔日启程。
于是就有镖师趁着这一宿时间上面来求诊。
楼下不甚温柔的敲门声传来,扰乱一室平静。
苏毓带着阿毛去大户人家出诊了,而这下雨天的,欧阳父女也没来,整个回春堂只有二楼萦绕的隐约烛光显示有“人”在家。毕竟古代火烛不比现代电灯,很费银两,没人会出门了却留着烛火。
“开门!”敲门人一听就知道必是孔武有力,这门“咯吱咯吱”地呻吟。
真吵!我坐起身子,这都近傍晚了,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没隔多久,居然开始用脚踹门!
为了苏毓那可怜的木板门着想,我还是起身下楼去开门。
“请问两位有何贵干?”我打量门外两人,都是练得肌肉发达的类型,浑身湿透,其中一个受伤了,“现时苏大夫不在,若是看诊,请明个尽早。”
说完便想关门,那没受伤的汉子却不许,一手把住门,“明日我们便要启程赶路,有其它大夫在吗?”他显然是天色灰暗看不清我,“或者,这位小哥会不会医术,能否帮我大哥看看?”
小哥?我直觉这人真是狗眼瞎了,就算是雨天天色灰蒙,也不至于把我当成男人吧。即使我胸部扁平,还披着苏毓几年前的青布衣衫。
“我不会看病。”
那汉子想了想,问道,“苏大夫何时回来?”
我如何知道?“他出门看诊,指不定何时回来的。”
“那我和大哥就叨扰了,我们在这里等苏大夫回来。”说着,就自说自话地进门了,显然是个粗人。
我气结,事到如今也不好意思以“男女授受不亲”来回绝他们,毕竟他们压根就把我当男的处理。
于是扶着那伤员躺到检查的床塌上后,就大眼瞪小眼,互相傻看。
“小哥,你怎么称呼?”
说了你也记不住,我烦恼着如何回答他,更没啥好脸色,可惜他看不到。
门再度被敲响,今天还真的是它的劫数。
“有人吗?开门!”
我无奈踱去开门,好家伙,雨水沾湿衣裳完全贴在身上,又是个练健美的,肌肉发达。
“苏大夫出门了,有事明天请早。”
“这位小哥,我前些年搬重物伤了腰,每到下雨天便酸痛不已,正好镖队今日在这里落脚一宿,想过来让苏大夫给看看。”也是自动自发进屋,“我就在这等苏大夫回来。”
又是小哥!我无语。
××××
原来同行之间是有竞争的,我不会天真到以为所有同行之间都和苏毓与欧阳大夫一样,不是你招安我,就是我招安你,但这样赤裸裸地对骂,也是头回见着。
“我们威广镖局行走大江南北,谁家不给我们几分面子?”
“威广镖局算什么,我长风镖局才是走遍中原最大的镖局。”
“笑话!就一群虾兵蟹将,看你那大哥还躺在那呢!”
“我大哥是为我挡了那枭匪一刀,这才受伤的,是铁铮铮的汉子,是兄弟!”
“原来那是要砍你的,你倒是会躲,躲在你大哥后面!”
“你说什么?你自己还不是抱怨酸痛,大丈夫哪有无病无痛的,一点小伤就忍不住,像个娘们一样!”
“胡大牛,你说我娘们?你有种和我打过再说。”
“朱强,你以为我怕你来着?”
胡大牛?朱强?
等等,我打开我的扇面放在烛火下照着看了看,这不就是我等会要去定魂的两个人?凤阳大街?再看看时辰,还有不到一刻时间。
“那个……”在他们出手之前,我忙出声打断他们的对吼,“这里毕竟是医馆,你们……要不要到大街上去打过比较爽快?”而且也不容易连累到旁人。
两个怒火中烧的镖师立马冲入雨中,亮出家伙对决。
没等多久,一切便消停了。
我拿着扇子走入雨中,扇间轻点两具死尸,看着他们怒张的魂魄重新回到躯体中,若要打的话,就等鬼吏来接你们的时候再打吧。
“你在干什么?”一旁苏毓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他立在雨中,他何时回来的?雨水透过纸伞上的破洞滴到他眼梢,让他反射性地闭眼,连带掩饰住了情绪,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见我定魂。
我还保持蹲着的姿态,雨水流过我身上,却仅仅浸湿我衣裳,没在我头发皮肤上停留,便沿着扇间一路划出去。
这雨下得很大,很磅礴。
“为什么用扇子点死尸?”
我的眼神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小身影。阿毛正奇怪地看着我们,他对我的印象很浅,完全记不清我刚刚做了什么动作,又有什么值得他师傅注意的?
就比如我以前上学时,记不得同伴每天都穿了什么衣服,即便只是衣服颜色,一是不会留意,二是记不得那么许多。
人的记忆只占大脑一角,只有在意,才会留意。
苏毓只是盯着我的扇子,“阿毛,进去照顾里面那病人。”他说的是那个在床榻上很想爬过来看胡大牛尸体的受伤镖师。
我慢慢站起身,“苏毓,我在做……”
想了很久,我才启口,“我只是在做我的差事。”
此时,从纸伞中滴落的雨水已经将苏毓的衣襟全都染成大片大片的水迹,他浑然不怎么在意,只是突然开口说道,“我又了解你一些了,是不是?”
说完他便自顾自笑了,走回医馆。
这个意外让我发觉,原来我还是一直在保护自己,从没让苏毓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