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调令  第197页

对疼痛根本不在意。能让他有所顾忌,那只好她自己伤自己了,总要给他个教训,不然哪天他又一个想不开,自己去撞刀子,不是吓她么?
  曲潋觉得自己这辈子经历的事情,都没有今天的事让她心惊肉跳,千回百转。
  真是一个糟糕透的新年。
  景王的医术不愧是令人信任的,到了五更末,纪凛的高烧压下去了,只是依然发着低烧,但也没有那么让人担心了。
  曲潋一整夜都围着他转,中途断断续续地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
  天亮时,小阿尚醒来又要找娘亲,曲潋恍惚之中,差点将宝贝闺女给摔了。
  等纪凛又喝了回药,曲潋摸摸他的额头,顿时放下心来。
  纪凛醒来后,朝她露出一个分外柔和的笑容,但是一双眼睛却往她的脸蛋睃去,发现仍有些红肿,顿时蹙起眉头。
  曲潋当作没看到,看在他现在是伤患并且昨晚知道那样伤人的真相的情况下,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先对他小意温柔,以后再发飙。
  喝完药,纪凛又睡着了。
  曲潋跟着去歇息了一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听说宫里来人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原本是进宫朝贺的日子,可是镇国公府的人都没有进宫。对外的说法是淑宜大长公主病了,镇国公府里的人都在淑宜大长公主身边侍疾,这可将宫里的太后、皇帝等人都惊住了。
  毕竟淑宜大长公主是当今皇帝极少在世的长辈,他素来对周家人宽厚,只要不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如今听说淑宜大长公主突然生病,让镇国公府里的人都留在府中侍疾了,一定是病得很重。
  于是皇上不仅将自己的贴身内侍派过来了,还让人带了几位太医过来,景王赫然在其中。
  景王是自己硬凑上来的,他昨晚来了一趟,自然知道镇国公府是怎么回来,今儿凑过来,也是想要为这位姐姐打个掩护,省得纪凛受伤的事情被人发现。
  只是他不知道,他姐这会儿对他的心情尤其复杂。
  太极殿的内侍汪全奉皇上的命令,带了几位太医过来,不过能进淑宜大长公主房里的,只有他和景王,太医们被晾在外头。汪全是皇上的心腹,自也知道景王的真实身份,并且也知道他的医术十分厉害,如今皇后的安胎药还是这位爷给开的,所以对于他将太医们晾在外面的事情,汪全并未在意。
  汪全和景王在纪二老爷的恭迎下进了淑宜大长公主的卧室。
  此时淑宜大长公主躺在床上,脸色腊黄,神色憔悴,看起来确实是病了。
  汪全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遭,脸上的笑容颇为亲切,等景王亲自号了脉,从景王那儿得到淑宜大长公主的情况后,又转述了宫里的皇帝、太后的关切之情,最后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知镇国公和世子呢?”
  长辈生病了,可没有晚辈躲懒的道理,乃是不孝之极。
  淑宜大长公主无力地坐着,声音虚弱,说道:“我那儿媳妇近来一直病着,昨晚可能吹了点风,受了寒气,我便让大郎过去瞧瞧。至于暄和,他刚才还在呢,我吩咐他去办些事情。”
  汪全作为太极殿的大总管,也不是没眼色的,听淑宜大长公主说得合情合理,自不会去揪着不放,硬要见纪凛才肯罢休。
  探完病,汪全便带着那几个根本没有进门的太医们离开了,回宫去复命,景王倒是留下来。
  毕竟人家是亲姐弟,这种时候他特地留下来也没什么,而旁人知道后,也只以为景王是尊重淑宜大长公主这位长辈罢了。
  淑宜大长公主的身体极好,根本没病,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只觉得心累得厉害,整个人都有些郁郁的,精神也不太好。
  景王给她号脉,用温和的声音说着不客气的话:“你年纪不小了,可不能学年轻人随便糟踏身体,不然再来十个我,以后也救不了你。”
  淑宜大长公主没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弟弟。
  以前她觉得这弟弟很可怜,他出生时,母妃就被自己的父亲赐死了,五岁时以他的身体虚弱为由,逼着他出家为僧,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他的血统给周家皇朝带来的威胁。偏偏他很聪明,记事得早,早早地知道了一切,对生父怨恨,处处与他作对。
  以前,她还担心拥有北蛮王族血统的弟弟哪天想不开,返回北蛮,然后帮着北蛮打周氏皇朝的江山。这弟弟天生鬼才,但凡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如果他真的对大周起了坏心,对大周而言,实在是个灾难。
  所以她怜悯这个弟弟的同时,又防备着他,担心他会做出对大周不利的事情。
  可最后,他终于想开了,决定接受自己大周皇子的身份定下来,娶妻生子,却没想到,当年的事终于真相大白。
  她知道这一切怪不到这个弟弟身上,毕竟他对那些事情也是不知情,可是丈夫的死,大儿子一家被害成这样,都是弟弟的亲生母亲害的。而她的三儿子,也将那女人杀了,可以说是和弟弟有了杀母之仇。
  一夕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弟弟好。
  “你为何如此看本王?”景王有些警觉地问道,他是个聪明人,瞬间便想到昨晚镇国公府的事情。
  淑宜大长公主有些疲惫地道:“昨晚,暄和他是被他母亲所伤……”简单地将昨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却没有说当年的事情。
  景王虽然心里仍有疑惑,不过也知道这姐姐素来疼爱孙子,昨晚纪凛伤成那样,定然让她心焦如焚。他从纪凛小时候生的那场怪病起,就给纪凛当主治大夫了,自是知道纪凛与其母的关系恶劣之极,纪凛那怪病,也是被其母虐待所致。
  “那女人……”景王面上带着微笑,声音却很冷,“本王观她情绪素来不好,可能是犯了臆症。”
  淑宜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你稍会有空就去看看,她……已经神智不清了。”

☆、第 179 章

  说听景王到暄风院了,曲潋虽然意外这种时候他会到来,但此时心里是极为高兴的。
  她刚出了门,就见景王在厉嬷嬷和常安的引领下走过来,此时他身上穿着玄色的亲王服饰,披着一件宝蓝色织祥云宝瓶纹的斗篷,施施然而来,一身骄奢贵气,英伟不凡,俨然看不出曾经当和尚时的那种淡泊出尘,恐怕现在看到他的人,都已经想象不出以前的那位名满天下的明方大师的模样了,更别说那些只见过他一两次的人,根本没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果然,有些人是在什么位置有什么面貌,七分的打扮,也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听到这声“姐夫”,景王嘴角露出一个颇为舒心的笑容,有趣地看着她,说道:“不怕本王了?”
  我从来就没怕过你好不好?当初不过是受到刺激早产罢了,和害怕压根儿没啥关系。
  曲潋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很是诚恳地道:“不管如何,您现在已经是姐夫了,姐姐呢?”曲潋虽然被景王的真实身份弄得心塞,可是也不是笨蛋,这么好的金大腿,她自然要抱着,以后生病了,就有现成的大夫了。
  “还在宫里,太后很喜欢她,留了她说话。”景王回道,便进了屋子,接着问:“暄和如何了?”
  “昨晚四更时就发起高烧,幸好喝了药后,到天亮时,终于转为低烧了,现在已经不烧了。”
  纪凛此时仍在睡,被人掀了被子查看伤势时,瞬间清醒,一双眼睛深邃黝黑,一点也没有昏睡的惺忪,那种冷静理智的犀利模样,宛若一只随时警惕的野兽,眼里根本没有丝毫睡意。直到他的视线扫过床前的两人,凌厉的眼神柔和下来。
  曲潋看得诧异。
  她极少看到他这一面,要不是刚才她还确认他是睡着的,都要以为他其实没有睡。转眼一想便明白了,应该是他已经熟悉她的存在,两个人在一起太过自然了,就算她平时爬到他身上,他也能照睡不误,不会因为陌生的气息,瞬间警醒。
  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
  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其实他说不信任她,不信任这世界的任何人,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给予了一种绝对的信任了,只是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小子,挺警醒的嘛。”景王笑着拍了拍他的伤口。
  纪凛微微皱起眉,脸色有些白。
  曲潋朝他怒目而视,“姐夫!”有这么恶劣的人么?万一又崩出血怎么办?
  景王见她怒瞪自己,担心她会和曲沁告状,只得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说道:“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他已经挨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所以今儿并不用怎么小心了,你也可以安心去睡个好觉。”
  他又看了她脸上一眼,虽说年轻是资本,不过这小姨子的眼底下还是有些青色,可见昨晚应该熬了很久。
  
  曲潋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很灿烂,是真心实意的。
  纪凛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然后在她要缩回手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叫丫鬟准备好清水、绷带和伤药等东西,景王给纪凛换了药,方道:“药继续喝着,过两日我再过来瞧瞧,如果情况好转,可以换另一副药。”
  曲潋认真地听着医嘱,她自己不懂医术,自然是以大夫的话为准。
  曲潋出去给纪凛准备干净的衣物时,景王便对他道:“刚才,你祖母叫本王去给镇国公夫人看病。”
  纪凛沉默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不同往日的那种清润明澈。
  “她神智不清,已经认不得人了,连你爹她也认不得。”
  纪凛依然没有说话,神色也颇为冷淡。
  景王见状,也不在说什么了。
  等景王净了手准备离开时,曲潋亲自去送他。
  送他到门口后,她期期艾艾地问道:“姐夫,暄和的头痛之疾,什么时候能治好?”
  “不知道,本王又不能开他的头颅查看,哪里晓得他脑袋里还有什么问题?”
  景王很干脆地道,他的医术都是小时候在相国寺时跟着相国寺里的老和尚学的,那老和尚恰好有一手好医术,他当时年纪小,对父皇逼他出家的事情无法看开,满心怨恨,又因为学什么东西都是随随便便扫两眼就了然于心,太过容易学会的东西,反而显得无趣。那老和尚原是想将他渡去怨恨的,后来见佛法没用,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引诱他去学医。
  之后他准备几年,终于逃出相国寺后,满天下游历,去到的地方很多,和很多民间隐藏的杏林大师探讨过医术,疑难杂症也见过不少,但少有纪凛这般的。
  景王不会自诩自己医术天下无双,单是一个纪凛,就让他研究了十几年,还没有什么解决法子,只能用药缓和他的头痛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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