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草原十几个部族也趁着这时机壮大自己的实力,等大周建立初期,北蛮那位老汗王正是野心勃勃之时,计划着南侵,若非大周无数悍将镇守边境,只怕那时候大周的江山不稳。”
“当年父亲颇有先祖遗风,是一员猛将,北蛮闻风丧胆,父亲镇守边镜大半生,以长阳关之北的阴簏山为界,北蛮从未能越雷池一步。北蛮那位公主是个有见识的,她隐瞒身份来到大周,混入宫廷,原是想要刺杀高宗皇帝,可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会与高宗皇帝一夜露水姻缘怀上身孕,也因为怀了身孕,才会暴露了她的身份。”
“高宗皇帝要赐死她时,是北蛮隐藏在大周的那股势力将她救走的,他们原本是要将景王舅舅带走,可惜高宗皇帝拦下了。北蛮公主潜伏在大周多年,对大周的情况颇为了解,若非她因怀孕自暴身份,恐怕会一直隐藏下去,也因为如此,才暴露了北蛮在大周经营的势力,转为明棋。太宗皇帝极其愤怒,开始着手处理这股势力,可惜因为北蛮公主的事情,北蛮在大周的势力隐藏得更深了,还有一些没能查出来。”
“父亲是位良将,他半生镇守北疆,不仅阻扰北蛮南侵,甚至让北蛮铁骑死伤无数,让北蛮王族极为忌惮,也因为如此,那位北蛮公主才想要除去父亲,甚至毁去镇国公府,不管毁去哪个,只要能挫伤镇国公府的力量便可。”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当年的事情会发生得这般让人措手不及,便是如此。母亲那时候正准备出发去北疆与父亲会合,没想到大嫂此时会怀上身子,而且怀相极不好,后来静宁姐姐的事情,又拖住了母亲。”
“母亲当年正要让人去查,可那时候父亲那边正好出了事情,母亲分身乏术,就这么一个疏忽,就错过了。北蛮为了对付大周,在大周经营了数十年,若不是北蛮公主的身份暴露,恐怕也无人能知北蛮竟然有此一招,在前朝时期,便已经派人来大周小心经营,作为对付大周的杀手锏。高宗皇帝当年清除了一批北蛮的势力,但仍有些藏得太深,一直没能清除。”
“北蛮公主逃离皇宫后,她就在民间隐藏起来,在父亲死后,她后来便辗转去了江南。还记得你十二岁那时,我们追击漕帮叛逃人员时,经过安源镇遇到的那位姬夫人么?你当时还觉得她有些面善,确实面善,因为她就是景王的生母,她这些年一直隐居在江南,化名为江南富商夫人,为北蛮做事。”
说到这里,纪三老爷又自嘲地笑了下,“几个月前,我在嘉陵关救了一名少女,没想到会是现在汗达王的女儿,原是想要将她当作人质的,没想到因为她,牵扯出那么多的旧事,也让我终于能查明了当年的真相。然后我便回了江南,花了些时间,伏杀了姬夫人,将她这些年经营的势力也一网打击,不过可能有一些隐藏得更深的逃了。”
说着,他看向侄子,冷静地道:“暄和,我杀了姬夫人的事景王舅舅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如果他要迁怒,一人做事一人当,便由我来承受一切便可。我于景王舅舅有杀母之仇,景王舅舅于我也有杀父之仇,已经无法缓和这种仇恨。”说着,他眯了下眼睛。
纪凛却深深地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景王要报母仇,直接杀了他便可,但是让人担心的是,如果景王因此而背叛大周,转而为北蛮做事,反咬大周一口,大周将会损失惨重。更不用说,如今景王的身份是大周的王爷,若是这件事情暴露,会成为皇室的丑闻笑柄。
如果变成这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会选择先杀了他。
纪三老爷仍清楚地记得父亲在世时教育他的一句话,无国何来家?他不能让父亲用生命来守护的国家受蛮族欺辱。
纪凛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问道:“北蛮在大周经营这么多年,朝中可有北蛮的暗子?”
“不知道。”纪三老爷摊手,“我去到姬夫人的院子时,她的书房已经着火了,很多资料名单都没了。”说到这里,他心里堵得厉害,如果当时能找出来,现在也能为父亲报仇,将那些与北蛮勾结的人都灭杀。
纪凛心里颇可惜,但也知道当年能搅得皇宫和北疆都不安宁的女人是个厉害人物,他也觉得三叔杀得好,若因为景王的原因放了,被她逃出去,还不知道会再生什么事情。
说完这些,两人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纪三老爷想起这侄子还是个病患,起身道:“我也不打扰你歇息了,好好养伤。”
纪凛盯着他,又问道:“三叔,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你要从军?”
纪三老爷又是惊了下,猛地转身看他,继而有些无奈地道:“还是瞒不过你!父亲的旧部还在,我过几日会进宫去求个恩典,届时要收笼镇国公府的旧部也名正言顺。”
纪凛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纪三老爷又拍拍他的肩膀,用了点儿力气,见他痛得额头沁出了汗,爽朗地笑了下,说道:“近段时间,你也注意一些,那些逃出来的北蛮暗探可不是吃素的,我已经让江湖中的朋友帮忙盯着了,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家里的老弱妇孺的安全也得注意一下。还有景王那边,也不知道那些暗探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将姬夫人的死捅到他面前……”
说到这里,他摸着自己的下巴,瞥了侄子一眼,好奇地道:“你说,如果他知道真相要发飙,你媳妇的姐姐能阻止他么?他都为了一个女人打破自己的誓言了,想来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极不同的吧?”
纪凛也瞥了他一眼,用很温煦的声音吐出冷淡的话,“别问我这种不能说的事情,这一切还要看人心。”
纪三老爷愣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便出去了。
小家伙跌坐在地上,可能是累了,就不想再走了,直接往后一仰倒,挺着肚皮躺在那儿,无论旁边的人如何叫唤就是不肯起,被人去扶起,还耍赖地继续躺回去。
纪三老爷看得莞尔,咳嗽一声。
听到声音,无论是躺坐着的小娃娃,还是旁边蹲着的少女都转头望过来。
“三叔。”曲潋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你们聊完了?”
纪三老爷笑着点点头,见阿尚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羊脂玉佩塞给侄孙女,笑道:“这次回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等过阵子我再补上。”
曲潋忙道:“三叔能回来就好了,哪有礼不礼的?”
纪三老爷伸手逗了下阿尚,见她瞪着眼睛的样子特别地像侄子,顿时心痒痒的,便抱了一下。可惜阿尚不给他面子,一双小手推着他,要娘亲抱,纪三叔只好失落地将小萌娃还给她娘,然后失落地离开了。
曲潋看了看纪三叔失落的背影,便抱着阿尚回了房,转进内室。
纪凛坐在那里想事情,直到阿尚咿呀的声音响起,才发现她抱着女儿回来了。
“想什么?”曲潋抱着阿尚坐到床前的锦杌上,将阿尚放到地上,让她撑着自己的双膝站立。她边扶着阿尚,边道:“姐夫说了,让你没事别多想,省得又头疼。”
纪凛看着她,唇角的弧度仿佛正在微笑,满面温煦亲和,让人忍不住也松了心房,跟着他一起微笑。
曲潋却没吃这套。
发现她不为所动,纪凛只好伸手拉了她一下,温和地道:“没事,我只是在发呆罢了,没有乱想。”
曲潋顿时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眼神看他,“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傻白甜?”
“什么?”
“很好骗的意思。”
纪凛微笑道,“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可惜我从昨晚开始,就为你操碎了心。别人过个年,都会长膘,只有我过个年反而瘦了。”她毫不客气地指责着,声音里满是自哀自怜,听得人都要为她伤心。
纪凛沉默了下,就要掀开被子起身,吓得曲潋连闺女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都来不及拉起她,朝他怒道:“你又做什么?”
纪凛原本想说实话的,但见她气得眼角发红,又默默地缩回去,说道:“想更衣罢了。”
曲潋一把将攀着她的腿站起的闺女抄起来,夹在腋下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个夜壶进来。
纪凛:“……”
夜幕降临,刚打过一更不久,寒山雅居那边便使了人过来询问纪凛的伤势,曲潋见来人是明珠,便和她聊了一下,然后让她带话回去了,接着便吩咐人将院门锁了,无论谁来也不开。
“如果是公主……”宫心犹豫地道,总觉得今天的世子夫人特别地霸气。
“一样!”曲潋挥手道,其实心里却在想,这种时候,淑宜大长公主根本不会有心思再派人过来了。
霸气侧漏的世子夫人在暄风院下人敬畏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回了房。
回了房,曲潋去看了下纪凛,见他还没休息,也不理他,让人准备热水,她泡个脚缓角疲劳。她就坐在炕上泡脚,纪凛坐在床上,角度有些斜,不能一眼便看到对方,是以也没有说什么话。
一旁伺候的丫鬟感觉气氛十分奇怪,心都悬起来,只是主子们不说话,她们也不敢开腔。
等她泡好脚,刚去净房洗漱一翻,披着一件外袍出来时,碧春将煎好的药端过来。
曲潋接了药过去,伺候他喝了药后,又端来水伺候他洗漱,虽然因为受伤不方便,不过可以擦擦身子。
弄好一切,曲潋便对他道,“你身体还未好,需要多休息。”见他想要开口,又道:“有什么事情,都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想听。”
纪凛闭上嘴,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就要转身离开,顾不得牵动伤口,伸手将她的手拉住,“阿潋,陪我睡。”
“不好吧。”曲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的睡相素来不好,万一不小心压着他的伤就不好了。”
“没事,我不介意。”他朝她微笑,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温暖得仿佛是一张永恒的面具。
曲潋看他苍白的脸,又心软了,将帐子放下,小心地挪到床里头睡,尽量离他远一些。不过是离得远了,但他的手却不安份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感觉他的手指尖有些冷,曲潋知道这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心里又难受得厉害。
“阿潋,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闷闷地道。
“让你担心了。”
曲潋没开口。
“将心比心,如果你受伤了,我也会很难受的。”他的声音轻轻的,“所以,我要对你说对不起,可是却没有后悔。阿潋,你知道么?我原本打算过了这个年,带你和阿尚离开这里的,可是……”
曲潋从知道这一切事都是他安排的伊始,便明白他有离开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