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镇国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纪三老爷也皱起眉头。
曲潋抿紧嘴,微微垂下头。
半晌,没人说话,景王也觉得有些无趣,他知道今晚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这情况便知应该是纪家的家事,就算是身为舅爷爷,怕是也不乐意让他知道的。当下他站起身来,说道:“算了,我明天晚上再过来,今晚你们仔细一点,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就让人去王府找我。”
说着,他重新披上斗蓬,系上斗蓬的扣子,朝淑宜大长公主点头,便出去了。
纪三老爷走到窗口看着,见他在黑暗中消失的身影,果然也是翻墙。
曲潋看在眼里,心里想着,这一家子的男人其实都喜欢翻墙,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不过确实方便许多。
景王离开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镇国公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这次你怎么说?”淑宜大长公主冷冷地道,“她是真的要杀了暄和!”
镇国公跪了好一会儿了,他的神色疲惫,声音沙哑,“娘,端宁她病了……”
“是啊,她病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忍着她。”淑宜大长公主说道,“不管她怎么折腾,我都不会和她计较,每次只是禁足,在你的求情下很快就将她放出来了。后来,她的精神一次比一次坏,也是你纵出来的。”
“娘……”镇国公哀求地看着母亲,哑声道:“娘,当年的事情,端宁想起来了!”
“什么?”
“端宁生下来的孩子虽然受了一番罪,但是孩子却不该死的。那时候,静宁就在端宁隔壁厢房,她比端宁更早生下孩子。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让人去告诉端宁,她想要见端宁最后一面。端宁虽然因为这事情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对她心软了,答应见她。然后静宁让陈氏抱了孩子一起过去,那时,静宁说想和端宁说话,让端宁陪她最后一程,她就要死了,端宁以为她还是那个柔弱可爱的妹妹,就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遣出去,只留了她们姐妹俩人说话,可是没想到静宁她……她当着端宁的面将孩子掐死了,自己也撞墙自尽,端宁受不住这个刺激,昏迷了半个月才醒,事后才将这件事情忘记了……现在,她想起来了……”
说到这里,镇国公闭上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室内的人都怔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结果。
“怎么可能?”淑宜大长公主一时间无法接受,在她心里那样安静善良的静宁,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决绝的事情?
或许,越是柔弱的女子,当狠起来时越是决绝?
“静宁……她恨我,也恨端宁,她要报复,所以才会她才会独自从庄子里跑出来……,端宁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她对静宁还是有几分姐妹情的,所以没想到静宁会这么恨,会拿孩子来报复她……”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端宁想起这事,她承受不住,所以才会对暄和……”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可怕。
“不对!”纪三老爷突然说道:“这和我查到的事情不一样。”
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机械地看向他,就见纪三老爷站在炕边,他看了眼纪凛沉睡的面容,说道:“静宁姐姐当年杀死的是她自己的孩子,暄和才是大嫂的亲生儿子,这才是静宁姐姐的报复。”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样的报复,果然狠毒。
☆、第 176 章
纪三老爷的话一出,满室皆惊,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不可能?!”镇国公失声惊叫,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般,浑身都僵硬了。他死死地瞪着弟弟,双目泛着血丝,声音宛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三弟,你莫要胡说,暄和怎么可能……”
“大哥,我没胡说。”纪三老爷看他的眼神有些怜悯。
曾经,因为大嫂对侄子的虐待,所以大哥没办法之下,只能将侄子交给他,让他将暄和带走,教他一身武艺,让他有自保的功夫。
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太明白兄长的心思,直到从母亲那儿听说当年的事情,他才明白,大哥一直以为暄和是在那样的情况来的,并且因为他的存在,扼杀了妻子所出的孩子,所以他对这儿子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无法接受,但是这孩子却又是他的亲生骨肉。
因为是亲生骨肉,所以没办法抛弃。但是他的存在,又是他们痛苦的来源,所以痛恨,进而漠视。久而久之,这种复杂矛盾的情绪日复一日地沉淀着,直到积成无法抹灭的伤痕,成为心中的一种伤痛。
可现在,他的兄弟却告诉他,他曾一度漠视的孩子,竟然是妻子所生;曾一度无法正视的孩子,才是他期待的那个孩子;曾一度漠然任由他跌跌撞撞地长大、漠视他受伤的孩子,竟然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镇国公双目赤红,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来的事情岂不是个笑话?
“大哥,我没有骗你。”纪三老爷的声音很稳,“这些年,我查了很多事情,一点一点地着手,抽丝剥茧,终于查出一些事情。大哥,当年你可还记得你和同僚去醉仙楼喝醉酒时,中途曾离开去净房更衣,是不是曾经走错了厢房?你就是那时候着了道,后来才会浑浑噩噩地往大嫂养胎的庄子去。”
镇国公如遭电击,怔怔地看着他。
“当时跟着你的小厮长寿其实已经被人替换了,你喝醉酒认不得人,是那个替换了长寿的人有心将你带去庄子里,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将你带到庄子里的花园里,将你丢在那里。而恰好这时,静宁姐姐被人怂恿着去花园赏夜景,因为是在咱们镇国公府的花园里,静宁姐姐只带了奶娘和几个丫鬟跟着,正好遇到在花园里的你,奶娘被人弄晕了,那几个丫鬟也消失不见。那件事情之后,当时庄子里的丫鬟消失了几个。”
镇国公瘫软在地。
听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心里叹了一声,那次的事情,果然是特地针对着他们镇国公府来的。
“静宁姐姐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单纯姑娘,她心思单纯,被吓坏了,所以当时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知情的奶娘陈氏也是个愚蠢的,因为自己的失察,不敢说什么。因为两人都没出声,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才会使得设计的人将痕迹抹去了。静宁姐姐却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以为是你和大嫂将她害成这样的,她满心仇恨,所以想要报复你们。”纪三老爷叹了口气。
那时候他也才十岁左右,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很受宠爱,十分调皮捣蛋,哪里都去得,也因为如此,他一时好奇,偷偷跟着母亲去了静宁郡主养胎的庄子,才知道静宁郡主的事情。只可惜那时候他是偷偷跟去的,母亲说的话又模模糊糊的,并不知道静宁肚子里的孩子是兄长的,只以为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才会被淮安郡王府的太妃送到这儿来。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才慢慢地开始调查。
“当年静宁姐姐生下孩子后,情况确实已经不好了,可是她却还有力气撑着去见大嫂,是因为她吃了一种药,能让她暂时站起来。静宁姐姐也是利用这个空档,去见了大嫂,接下来的事情,大嫂应该都告诉你了。不过大嫂不知道的是,当时有人从窗子潜进屋子里,趁着大嫂不注意时,将两个孩子身上的襁褓换了,大嫂不知情,以为静宁姐姐掐死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其实那孩子是静宁姐姐的。”
“静宁姐姐曾经打过胎,虽然药效不强,可是对她和孩子的损害都很大,而且她还从庄子跑出去,对身体的损害很大,生下孩子时,那孩子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所以她就将计就计,骗了你们所有的人。这也是她对你们的报复……”
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纪三老爷平淡的叙述。
淑宜大长公主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查来查去却查不出什么,恐怕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后来想要细查时,丈夫那边又出了事情,让她分心,没能仔细探查。
曲潋呼吸也有些重,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纪凛的手,却没想到那手也回握住她。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炕上原本昏迷的人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衬得那张脸如雪般惨白,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无悲无喜。
曲潋心里十分难过。
他应该也很痛苦吧?一直受到来自亲生父母的伤害,后来以为自己是奸生子时,才释然一些。却没想到,到头来,原来他并非奸生子,可却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其实在这件事情中,她觉得最无辜的是纪凛才对!他才一出生,就要受到那么多磨难,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到底是谁要如此害我!”镇国公突然暴怒起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状若疯狂,“当年我喝得醉薰薰的,连路都不认得,是长寿将我带去庄子的,发生什么事情我根本不记得了,后来过了几天,长寿失踪,我一直找不到他,我以为他成了逃奴……”
他与妻子自幼相识,两相情悦,夫妻感情极深,对妻妹更没有非份之想。那件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所以也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后来母亲要将他押去给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以死谢罪时,他也是莫名其妙。
直到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妻妹说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妻子失去了记忆。
端宁失去记忆,甚至忘记了妻妹的事情,只以为妻妹像外面说的那样感染了风寒去世了。
于是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和端宁就已经回不去曾经了。而他也因为根本没有记忆,兼之那些事情过于痛苦,所以一直当作不存在,如此逃避着。
“大哥……”
纪三老爷正要开口,一道尖叫声响起。
“不可能!”
那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却让人听得悚然一惊。
他们转头看过去,却见原本昏迷的镇国公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扭曲,扶着黑河漆太师椅的手青筋毕露。她死死地瞪着纪三老爷,一字一句地道:“你、骗、我!那个妖孽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不可能……”
“大嫂!”
“啊啊啊啊――他不是!孩子死了――他不是――啊啊啊啊!”
她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尖叫出声,整个人都崩溃了。
“端宁!”
镇国公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朝着妻子奔去,拥住她颤抖的身子。
“端宁!端宁!端宁!你冷静点!你冷静下来!”镇国公紧紧地拥着她,喊着她的名字。
“不要!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死了!她当着我的面亲手掐死的!她说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