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三弟,你们终于回来了。”
赵氏腼着肚子脸色不悦的走进厨房,见锅里炕着肥肠,灶边的桌子上摆着洗净的猪心、肝、腰子、肚,得知张屠夫又给宝贝女儿送了一套猪下水还有一根猪尾巴,这下惊喜笑道:“这个张屠夫真是懂得报恩。”
李敏寒捧着装满焦黄色一块块肥肠的碗,送到赵氏眼前让她吃,“妹妹往里面放了盐,特别香特别好吃。我们刚才都吃了。娘,你快吃。”
赵氏咽了一下口水,接过李健安递过来的筷子,一筷子夹了三块肥肠往嘴里塞,满口的肉,油滋滋的,一点都不觉得腻。
李如意问道:“娘,你跟王家谈得如何?”
“娘出马自是谈成了。”李英华开口说话,口水差点溢出来,赶紧去拿筷子夹猪肠吃。
“这雨竟还下着。”赵氏肚子有娃,胃口大又很馋,一口气吃了半碗,突然间想到十个肥肠卖一个铜钱,这一下子就吃进去几个铜钱,连忙停下,扭头去瞧看厨房外的天色,仍是阴沉沉,看样子这雨得下到夜里才会停,蹙眉问道:“如意,明个天晴了,家里能卖炒肥肠吗?”
李如意不容置疑的道:“娘,天气热,肉食不能隔夜卖。”
赵氏指着一大木盆的猪下水,问道:“这么多的肉不卖掉,难道咱们家都吃掉?”
“对。咱们家都吃到肚子里。”李如意打定主意夏天不卖肉食。
赵氏摇了摇头,“这太奢侈了。我看明个你们都拿到镇里去卖掉。”
“明个天晴,我们还卖饼,不卖卤下水。”李如意给李健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赵氏劝着离开厨房。
李英华都顾不着吃炒肥肠,放下筷子就跟了去堂屋,“娘,我们兄弟听了妹妹的,这才几天就赚了这么多银钱。刚才妹妹又想出法子从买白面省了银钱,还跟王家的搞好了关系。你就听妹妹的安排。”
赵氏坐在板凳上,缓缓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我们家老这么吃肉,吃习惯了,以后没有肉吃,如何是好?”
李健安劝道:“猪下水是张伯送的。张伯已送我们家两次了,下次就不会送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不要银钱的猪下水吃。”
赵氏轻叹一声,“这么多的肉明明可以明个卖掉,为何要全部吃掉。我们家的日子不能这么过。”
李英华缓缓道:“妹妹说了,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娘,你别学爹那样事事拦着妹妹,到时妹妹一生气,什么法子都不想了,我们兄弟一个铜钱都赚不到。”
赵氏眼帘低垂,嘀咕道:“下雨天,我们不用做活还吃的这么好,你们爹与你们二叔修建城墙十分辛苦,还不知道吃什么呢?”
李福康端着一碗热水走进堂屋放在赵氏面前的桌上请她喝水,笑道:“原来娘是想爹了。”
赵氏抬头见儿子个个脸上笑开花,嗔怪道:“我是担心他。”
李如意将所有的肥肠都炼出油了盛出来,往锅里的油放了颜色深黄的糖,然后把猪心、肝、肚、猪尾巴都放进去上色。
这里的糖模样类似前世的红糖,但是不够精纯,甜度也低。
做卤肉要放酱油、糖。别说县城、镇里没有酱油可卖,整个大周国都没有酱油。只有放糖。
李如意就多放糖给卤肉上色。
猪心、肝、肚、猪尾巴都上了色之后,放入从金鸡铺药铺买回来的八角茴香、香叶,还有黄酒、盐。
酒香扑鼻,接着加入水用大火煮半个时辰,让调料的味道都进入肉里。
上次把猪腰子都卤了。这次猪腰子留着晚上与葱蒜爆炒着吃。
到了中午,李家人就吃上了香喷喷非常美味的卤肉。
赵氏不再说什么,饭后就去午休。
十几里外刘村的一户人家,长脸农民刘柱正与家人收拾从县城里面买回来臭烘烘的两套猪下水。
李家兄弟第一次在县城小集市卖炒肥肠,旁边的菜摊就是长脸农民刘柱摆的。
昨个刘柱见李家兄弟不卖炒肥肠,又特意跟他们打听近期都不会卖肉食,回到家里跟媳妇商量之后,决定卖炒肥肠。
17鸡蛋灌饼
刘柱特意去附近的镇里买猪下水,结果没有买到,就去了县城,县城的肉铺比镇里的贵一些,好说歹说花了十四个铜钱买了两套猪下水还不送大骨头。
三十多斤猪下水收拾起来很费事,光去河边挑水就挑了八回,还要用掉一斤盐,三斤玉米面。
盐一斤八个铜钱。玉米面一斤一个铜钱。成本增至二十五铜钱。
这还没完事,还要用掉半捆柴、半斤葱、一斤蒜。
刘柱媳妇是个急脾气,一个时辰能瞧看天气十几次,气得直跺脚道:“该死的老天,雨下得没完没了!”
刘柱心里着急,沉声道:“下雨我也得去县城卖炒肥肠。”
一家人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把肥肠与蒜、葱一起倒进锅里开炒。
刘柱的几个儿女半年没吃过肉了,全部围上前,盯着满满一木盆的炒肥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刘柱媳妇像赶苍蝇一样把儿女赶走,嚷道:“这得拿去卖银钱!兔崽子,一边呆着去。”
刘柱打发儿女去摘桑叶。
眼瞧着雨小了点,刘柱连忙背起装着十几斤炒肥肠的背篓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县城。
刘柱媳妇在家里等啊等,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坐立不安。
天都黑透了,刘柱父子三人才冒雨回到黑呼呼的家里。
刘柱媳妇隐约看到刘柱走路一瘸一拐,都顾不着问他怎么回事,只想着炒肥肠有没有卖掉,满脸的期盼焦急的问道:“卖了多少银钱?”
长子今年十三岁,语气有些愧疚,低声道:“娘,只卖了三个铜钱。”
刘柱媳妇叫道:“怎么这么少!”
二儿子今年也有十一岁,早就懂事知道干活了,失声道:“雨大,人少。他们尝了咱们家的炒肥肠,都说不好吃,没有那家做的好吃。”
“别提了。这炒肥肠的买卖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们家这次亏大了。”刘柱心想难怪李家只做了一次炒肥肠买卖就不做了,成本太高。
刘柱媳妇抱怨道:“都是你,好好的菜不卖,非得卖什么炒肥肠。这下可好了,家里的银钱都折腾进去了,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全然忘记了要不是她心急着赚银钱一个劲的催促,刘柱也不会冒雨去买猪下水。
刘柱长叹一声,“明天我去镇里县里卖。”
刘柱媳妇气呼呼道:“你不去谁去。”
长子忍不住开口道:“娘,我爹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怕是扭着筋了,得好好歇两日。”
刘柱媳妇放声嚎道:“我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长子连忙道:“明个我和二弟去卖炒肥肠,村里镇里县里都走一遍。”
半夜雨停了。赵氏被肚子里的娃折腾的一直没睡着,起来解手时特意贴着窗户听了听,外面没有落雨的声音,雨停了家里就能做买卖,心情大好,躺下后终于睡着。
这一觉醒来便是早晨,阳光透过纸窗照在老旧宽大的木床上面,赵氏坐起来扭头见墙角的尿桶跟往日一样不见了,想必是宝贝女儿进来提走了。
自从李山离家,每日倒尿桶的事就由宝贝女儿主动干了。
夫君疼爱,儿女都勤快孝顺,小叔子也听话,赵氏已经很知足。
她穿衣出去洗漱,见长子从杂房里面提出木桶准备河边去挑水,又见厨房里有三儿子的身影,问道:“今个你二弟、四弟去镇里?”
李健安表情有些激动,点头答道:“是。”本来今个应该是他与李福康去,只因昨个下了一天的雨,没有出门做买卖,李如意就安排李福康带着李敏寒去了。
赵氏洗漱完毕,堂屋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李如意专门给她留的早饭,一张鸡蛋灌饼及一碗放了一丁点儿猪油的小油菜汤。
李健安特意瞧了赵氏一眼,又跟李英华使了使眼色,见李英华微微点点头,这才挑着两个木桶去了河边。
赵氏吃了一口饼之后,觉得味道太好吃了,一连吃了两口,无意间低头看到饼里露出黄澄澄的鸡蛋,立刻高声道:“怎么给我做了鸡蛋?家里哪来的鸡蛋?”
李英华就知道赵氏会发作,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至,笑着问道:“娘,你说鸡蛋好吃不?”
赵氏肚子里咕咕直叫,却不再吃饼,有些生气的瞪着李英华,“废话。鸡蛋当然好吃!”
李英华坐下来,仍是笑着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解释,昨个大哥、二哥去了镇里,亲眼瞧到卖馄饨的老爷爷也在卖葱花饼,回来就把这事跟妹妹说了。妹妹就决定做出鸡蛋灌饼,让我们带到镇里去卖。”
赵氏失声道:“镇里这么快就有人跟咱们家一样卖葱花饼?”
李家刚在金鸡镇卖了一天的葱花饼,就有人效仿。要不说吃食的买卖难做。
李英华见赵氏满脸的担忧,收了笑容道:“葱花饼家家都会做。不过鸡蛋灌饼就只有咱们家会做。”
赵氏目光落在手里裹着金灿灿摊鸡蛋的饼,轻声道:“这就是鸡蛋灌饼。”
“对。妹妹琢磨做出来的。你觉得好吃吗?”
赵氏又吃了一口,鸡蛋特有的香味好吃的差点没把舌头吞掉,这几日都吃了好几回肉食,可是好几个月没吃过鸡蛋了,“好吃。”
李英华强忍着不瞧看鸡蛋灌饼,低头道“娘,鸡蛋是昨个妹妹让大哥、二哥专门买回来给你吃了补身子的。巧得是要做鸡蛋灌饼,就把给你买的鸡蛋用了。”
“我的身子好着呢,给我买什么鸡蛋?”赵氏语气有些哽咽。刚才她竟然误会儿女嘴馋买鸡蛋。
李英华低声道:“妹妹给你把了脉,说您睡眠不好,身子亏损,长期营养……营养不良,再这么下去,怕你肚子里的两个小弟弟保不住……”
赵氏长叹一声,“原来我这一胎又怀了两个。”生下李如意之后,落过三胎,其中两胎是成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