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真真是好!我看哪,一般两般的男人的字,也比不得呢!那份大气,那份气度,啧啧!”
常嬷嬷满脸敬仰的跟着赞叹着,邹夫人说得兴起:“听说当年,也是因了这才名才选了她入宫的,要不然,那李家你看看,这有才名跟生的好到底不一样,也就李太后这样的人品才情,才能养得出皇上那样英明的人来呢!”
“可不就是这样!就说咱们家,要不是夫人,几位爷能这么出息?!”常嬷嬷这奉承又转到了邹夫人身上,邹夫人痛快的哈哈笑着,点着常嬷嬷:“我就说,你这样常年吃素念佛的人,看事就是比一般人明白,如今又在抱朴庵边上,跟着清慎师太,这身上的佛气可是越沾越多了,这话也是一回比一回明白!”
“唉哟,夫人这么一夸,我这老脸可要发出光来了!”常嬷嬷笑着逗着趣:“话又说回来,到底这念过书的人修佛,跟我这种不识字的没法比,夫人不知道,如今清慎师太最喜欢和咱们二奶奶一处说佛讲法的,一说就是大半天,讲的那些,我一句也听不懂,师太每次和二奶奶说完法,都高兴的什么是的,回回都把二奶奶送到院门口,说句打嘴的话,那宁海侯夫人上回去庵里,清慎师太一句闭关,连面也没给她见呢!清慎师太说咱们二奶奶是个有慧根的,这不也是咱们府上的福运?”
“嗯?”邹夫人高挑着眉梢,上身微微前探,八卦起来:“清慎师太没见宁海侯夫人?”
“可不是!”常嬷嬷将小杌子往前挪了挪,低低的和邹夫人八卦起清慎师太没见宁海侯夫人这个重大事件来。
听了常嬷嬷细细的描述,邹夫人嘴里感慨着宁海侯夫人的不巧,脸上却带着满意的笑容,常嬷嬷谨慎的瞄着她,仿佛想起什么,轻轻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说起这事,我这年纪大了,忘性大的很了,差点把二奶奶交待的正事忘记了,二奶奶说腊月初十,是个什么什么的好日子,还正好合着对咱们家好,让我来禀了夫人,她想拿体已银子到寺里做场法事,给家里祈福,问夫人可妥当。”
“这是她懂事孝顺处,哪有什么不妥当的,她是个可怜的,哪有什么体已银子,你去跟大奶奶说一声,算个帐,看要多少银子,就帐上支了去,有这份孝心就好,哪能让她贴银子进去的。”邹夫人满意的叹了口气,接着交待道:“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也是白嘱咐你,老二媳妇是个懦弱性子,你多照应些,别让那些个丫头婆子慢待了她去,还有,别院冷,那些个常例的棉衣服不顶用,你跟大奶奶说一声,从库里领几张上好的银狐皮,给她做件银狐斗篷穿,她生的清淡,穿银狐好看。”
常嬷嬷站起来连声答应着,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往后面寻郑大奶奶去了。
郑大奶奶听了常嬷嬷的话,立即让人取了一百两银子过来吩咐道:“先拿这一百两去,若不够再打发人来取,若有余的,也别拿回来了,就放到抱朴庵,给你们二奶奶平时做做法事用,斗篷的事我交待下去就是,做好了就打发人给二奶奶送去。”
常嬷嬷满脸笑容的替李燕语谢了,抱着银子下去,隔天就赶回了别院,这后头的事,还多着呢。
腊月初十一大早,李燕语的祈福法事就在抱朴庵观音殿开始了,李燕语带着小翎小羽过来上了柱香,听了半篇经,就带人回去了,只托了清慎师太代她守着。
午初过了没多长时候,福宁亲王妃李氏在护卫、丫头和婆子的围护下,悄悄从偏门进了抱朴庵,这一阵子,她每个月初十都过来抱朴寺上香听经,祈福求子。
清慎师太远远迎出来,陪着王妃转进观音殿。
福宁亲王妃看着殿内正在进行中的法事,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清慎师太笑着解释道:“这是诚意开国伯周家二奶奶做的法事,早就找了我,让我给她卜个日子,我仔细卜算了好几天,算来算去,这个法事,倒是正好合着王妃上香的日子才最好,王妃不知道,这个二奶奶,是个极有慧根的,她这个法事,与王妃有缘,对王妃可是极好,我就做了主,还请王妃见谅。”
福宁亲王妃面色缓和下来,转过头,接过清慎师太递上的三根清香,跪在佛前的垫子上,在舒缓的诵经声中,虔诚的磕了头,站起来,将三根清香插到佛前的香炉中,又双手合什躬身福了一礼,才随着清慎师太,往后面净室走去。
清慎师太陪着福宁亲王妃,声音安祥的说道:“这个周家二奶奶,是平江开国侯李侯爷庶出的十二小姐,十四岁上头就嫁进了周家,因为年纪小,身子又弱,就没圆房,一直在抱朴庵旁边周家别院里养着,常常到庵里走动,这个二奶奶,与佛有缘,极有慧根,这佛法见识上头,那点子通透明白处,连我也不如她。”
“师太这样推崇她?这二奶奶必不一般,这京师里,但凡有些才情的女子,我都听过见过的。”王妃稍稍带着丝见多识广的不屑,慢声细语的说道:“师太也知道,太后极爱才情出众的女孩子,周家跟我们府上,也算有些走动,他们府上竟有这么个才情出众的二奶奶,我竟从来没听说过!”福宁亲王妃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些困惑和不解。
清慎师太转头看着福宁亲王妃,笑意浓浓的解释道:“这也不奇怪,王妃也知道,但凡修佛修道之人,特别是那些真正有慧根的,都是隐于世间,不为人知的,这个二奶奶,就是个无声无息、极温柔和婉的性子,因为和抱朴庵比邻,常来常往中,我才知道她是个极有慧根的。”
“噢?”福宁亲王妃兴致更浓了,看着清慎师太正在说话,清慎师太笑着说道:“若说哪一处出奇,我还真是说不上来,就是日常举止言谈,也没什么出奇处,这些都是要处得深了,才能体会得出来呢,不过,她前儿赠了首诗给我,我念给王妃听听,王妃听听就知道了。”
26、这才是大家
福宁亲王妃赞同的点着头,听说有诗,忙笑着说道:“赶紧念给我听听,她还会做诗,这倒真是更难得了。”
“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寒潭水无痕。”清慎师太慢慢的念着,福宁亲王妃顿住脚步,跟着念了一遍,满脸惊讶的看着清慎师太感叹道:“怪不得你那样推崇她,这诗极有意境,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果然是个有慧根的。”
清慎师太也跟着赞赏的点着头:“可不是,这过了年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就有这样的心境见地,可不是天生带来的?她这法事,我就让她今天在这观音殿里做了,王妃和她都是与佛有缘的人。”
福宁亲王妃笑容舒展:“等会儿师太把这首诗录下来给我,我要带回去给我们王爷瞧瞧,他总说他那个云鹤社的才子如何如何,我也让他看看咱们女子写的这诗,这份灵透空明,他们男人可写不出来!”
清慎师太轻快的跟着笑起来,引着福宁亲王妃进净室奉了茶,上了素斋饭,陪着吃了饭,录了诗,将福宁亲王妃送出偏门上了车,缓缓舒了口气,也不进抱朴寺,沿着寺后的小路,慢慢的走回抱朴庵去了。
庵堂净室里,窗明几净,李燕语闲适的盘膝坐在榻上,正静静的抄着本佛经。
清慎师太推门进来,李燕语忙放下手里的笔,直起身子下了榻,上前扶着清慎师太坐到榻上,从桌子上拿了茶碗,取了几匙茶粉,拎起红泥炉上的陶壶冲了碗茶汤,捧到清慎师太面前的几上。
清慎师太伸手拿过李燕语抄的佛经翻了翻,又放了回去,面容疲倦却安然的看着李燕语说道:“好了,咱们也尽了力了,往后,只看你的造化吧。”
“嗯,多谢师太,这做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了力,好与不好,都是燕语的命了。”李燕语将自己的粗陶杯子也添满水,捧着杯子,侧着身子坐到榻上,对着清慎师太,神情安然的答道。
清慎师太怜惜的看着李燕语,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活了这几十年,也算是见人无数,这京师里的名门贵女,也没几个我没见过的,你这样年纪,竟生了这样的心志,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燕语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才抬眼看着清慎师太,苦笑着说道:“我的处境,师太最清楚,不这样,又能如何?我若是个男人,就出去生生死死闯荡一回,历尽红尘,再抽身退步,立地成佛,如今这样的身世处境,不过是在这万般难为中求份清静罢了。”
李燕语顿了顿,满眼坦诚的看着清慎师太接着说道:“除此之后,要么就是出家,和师太作伴,可师太这里过于清苦,我又是个贪图享受的,爱着那华服美食舍不得放下,手不愿提、肩不愿挑,万事都要有人侍候着才好,若是要我舍了这些,象师太这样粗茶淡饭,事事亲力亲为,倒不如杀了我好呢。”
清慎师太破颜失笑:“我最爱你的,就是这坦诚性子,这话说的极是,世人都说羡慕方外之人的清悠超然,可又有几个人能舍得下这华服美食、僮仆丫头的享受?倒是象你这样的最多,又要享红尘的供奉,又要得方外的清悠,一样也不愿意失掉!”
“嗯,本来我是有这样的福份的。”李燕语眯着眼睛,又叹了口气:“可如今,唉,这清悠眼看着就要没了,从秋天里听到那信儿,我这心里就没能安稳过,总怕自己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师太你说说,我这日子按理说过的也不能算好,又是两世??????师太总说我象个七老八十的人,这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怕死?
清慎师太笑着摇了摇头,李燕语长一声短一声的叹着气:“真要是到了那万不得已的地步儿,我也只好跟着师太到庵里修这个清苦,我还是想活着,真到那时,师太可要放放手,睁眼闭眼,别拘我太紧才好。”李燕语满脸苦恼的请求着,清慎师太端起茶碗,一边笑一边点头答应着:“好,我不拘你,只随你,只是你有佛缘,我看着却不象是那出家修行的命相,你年纪还小着呢,放心,这回也不象过不去的坎,你就安心做个不戒享乐的居士吧。”
李燕语心安理得抄来的这首格调诗由福宁亲王妃传到福宁亲王手里,福宁亲王赞叹了一通,命人抄了几份,送到了云鹤社,让这些帮年青才俊、才子们看看,一个小女子都能写出这样意境高远的诗,他们,要更上进才行,不然就被个女子比下去了。
李谦捏着录着诗的纸片,举到邵源泊面前,不休不止的追问着:“是你见过的那个丫头?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丫头?王爷说的明白,这是诚意伯家二奶奶,周守礼那个二嫂子写的!真是你见过的那个?长的极好的那个?唉呀呀,这又有貌又有才,那跛子真是好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