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开摇着,踱着步子进了庵堂后门。
三个人转过两间屋角,迎面看见静远师太正从屋里出来,邵源泊一下子停住脚步,眼睛飞快的转了几转,有了主意。
邵源泊两步过去迎上静远,笑着说道:
“可是巧了,我正在找静远师太。”
静远忙双手合什,含着笑意问道:
“六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抱朴庵后面有处草厅,风景绝佳,早先曾侍先母去过一回,那景色至今难忘,正想过去看看,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过去便当些?”
静远忙笑着躬了躬身子陪礼道:
“今天只怕不行,真是不巧,今天诚意伯府二奶奶正在后面草厅随喜,六少爷可去不得了。”
邵源泊满脸失望,连连叹息:
“可惜可惜!来一趟抱朴庵不易,就念着那处景致,竟然这般无缘!唉!真是可惜!诚意伯?是周府?”
“是周府!”
“噢?”
邵源泊转头看着山青,仿佛有些困惑的问道:
“守礼不就是周家三少爷?我竟没听他提过”
山青眨着眼睛,也不答话,满眼苦恼的看着邵源泊,邵源泊用折扇拍着手掌,转过头,满眼奇怪的看着静远问道:
“周家二奶奶?哪个二奶奶?我竟没听说过!这诚意开国伯周家三少爷周守礼正和我一处会文,竟没听他提过!是哪个二奶奶?周家二少爷的媳妇?”
静远微笑着解释道:
“就是诚意开国伯周家二少爷周守信的媳妇,是平江开国侯李府十二姑娘,去年八月里成的亲,今年过了年,说是身子不好,就搬到山下周府别院里住着静养。”
“平江侯李家?李家姑娘不是嫁给安远开国县公齐家嫡长公子了么?这是哪位姑娘?我竟没听说过!”
邵源泊一脸的好奇,山青往上翻着白眼,白着他家少爷,一脸的郁色,你再没听说,人家也是成了亲的媳妇,还这么追根究底的打听人家,想干什么?!
静远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只好答道:
“嫁进齐家的,是嫡出的九姑娘,这个是庶出的十二姑娘。”
“啊?这九姑娘今年才出嫁,那十二姑娘去年就嫁了?难不成这李家的姑娘都是一年生的,只小个月份?”
静远极其无语的看着邵源泊,这位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净打听人家这些总是有些尴尬的家事做什么?可也不好不答,只要干笑着答道:
“听说是这位二奶奶嫁的早,说是先娶回去,过两年再圆房的。”
邵源泊舒了口气,长长的“噢”了一声,连声可惜着: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竟然赏不到美景,可惜!真是可惜!”
邵源泊正连声可惜着,李谦吃好喝好,从客堂间晃了过来,远远看到邵源泊,忙笑着招呼道:
“子岗不是去后山草厅赏景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邵源泊被他一句话喊的仿佛呛着般猛的连声咳嗽着,急忙摆着手说道:
“别提了,不巧的很,走吧走吧,今天不巧,咱们回去再说,边走边说!”
山青和水秀满脸严肃的跟着他家少爷,邵源泊拖着李谦,跟静远摆着手,一路往庵外去了。一行人走到半路,天际雷声轰鸣,乌云低低的压下来,夏日傍晚的暴雨如注而下,邵源泊怪叫起来:
“还真让那丫头说着了!快跑!”
李谦正被淋得晕头转向,听了邵源泊的话,一把拉住邵源泊,一边被他拖着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着,一边高声叫着问道:
“哪个丫头?在哪儿?我没看到!”
邵源泊被淋得落汤鸡一般,也不理他,只一路仓仓皇皇的往李家别院奔了回去。
22、乱了 ...
李燕语悠悠闲闲的坐在檐廊下的摇椅里,捧着杯茶,欣赏着倾盆而下的雨柱在天井中激起的无数水花,这一场大雨过后,夜里睡起来就舒服了。
常嬷嬷从穿堂进来,沿着游廊一路过来,李燕语直起上身,含笑让着常嬷嬷:
“嬷嬷快坐,刚回来?淋了雨没有?”
“回来一会儿了,上了年纪,有点事就累,正好二奶奶也出去了,我就斗胆歇了一歇再过来跟二奶奶禀报,二奶奶放心,这院子里处处都有游廊连着,淋不着雨。”
常嬷嬷坐到李燕语旁边的矮凳上,接过小羽捧过来的茶,满脸笑容的回着李燕语的话:
“二奶奶和小羽几个的月例银子,都交给小羽了。”
“嗯,刚回来小羽就告诉我了。”
李燕语忙答道,常嬷嬷喝了几口茶,接着说道:
“外头的,也都放到各人手里了,唉!”
常嬷嬷转头看着天井里的暴雨,长长的叹了口气,李燕语知道她又有八卦要说,笑吟吟的问道:
“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倒有两件喜信儿。”
常嬷嬷眼睛里带着笑意,看了眼李燕语,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小羽轻轻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进屋去了,常嬷嬷满意的垂了垂眼皮,放下手里的杯子,将小凳子往前拉了拉,又连叹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
“头一件喜事儿,说起来还得恭喜二奶奶呢,越橘姨娘有了身孕了!”
常嬷嬷边说,边紧盯着李燕语,看着她的神情,李燕语缓缓挑起眉梢,又放了下去:
“这也大半年了,也是差不多该有孩子了,二爷不是隔天歇在她房里的么。”
常嬷嬷似有似无的皱了皱眉头,也跟李燕语一样仿佛不经意的接着说道:
“可不是,前几天刚诊出来,说是快两个月了,这越橘可是个有心眼的,这月信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还这么一声不吭的,若不是吐的厉害,在夫人面前掩不住了,她还不说呢。”
“嗯,听说这怀孩子头三个月最容易小产,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了,也就好了。”
李燕语表示着理解,常嬷嬷嘴角往上挑着笑意: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我就说这越橘是个有心眼的,如今林姨娘哪,可比原先懂事多了,再不象去年那么凡事不想了,既是这样,这越橘难免就得多想些才行,夫人倒是高兴的不行,说起来,二爷也正经年纪不小了,这都二十一了,也该有个子嗣,虽说是庶出,也是二爷的骨肉不是,夫人倒也想得开。”
李燕语笑眯眯的听着常嬷嬷的八卦,常嬷嬷最大的好处,就是这话一旦说开了,就不用你接话,她自己就能不停的说下去,常嬷嬷继续絮叨着:
“说起来,这事也怪林姨娘自己,早这么明白懂事,哪有今天这事?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也该生下来了,多少好!二奶奶不知道,马大夫给林姨娘诊的脉,说她小产后郁结不通,伤身子伤的过于厉害了,不好好调理个一年两年的,难怀上孩子,你看看,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二爷对林姨娘倒是越来越好了,因了越橘怀孕的事,听说二爷还对着林姨娘哭了一场。”
“哭?这哭什么?”
李燕语忍不住打断了常嬷嬷的话,表示着迷惑不解,常嬷嬷唉声叹着气:
“怎么不哭的?林姨娘又不象二奶奶,好歹占着位份,是正正经经的正房奶奶,她一个姨娘,年青时候还好,老了,不全凭孩子傍身?若是二奶奶没有嫡子,那庶长子可就是要承嗣的!这二爷必是想让林姨娘生出承嗣的长子来,偏偏越橘就先怀上了!”
“二爷既有这想头,就该”
李燕语把后面的话咳了进去,这话不好说,常嬷嬷却极明白的接过了话头:
“二爷就算有这想头,一来也得看夫人愿意不愿意,若是夫人不愿意,他这事可就难办,那越橘也是个有心眼的,只怕二爷还精明不过她呢,二爷那碗避子汤,哪那么好送出去的?”
李燕语抬手揉着眉心,没有接话,又岔到两路去了,常嬷嬷想的是避子汤,她想的,是那二爷既不想让越橘怀上孩子,就不该和她再那么真事实办,不是一替一天歇吗,忍一天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都不是省油的灯!越橘刚诊出来身孕没两天,二爷就求了夫人,要纳了杜大管家家三姑娘,夫人问了杜管家的意思,当天晚上,一顶小轿就抬进了门!林姨娘那个院子是住不下了,大奶奶就让人另收拾了一个院子,把越橘挪出来,和杜姨娘一个院子住着,林姨娘还住原来的院子,大奶奶说了,林姨娘识字知书,爷读书时也就她能侍候着,她那院子自然是越清静越好。”
李燕语失笑出声,只听常嬷嬷继续八卦着:
“二奶奶不知道这杜三姑娘,杜大管家三个姑娘两个儿子,这个是顶小的,三个姑娘里头,就数她生得最好,从小就是个娇纵脾气,因了这个,到了年纪,杜大管家竟没敢让她进府当差,就怕她脾气大,闯出祸事来,你说说,这么个姑娘,把她要进来做姨娘,是谁的主意?”
“不是二爷求的夫人么?”
李燕语眯眯笑着,慢吞吞的说道,常嬷嬷撇了撇嘴:
“二爷?那姑娘可入不了二爷的眼,这林姨娘可是长进了,我就说,这女人啊,为母则强,这林姨娘掉了个孩子,人就聪明多了,找了这么个祸害进来,偏大奶奶还把越橘和她安到一个院子里住着去了,听说二爷每次过去,必先到越橘屋里呆上一刻钟,再到杜姨娘屋子里去。”
常嬷嬷‘嘿嘿’笑了起来,满眼深意的看着李燕语,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
“二奶奶看看,二爷那脾气,往常可是半点弯不肯转的,做什么那都是直着去的!”
“二爷这是看着越橘怀着身子的份上呢。”
李燕语看着常嬷嬷,认真的说道,常嬷嬷笑了起来:
“二奶奶说的对!这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看看,如今就是这么着!那杜姨娘现在可是府里的厉害人物了,连大奶奶也不驳她,倒象是要让她一射之地一般。”
李燕语眯着眼睛,转头看着天井里渐渐温和下来的雨瀑,慢慢叹了口气,常嬷嬷停了话,顺着李燕语的视线看着天井,又转头看着仿佛出了神的李燕语,谨慎的说道:
“二奶奶,眼看着天冷了,这山上一到冬天可冷的厉害,要不,过了秋天,搬回去吧,总要回去过年不是。”
李燕语转头看着常嬷嬷,沉默了半晌,脸上露出极其无奈的笑容,低声说道:
“家里这个样子,嬷嬷也清清楚楚,我看着龙潭虎穴一般,怎么回去?若是有一天,府里一定要我回去,我就去抱朴庵落发做姑子去,好歹还能保得条命,我是个没出息的,就是想保着命,能活着罢了。”
常嬷嬷眨着眼睛,愕然中带着无奈,看着李燕语,又是叹气又是苦笑:
“二奶奶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这么一说,咱们这不过是说说闲话,二奶奶怎么就说到落发做姑子上去了?!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