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折损我十年道行,五年阳寿哩!”
鸾儿笑道:“仙姑若是为我尽心力,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等我当了姨奶奶,再生了儿子,日后林家偌大家业怎也要有我们母子一份儿,万万忘不了仙姑的好处,记一辈子的,就算现在,也亏待不了您。”说着又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个红绸子裹着的包,打开一瞧,只见是一副金镶红珊瑚的耳坠子,并一条珊瑚坠子的金项链,黄澄澄的直晃人眼目。
鸾儿递上去道:“这是大爷从外头带回来的,金陵都没有的货色,你看这珊瑚红得跟血似的。这一套仙姑先拿去,还有件石青色的绸缎衣裳,我嫌颜色老了,一直没穿,仙姑也拿去。另外还有十两银子,是大爷新赏下来的。仙姑拿去花差。只要是能把那小妖精赶出去,让大爷对我回心转意,仙姑再来,我加倍的谢。”
崔道姑已伸手将首饰和银子抓在手里,一边往袖子塞,一边笑道:“姑娘是个爽快人,老身也明人不说暗话。这点子银子,把那小妖精绝了容易,若是让大爷回心转意,只怕还……”
鸾儿立时道:“这都好说。”又掏出几根簪子,看箱底还有几样值钱的首饰,犹豫片刻,终于没舍得,只将那些递于崔道姑道:“只有这些值钱的,再没有了。若仙姑真灵验了,我倾家荡产,回家里凑钱,也把银子都给你。”
崔道姑咂着嘴不说话,半晌道:“这点银子着实不够,可我看姑娘也是个实心人,咱们娘俩儿是长久的交情,这样,姑娘给我写个欠条,也好日后有个凭证。”
鸾儿道:“这也不错。”当下要来笔墨纸砚,崔道姑刷刷点点写完一张,念与鸾儿听,鸾儿按了手印,崔道姑便将那纸收起来。摸出两个包了布的包,递给鸾儿道:“红布的是回心转意符,拿你和大爷一缕头发,打成一个结儿,跟这符放一起,压在枕头底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包管见效。绿布的是绝命符,你也寻那小妖精一缕发,绑在纸人儿上头,等下个月十五拿到没人之处焚化了,等七七四十九天,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鸾儿吃了一吓,道:“我,我只是想赶她走,可没想弄死她。”
崔道姑冷笑道:“你可真是个傻的,她不死,怎能有你的出路?”
鸾儿期期艾艾的不敢拿。
崔道姑不耐烦道:“自古以来成大事的人哪有这样优柔寡断的,姑娘要不要,不要老身就拿走了。”
鸾儿这才拿了,崔道姑又同鸾儿说了一回,方才告辞。又往画眉屋里去坐了片刻,这才告辞。
却说第二日,新官衣和玉带便送了过来,林锦楼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知春馆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林家本养了小戏子,恰逢林锦楼升官,又学会了唱几出戏,林东绫、林东绣等本是闷惯了的,趁机要搭台子看戏,秦氏也满口答应,下午,戏台子便在剪秋榭搭起来,内宅里的女眷们全过去了。
香兰自然是不想去,可又怕林锦楼知道又不高兴,没个安生日子。便等了许久,方才收拾了一番过去了。此时秦氏早已听累了戏,扶着丫头回去了,二太太王氏坐在正当中,左边坐着林东绫,右边坐着林东绣,林锦园拿了个木头做的大刀跑来跑去,几个婆子慌慌张张在旁边护着,王氏唤了几声:“好孩子,快过来,我给你剥螃蟹肉吃。”林锦园也跟没听见似的,继续疯跑,比台上唱戏还热闹。
香兰便悄悄往后头去,只见画眉、鸾儿、鹦哥都坐在后头一桌,个个打扮花枝招展,画眉眼睛直往台上看,仿佛没瞧见她。鹦哥却赶紧站了起来,将自己身边的圆凳拉出来,道:“香兰来了,快坐。”又张罗让丫头们沏热茶,笑道:“怎么来晚了,刚开场有两出,唱得好听着呢,你没听见真是可惜了。”
☆、第175章 口舌
香兰未来及说话,却见小鹃手里拿了件衣裳送过来,递与香兰道:“春菱说起风了,怕姑娘穿得少,让我送件衣裳过来。”说完把衣裳披在香兰肩上。
众人一看,只见是一件金织边五彩大红纱衣,料子极精致,比她们寻常穿的绸缎织锦还强十倍,竟然是专供内廷用的。画眉脸上有些不大自在,端起茶碗,掩饰过去;鸾儿登时便红了眼;鹦哥目光艳羡,不由对香兰又靠近些,拿了折子道:“我们都点过戏了,妹妹也点一出罢。”
香兰推辞道:“大家点就是了,我听什么都一样的。”
鸾儿冷笑一声道:“香兰妹妹可是大爷心尖子上的人儿,太太请大家来看戏,妹妹都敢迟到呢,若是不让你点一出,回头大爷恼了来掐我们脖子可如何是好,我们可是万万不敢的。”
香兰慢慢将衣裳穿好,把茗碗捧了起来,微微笑道:“鸾儿姐姐一直是口齿伶俐的,听这话的意思,是你恼大爷掐了我的脖子,背后说这话来刻薄他呢。”
鸾儿睁大一双眼睛,“噌”站了起来,指着香兰道:“你含血喷人!胡说八道什么!”
这动静太大,惹得王氏等人都频频回首看来,画眉忙站了起来,陪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是我手笨,把茶倒鸾儿身上了。”
王氏便道:“天儿凉了,赶紧让她回去换身衣裳。”便不在理论了。
画眉赶紧将鸾儿拽着坐下来,心里暗道:“上次鸾儿就在香兰身上吃了亏,怎这回还不长记性。那位可不是好欺负的人。”口中说:“鸾儿妹妹是跟你闹着玩的,她哪有这个意思。”
香兰喝了口茶,脸上仍是笑吟吟的,从善如流道:“原来如此,只是我这人最不会玩笑。旁人说些什么都当真,日后还是别跟我闹着玩了,万一传到大爷耳朵里,玩笑成了真,那究竟是谁的不是呢?”
鸾儿气得涨红了脸,狠狠瞪着香兰。香兰脸上却云淡风轻,把茗碗捧起来慢条斯理的吃茶。
鹦哥赶忙又将折子推过来打圆场道:“咱们点戏罢,点戏罢。有个叫勇官的,打戏热闹极了,能翻好多筋斗。”絮絮说小戏子哪个唱得好。哪个做派精,哪个嗓子亮堂,又夸香兰帕子上的花样子好。
鹦哥虽老实。但平日里也对香兰敬而远之,从未有这样热络过,香兰知道是汀兰将银子和衣裳给了鹦哥,让她对自己心生感激。便投桃报李,对鹦哥道:“这花样子是我自己描的。你要喜欢,等散了戏往我那儿去,我送你一叠。”
画眉嗑着瓜子,嘴角似笑非笑道:“哟,这恐怕不行,香兰妹妹住的是正屋正房。我们这样身份的,可没那个福气进去,你们说是不?”
香兰没料到画眉会忽然发难。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鸾儿却精神起来,顺着画眉的口风道:“可是不知道这福气能延到几时,大爷迟早得迎娶大奶奶进来,香兰妹妹且先在正房里受用几日,等回头搬出来。想再进去就难喽。”
鹦哥不擅斗嘴,也不愿开罪人。想为香兰说几句,却不知该怎么说。香兰笑道:“原来两位姐姐是想搬正房去呀,怪道今儿个一来就跟我夹枪带棒的。这也容易,等大爷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是了。要是他答应,我今儿晚上就搬东厢,先让画眉姐姐在正房里‘受用’几日。”这话一说出口,画眉和鸾儿脸上果然变了变颜色。
香兰不愿与人为敌,只是林锦楼后宅里的女人都视她为眼中钉,咄咄逼人,存心挤兑。她平日里自然不打照面,能避则避,但真事到临头,却也不能任人欺负。如今她在林家什么都没有,唯一狐假虎威的便是林锦楼的“宠爱”,她便扯上这面大旗,也并非全无倚仗。
画眉和鸾儿果然怕香兰去告状,登时住了嘴。
香兰把茶碗“咣当”放在桌上,脸色一沉,正色道:“今儿个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几位姐姐都比我先到知春馆,我还是个扫地丫鬟时候,姐姐们就已经是主子姑娘了。画眉不必说,家里是官身,如今又是正经奶奶,我拍马难及。鸾儿和鹦哥姐姐家里都是极体面的豪仆,亲爹娘老子和兄弟姊妹都是在大爷跟前得脸的人。不比我这样的,奴才出身,虽然家里刚挣出个良籍,可也没什么大用,像咱们府里,家里是良民却单独买进来当丫头的还少么?纵我是良籍,可当初进门的时候,可不是按着当初岚姨娘那样的风光抬进来的,没名没分,我人又粗笨,总惹大爷不痛快,姐姐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一番说的是实情,众人脸色都缓了缓,默不作声。
香兰又道:“像咱们这样的,顶大了天,熬到头也不过就是个姨娘……”她一边说一边细心看着,只见鸾儿脸上面露讥诮,画眉隐带怅然,鹦哥却慢慢点头,又道:“大爷如今对我是有几分看重,可姐姐们哪个没被大爷看重过。大爷花名在外,如今我便是不得脸的了,兴许明儿个来了新的,我更该退一射之地,其实咱们都是一样的,姐姐们又何必为难我。”
这话勾起众人心事,鹦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鸾儿哼了一声,画眉目光闪烁,紧紧盯着香兰。她不止一次仔细打量过香兰,知道她如何美貌,我见犹怜,只是今天正色端坐,却有股隐隐的气势,与往常柔弱的模样大不相同。
香兰微微仰起脸,同画眉对视,画眉“扑哧”一笑,看着指甲,漫不经心道:“妹妹这是唱的哪一出?一来咱们根本没有为难过你;二来你是大爷跟前的红人,那个‘新人’还是影子里的事,我瞧着妹妹你是个有福的,冲着大爷给你撑腰的劲儿,没准能在正房里长长久久的住一辈子呢!”
鸾儿原本敌意退去不少,听了画眉这话,也不由冷笑起来。
香兰知道鸾儿是个心思简单的,好坏全挂脸上,不足为惧,画眉才是里外精明的人,听了她这话,便笑道:“我何尝有这样的福,只不过是沾上了‘新鲜’罢了,虽都是大爷房里的人,可画眉姐如今是正经姨奶奶,娘家得力,父兄相护,鸾儿的堂姐是大爷得用的人就更不必说了,我爹娘老实巴交的小民,不知比我强多少。且姐姐们吹拉弹唱,女红技艺,体贴温柔,察言观色都是一流的。我乐器一概不会,针线也糙,嘴不甜不会讨人喜欢,如今只不过是看着有两分光鲜,倘若真如此风光,只怕就不会挨打了。我没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只不过想把日子平平静静熬过去罢了。我说的话你们若是不信,那往后大爷在家的日子,姐姐们只管往正房来,就说是我请你们的。”
这一番话说得眉、鸾、鹦三人怦然心动。林锦楼回了府,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正房,她们一概沾不上,若不是在垂花门处守着,只怕见林锦楼一面都难,若能进正房,便能多见他几面了,兴许便时来运转。即使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