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也不过是做些针线,偶尔画两张画儿打发时间,在后院转转,连园子都少去的。这样闷的性子也不讨大爷十分喜欢,他有话儿也不同我多说。”
林锦楼素来喜欢乖巧嘴甜的,秦氏倒是信了些。仍冷笑道:“我瞧你伶牙俐齿得紧,可不像个闷性子的。”
香兰知道这个时候说多错多,秦氏是厌恶了她,所以她做什么皆是错的,倘若辩驳两句。反而让秦氏气上加气。便不再说话,只在垂了头。在一旁站着。
长发家的还是头一遭进林锦楼的屋子,只觉满室耀眼,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想顺两样东西走却又惧怕林锦楼淫威,用力吞了吞口水,心里暗恨这满屋子都不是她的,把东西翻得愈发凌乱。吴妈妈正小心翼翼的翻检箱笼,眼一斜,忽瞧见长发家的正拖拽包袱里的绸缎衣裳,不由唬一跳,连忙止住,低声道:“你干什么呢!这是大爷的衣裳,你还敢乱翻!”
长发家的酸溜溜道:“什么大爷的,大爷能穿这样花样儿的?分明是那小蹄子的,啧啧,你看这料子,外头至少二两银子一尺,大爷倒也舍得!”
吴妈妈连连皱眉。
这长发家的没见过大世面,因会做一手好汤,又会打牌,嘴甜会奉承,才得了老太太器重,命秦氏给她安排了体面的差事。长发家的倒也珍惜,当差办事素来兢兢业业,虽有些手不干净的小毛病儿,因都是些小的,旁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罢了。故而今天秦氏叫她来,她看秦氏处处贬损香兰,又惦着为画眉出气,便恣情起来。
吴妈妈连忙道:“好了,你快别犯了,没瞧见几个管事媳妇儿都不敢动么,只我和韩妈妈翻找便是了。”
长发家的看了秦氏一眼,撇了撇嘴道:“太太都没管,妈妈也少操点心罢。”只当耳边风。
吴妈妈闹了个大红脸,暗暗生气。
正此时,只听“啊呀”一声,众人登时都看过去,只见韩妈妈从卧室的床头翻出一个白布包,用手拿着送到秦氏跟前。秦氏拆开一瞧,只见上头画着符咒,更兼有“林锦楼死绝”等字样。
秦氏气得浑身乱颤,上去便打了香兰一记,把那符扔到她脸上,指着骂道:“贱蹄子!你好狠毒的心,竟要咒我儿去死!”
香兰懵了,低头一见那符心里登时明白,紧接着就猜到了八九分,暗道:“这是有人陷害,把这符的事情散布出去让太太知道,所以才大晚上劳师动众的来搜查。鸾儿和暖月没这个脑子,鹦哥又懦弱,这事十有八九是画眉手笔。”她脑中飞快转动,想到若是此事就这般应下,秦氏盛怒之下逐自己出府便再好不过,可想到林锦楼的怒气,又胆怯了,上次不过是把扇子,林锦楼就要掐死自己,倘若这次符咒的事她应了是她做的,林锦楼那活阎王兴许就能灭她满门。
秦氏指着香兰像旁人骂道:“近来我杂事缠身,难免看顾不周,你们难道一个个也是聋了哑了?这样妖精似的东西在楼哥儿身边,竟弯着心眼子要害他性命,你们竟然就随它去!”
话音未落,就看见画眉走进来,看着那张符惊叫一声,一下扑倒在地上,哭道:“好糊涂的妹妹!就算你恼恨大爷,可念着大爷往日里对你的好处,也不该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哇!”
☆、第183章 符咒(五)
香兰半眯起眼。
画眉哭道:“妹妹跟我说起过,你是因大爷迫你,才不情不愿进府的,你心里恨大爷,做梦都想出府去,可事到如今,大爷又对你千好万好,就算前些日子险些掐死你,你也该念着大爷的情意,又何必使这样的手段!”
秦氏气得浑身乱颤,面沉似水。
香兰忙跟着跪下来,道:“太太明鉴,能出入这屋里的不单是我,有头脸的丫头,姑娘,甚至眉姨娘都曾经来过,怎就证明这符是我放的。”
长发家的迈上前一步,插着腰道:“你还敢嘴硬!除了你住在这屋,余者眉姨娘和鹦哥姑娘她们来卧室里能随便去摸大爷睡的枕头?丫头们是能叠被铺床的,可谁能藏这样的歪心眼子,莲心、汀兰、还是如霜、暖月、春菱?呸呸呸!只有你,长得就不正派,妖妖娇娇的小蹄子,就知道乱勾引人,大爷抬举了你,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脏心烂肺到这个地步,记恨大爷,才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太太,快把她拉下去发落,脱了衣裳狠狠把板子打了,她跪在这儿都脏了地!”
香兰见秦氏的脸皮紫涨,含着泪道:“我不敢分辨自己多么清白,但太太素来是个大方明理的人,请仔细想想,我天天在府里如何,丫头们都是瞧得见的,就连崔道姑来,我都没见她一见。前些日子我回家一趟,可身边时时都有人盯着,上哪儿去讨这样害人的符咒?这是其一。二者,我虽年轻不懂事,与大爷也曾有口角争执,可大爷待我不薄,我这般害他。于我有何好处?三则,大爷对我偏爱些,背地里嚼舌根子的大有人在,因此生恨生嫉要陷害我也未可知。”
这一番话说完,秦氏虽还沉着脸色,但眼风却朝四周几个丫头身上扫去,显是被香兰说动了。
暖月见不好,忙跟着跪在地上道:“回禀太太,我有话说。前几天我影影绰绰瞧见姑娘往枕头里头缝了个什么东西,当时未深想。没料到……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用袖子抹脸,偷偷将桂花油擦在眼睛上,登时泪流不止。
秦氏听了这话脸色又变成煞白。指着骂道:“妖媚谗言的下流东西,还巧言令色的糊弄主子,都有人瞧见是你做的,你还铁嘴钢牙,实在可恶。还不把她给我叉下去!”
左右婆子便要涌上来,拖了香兰便往外拉。香兰倔强道:“求太太明鉴,倘若是我,教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还求太太查明此事,冤枉了我不打紧。倘若放过凶手,任凭黑心下作种子留在大爷身边,日后倘若害了大爷可怎么了得。”
秦氏一颗心仿佛热火烹烤。又是气,又是怒,听了香兰的话,把喉咙里的火苗往下咽了咽。
吴妈妈连忙喝住那几个婆子,凑上前。小声道:“太太,她说得有理。若是冤枉错人。把藏了奸的还留在府里,日后咱们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秦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眉目间已一派淡然明朗,半晌才道:“你说这事不是干的,可有证据?不是你干的又是谁干的?”
香兰一扭头,目光灼灼望着暖月道:“你说瞧见我缝枕头,当时是什么场景?可有人跟你一起看见了?”
暖月心里有些慌,余光扫了画眉一眼,只见她跪在自己身边只是掩着面哀哀的哭,便稳了稳心神,按着早就套好的一番话,道:“便道:“这是三天前的事了,我记得是个早晨,大爷出去练武之后,我往屋里送熏香饼子,把东西放在外头桌上,我就往屏风后瞧了一眼,就看见一个人香兰在床头缝枕头呢。当时屋里没旁的人,只我们二人罢了。”
香兰挑了挑眉,那天她确实坐在床头做针线。她心知暖月定然是套好了一番话,故而心里也不惊慌,可暖月说得有鼻子有眼,这样一番话却实在难反驳,又无旁人可证她是无辜的……
她想了想,暗道:“妙,没旁人瞧见更好,也就没人证明暖月说的话是真的。”遂冷笑道:“暖月,你这谎话说得倒圆,那天早晨我压根儿就不在屋里,屋后头的几丛菊花开了,我赏花去了……”
一语未了,只听身后有人道:“回禀太太,香兰说的是实情,那天是我陪她去赏花的!”
香兰猛回过头,只见小鹃直挺挺跪在地上,道:“那天早晨是我陪她去赏花,香兰看了好一回,连话都没说一句呢。”说完看了香兰一眼,便垂下了头。
香兰只觉一股暖流从心里涌出来,手在袖里攥了攥,再转过身,吸了口气道:“正是,我那天早晨只看了一回菊花……”说着眼眶便红了,哽咽道:“暖月,大爷曾收用过你,后来却一个眼风都不曾给,你常常凑上前儿却得不了好儿。可这又不是我的罪过,你原本惯在外间伺候的,我为着成全你,才把你让到里屋来,请你伺候大爷穿衣铺床,你怎就这样栽赃陷害,恩将仇报,前些天是你拿去换枕头套子的罢……”一语未了,眼泪已滴下来。
画眉心里沉了沉,低了头暗道:“方才还咄咄逼人,这会子竟然说哭就哭了,往日里小瞧她。这些日子暖月特意留意着她独自在屋里的时候,没料到她竟是个会邀买人心的,身边的小丫头愿意替她作伪证,最后还反咬了一口。”
暖月吃了一吓,她到底气怯,指着香兰骂道:“你,你胡说八道,含血喷人!”头抢地咚咚磕头,道:“太太明鉴,不是我,不是我!”指着香兰道:“是她,是她!小鹃跟她交好,所以撒了谎!人人都知道她进府不情愿,三天两头的抹眼泪儿,伺候不好大爷又挨打挨骂,被大爷掐脖子险些没了命,除了她心里有恨,谁还会歹毒到去害大爷?只有她才巴不得让大爷死了。”她到底是心里装不住事情的,到后来神色慌乱,语无伦次。
秦氏眼角微跳。
画眉心中暗骂暖月烂泥扶不上墙,把盖在脸上的袖子拿下来,眼睛通红,神色哀戚道:“妹妹,事到临头人赃俱获,你又何必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把地上那个符捡起来道:“这符上写的字体跟你平日里写的一模一样,不是你又是谁?”
暖月额头已青了一块,眼珠儿慌乱的转了转,结巴道:“对对,就是她!”
秦氏听了,当时便命人取香兰往日里写的字过来比对,却是如出一辙。
秦氏把那篇大字扔到香兰跟前,冷笑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香兰目光清明,道:“请太太让我写几个字。”言罢自顾自起身,走到桌子跟前,用毛笔蘸着墨,在纸上刷刷点点一番,拿到秦氏跟前道:“太太请看。”
秦氏一瞧,只见上头分别用楷书、草书、隶书、行书、燕书、篆书写了“死绝”两个字,且楷书又分柳体和颜体及大楷小楷,骨架清秀,笔力雄厚。
秦氏吃了一惊。寻常大家闺秀练好一种笔体便已不易,就算是林长政这样两榜进士出身,也未必能写出这些来,这陈香兰一个奴才出身的女孩儿,竟一口气写得这样飘逸洒脱,实让人刮目相看。
香兰跪了下来,静静道:“太太请看,我虽不才,字体也会几种,这符咒上的楷书是我平日里惯写的,所以才让有心人栽赃,倘若我真有歪心眼子,换个笔体写,或是故意写得狗爬一样,谁又能猜着是我呢?”
秦氏看着香兰明媚殊丽的脸庞,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