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第255页
再反观母亲,殷实的读书人家出身,顶多算得上小家碧玉,嫁妆也算不得丰厚,这样的女子哪里能入得了老太太的法眼?也难怪老太太会宠妾灭妻,人家周姨娘再不济也与安南侯府沾亲带故,又带着厚厚的嫁妆,不欺负你还能欺负谁去?
若不是父亲情之所忠,常暗中护着,母亲既能忍又有大智慧,十几年来牢牢把父亲的一颗心抓在手心里,说不定胜利就属周姨娘了。
蒋欣瑶想到此,突然出声道:“淡月,明日把全爷,燕鸣叫来,我有事要说。”
微云笑道:“大奶奶,这些日子大伙都忙坏了,你也不让他们歇上一歇,喘口气再说。”
欣瑶拿起手上的书轻轻往微云身上轻敲了敲,老神在在的道:“微云啊,你家大奶奶若不抓紧时间赚银子,不能给你们陪上一份厚厚的嫁妆,你们到了夫家挺不起腰板,可别怪到大奶奶我头上!”
微云最怕大奶奶用这个打趣她,嘤咛一声,扑到李妈妈怀里,脸烧得像个关公一样。
淡月怕惹火上身,悄悄的往外移了移身形,却被眼尖的欣瑶看到,打趣道:“你也别走,快把上个月底拖欠给我的帐本一一算完,几个丫头赶紧调教出来,要不然,我可舍不得把你嫁了。”
淡月脸色一红,大大方方笑道:“大奶奶还是别把我嫁了,我正想侍候大奶奶一辈子呢!”
欣瑶故作头疼的道:“这可怎么得了,整天管着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让的,比母亲还唠叨,好淡月,求求你,到时候嫁了吧,不然外头的那位,岂不得扎个小人恨死我!”
饶是淡月再脸皮厚,听了这话,脸上也烧成了一块炭,跺了跺脚藏到李妈妈背后去了。
蒋欣瑶乐得哈哈大笑,轻絮,梧桐,荣晓也捂着帕子直笑,梅香,兰香一脸羡慕的看着大奶奶打趣自个的丫鬟,心里酸涩不堪。
欣瑶突然收了笑,抬手虚指着两个香道:“你们几个也别急,把大奶奶我侍候好了,都有你们好日子的一天。”
梅香,兰香心头一热,脸上实实在在露出个笑容,陪着欣瑶说话。
只听得守在门外的贵生高声喊到:“大奶奶,该歇了!”
众丫鬟忙收了笑,一一告退,只留下微云,淡月两个在房里侍候。
不多时,两个黑衣人闪身进来,其中身形略高的人在欣瑶耳边轻语了几句,回头见同伴把东西都放在书案上,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的退了出去。
蒋欣瑶呆愣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道:“真是好命啊,这个时候居然怀孕了。”
微云,淡月对视了一眼,忙道:“小姐,谁怀孕了?”
蒋欣瑶沉默的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蒋欣珊怀孕了!”
……
徐府书房里,蒋全掩了门,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一身红衣的徐宏远,徐宏远狐疑的接过东西,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蒋全察言观色道:“四小姐身边的贵生送来的,小少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徐宏远掩了神色,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全爷你去忙吧。”
蒋全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眼睛,艰难道:“小少爷,夫人那边怕一会就有人来请。”
徐宏远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了。”
蒋全对小少爷的含糊其词心有不满,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说,只得道:“小少爷,我就在外头帮小少爷看着门。”
蒋全心尤不甘,却只得讪讪退了出去。
第八回相思已刻骨(三更)
蒋全走到院子里,直了直腰,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跪地,对着天空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心下默念。
老爷,小姐,蒋全求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少爷为徐家留下一脉骨肉啊!只要小少爷留了血脉,蒋全我……我全当是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徐宏远跌落在太师椅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两行字,心如刀割。
在这场感情当中,他一直是被动的,甚至是有意回避,推托,逃离。他用刻意的冷漠,任性试图割断两人之间的牵连,然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却一次又一次的包容,等待,祈求着他的回应。
当他鼓足勇气,战战兢兢迈出关键一步,回头再看时才发现原来相思早已刻骨铭心。
而现在,十六用这样一句诗,告诉他,不管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人生浮沉,隔着无奈惆怅,他对他的思念从无改变,他对他的情意深入骨髓。
徐宏远一遍遍抚摸着纸上的两行字,眼中的痛楚清晰可见,许久,才咬了咬牙,把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收在暗阁里,理了理衣衫去了前院。
……
新房里,燕红玉刚刚洗梳妥当,换了衣裳,坐在铜镜前,铜镜里的人圆脸,柳叶眉,丹凤眼,红唇轻启,皮肤白净。
身后的大丫鬟芙蓉一边麻利的替小姐把发饰拆卸下来。一边笑道:“小姐长得真好看,姑爷刚才挑盖头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忙着整理床铺的水仙转过脸笑道:“小姐,咱们姑爷长得也好看。骑在马上,沿途那些个大媳妇,小姑娘恨不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真是不知羞耻!”
燕红玉轻轻把手腕上戴着的金的,玉的,统统褪了下来,又摘下七八个戒指,脸色微红道:“胡沁什么!”
芙蓉笑盈盈道:“小姐等了这些年。终是没有白等,像姑爷这般品性的人。人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小姐,奴婢打探过了,姑爷这些年,竟是连个房里人也都没有的。府里这些个丫鬟。小厮竟都是为了迎娶小姐,才从外面买来的。就这份心意啊,才最为难得。”
燕红玉听了这话,心里像喝了蜜水一样的甜,她往脸上抹了些香露,顺手捂了捂发烫的脸庞,嗔骂道:“就数你话多!”
芙蓉想了想又道:“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白,怎的徐府大婚。忙上忙下的都是萧家的人?”
燕红玉笑道:“傻丫头,咱们家爷与萧指挥使,杜太医那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回府里办喜事,杜,萧两家可是出了不少力,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水仙转过身,突然出声道:“小姐。听说萧家大奶奶长得花容月貌的,奴婢真想见识见识。还有比咱们小姐长得更标致的人?”
燕红玉嗔骂道:“真真是井底之娃,当真你家小姐我就是天仙下凡……”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脚步声,便有小丫鬟跑进来了报讯:“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燕红玉心下一慌,赶忙站起来转过身,宽大的袖子轻轻一带,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只翠玉蝴蝶簪子应声而落,碎成两段。
芙蓉心猛的跳了一下,赶紧念了几声“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使个眼色让水仙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则扶着小姐坐到了床边。
燕红玉一颗心全在外头的人身上,犹未发现她打碎了自己最喜受的那只翠玉簪子。
须臾,杜天翔及几个男子搀扶着酒醉的徐宏远进了新房,燕红玉及几个丫鬟忙迎上去把人接过来,扶到床上。
杜天翔看了眼醉得不醒人事的徐宏远,又打量了新房一圈,暗中叹了口气,遂朝燕红玉行了个礼,招呼着其他人继续到前院拼酒。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燕红玉挥退了丫鬟,亲自绞了毛巾替徐宏远擦了把脸,坐在床边对着那张俊脸又羞又涩的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玉手轻轻抚了上去……
她起身慢慢的下了帘帐,脱了外衣,躺在床的外侧,眼睛呆呆的看着枕边的男子,嘴角溢出了满满的笑容。
喜庆的龙凤红烛犹自跳跃着,熠熠生辉,屋子一角的玉石香鼎里袅袅冒着香气,映衬得满室的静谥。
喜床上,男子酣睡正香,女子含情脉脉依偎在一旁,终是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欣然入梦。
……
徐宏远大婚后的第二日,欣瑶便在书房里与蒋全,燕鸣商议了整整一天,连晚膳都是梅子带着几个婆子亲自拎了食盒送到书房。
瑾珏阁四处分店生意一年比一年好,几个老的琢玉师傅日夜赶工也忙不过来,小一辈的弟子尚不能出师,有几批订制的玉件都需三四个月后才能出货。
欣瑶早几个月就让钱掌柜招募一批手艺精湛的琢玉师傅及一些金匠,如今人已齐全,安置在欣瑶的庄子上,就等着东家一声令下开工。
欣瑶让蒋全再把人过过目,手艺出色,愿意签了卖身契的按以往的惯例,每人都有安家费及年底的分红,不愿意签的,则按件计银子。等京城事一了,她让蒋全按着以往计划好的亲自跑一趟西北,西南。
蒋全很清楚这次远行身上的担子,当下极为细心的与小姐商议了诸多细节问题,并提出让燕鸣跟着一同去。
这一趟来回没有个一年半,根本回不来,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西北寒苦之地,行程极为艰难,以后这一块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接手,他把身边的人扒拉扒拉,也就从小跟着他的燕鸣最合适。
欣瑶原本打算小叔叔大婚后,让燕鸣去一趟江南把绸缎庄开起来,只是瑾珏阁是她最看中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欣瑶沉思半晌,才温和道:“燕鸣,全爷有意提携你,我倒有个提议,你跟着全爷这么些年,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了,全爷膝下无子,你呢从小就父母双亡,倒不如让全爷认下你这个干儿子,岂不两全齐美?全爷,燕鸣从小就跟着你东奔西走,品性如何你是最清楚的,如今越发的稳重能干,又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干儿子,你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蒋全哪里会听不出小姐的意思,暗叫了声好,欣然同意。
蒋全开心了,欣瑶却愁了,燕鸣这一走,京城这些事情交给谁去?就算李君能完完全全接了手,也是分身乏术啊。
燕鸣见小姐面有愁色,忙道:“小姐,怡园有两个能人,一个叫陈斌,一个叫许勇,都是当年福伯给您买来的,跟了我也有些年头,这些年厉练下来,堪当大用,小姐不防见见。”
欣瑶抬了抬眉头,笑道:“噢,那么依你所见,我该如何用这两人呢?”
燕鸣忙道:“小姐,陈斌这人最擅长与人周旋,许勇最大的好处就是做事稳当。”
欣瑶略思片刻,便道:“燕鸣,你把我所有的铺子统统交给李君,以后这一块,由他打理。这两人你明日带来见我。全爷,咱们最晚这个月底出发。”
三人又细细商议半天,蒋全,燕鸣才顶着星星月亮出了萧府。待这两人走后,李妈妈才带着等了近一天的李君进了书房。
……
深夜,萧府的下人房里,李妈妈一边帮李君收拾行囊,一边唠叨道:“小姐把她所有的铺子统统给你打理,这是给我们母子俩的体面,你可得事事谨慎小心,把铺子打理得妥妥当当。要是出了点差错,当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