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老爷对小姐,不说千依百顺,倒也宠爱的紧,应该不会难为小姐吧。”
欣瑶暗道,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跟那两个人比,她只能是随时牺牲的那一位。
不可否认,她这几年跟蒋老太爷培养了深厚的祖孙感情,欣瑶也相信这份情义是真挚的。但前世的经验却告诉她:人,不能把自己想得过于重要。说白了,就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认为自己是员猛将,哪知在老板眼里,不过就是个过河卒子。
欣瑶沉思片刻,问道:“李妈妈,冬梅姐姐,你们有没有想过,往后要过什么日子?”
李妈妈嘿嘿一笑道:“小姐啊,妈妈我呢是个苦命之人,就一心想跟着小姐过日子。多存些钱,给君儿娶房媳妇,早日抱上孙子,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想头了。”
李妈妈今年三十多岁,十六岁嫁人,夫妻两人琴瑟调和,恩爱有加,只丈夫身体不好,没几年,就丢下她去了。李妈妈当即想生死相随,却发现有了夫君骨肉。公公婆婆早就离世,一个人生下孩子李君,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卖身进府,做了欣瑶的奶妈妈。儿子李君现跟着欣瑶的弟弟蒋元晨做贴身小厮。
冬梅思索良久,才道:“小姐,奴婢从小家穷,自五岁起跟着奶奶,从顾府到蒋府,只为有口饱饭。现在小姐问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说句不怕拿大的话,奴婢只想嫁个平常汉子,再苦再累,只愿做个当家主子。”
蒋欣瑶点点头,道:“看,你们都有自己想过的日子。人呢,都是有了目标,才会有动力。小姐我,浑浑噩噩过了这几年,也从未想过往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只是眼下,我倒是想去京城看上一看,走上一走,这便是我当下的目标,不知道你们觉着如何?”
第十八回留守
李妈妈和冬梅听说四小姐想跟着老爷去京城,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京城,在她们看来,那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半天,李妈妈才完整的说了一句话:“小姐啊,妈妈这辈子没出过苏州府,听说京城的地上,都镶着黄金的啊,最是富贵不过的了。”
冬梅笑道:“李妈妈,要是地上都镶着黄金,那不是招人抢吗?我头一个去抢。”
李妈妈恨声道:“你这丫鬟,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抢了黄金,那是要砍头的。”
冬梅道:“小姐,你可想好了,老爷那边……”
蒋欣瑶点头称是:“冬梅姐姐到底想得周到!这事啊,祖父十之八九不会同意。”
冬梅略一沉思,便明白这里面的关键所在:“小姐,你是想试探一下老爷的态度。”
蒋欣瑶点点头,道:“好个聪明的丫鬟,虽说那个府里着实不堪,只为了冬梅姐姐能嫁得如意郎君,我也得回不是!”
冬梅笑道:“小姐真坏,每次都拿奴婢开玩笑。”
欣瑶微微一叹,眼中的忧色一闪而过,但笑不语。
蒋振在第二天傍晚才回了府。
蒋福亲自来给四小姐回话,让四小姐明日再去请安,老爷累了,已经歇下。
蒋欣瑶听了,神情未变只嘱咐下人好生侍候。
……
第二日,蒋欣瑶带着莺归现煮的南瓜粥,早早的就去正房请安。见老爷子正在用早膳,便说道:“祖父回来奔波辛苦,我让莺归煮了香喷喷的南瓜粥,最是补气不过,祖父尝尝如何?”
蒋老爷虽无食欲,倒也不忍心驳了孙女,当下就盛了一碗。只觉入口清爽糯软,回味甘甜,顿时食欲大开,一气喝了两碗。
把蒋福喜得跟什么似的,心道:还是四小姐有办法啊。
蒋老爷喝完粥,就着茶水漱了口,看了一眼斯条慢理吃粥的孙女,心里犯了难。
京城一行,势在必行,欣瑶该如何安排?
五年来,他与这个小孙女朝夕相处,若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且不说祖孙俩天生的血缘关系,只她冰雪聪慧,伶俐可人,知冷知热这一点就让蒋老爷心下喜欢。更为难得的是她这份大智若愚。
蒋老爷早过了天命之年,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不计其数。这些年在任上,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一双鹰眼可谓看尽人间百态。
当初带她来是不得已而为,故放之任之;慢慢看她甚是可怜,懂事,便心存好感;直到后来,两人日渐亲近,常常为句话争得面红卫赤,为多吃几口菜抢得不亦乐乎,他这才发现,这个孙女在这五年里,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
她几乎看不出有任何**。逢年过节,送给她的首饰,头面,很少见她戴上,一只白玉小簪倒是甚得她心。
衣食也是如此,一锅鱼头豆腐汤就能让她满足的吃下两碗饭。唯一跟他打秋风那次,是为了给绣娘开店;唯一要他出力的,就是找两个小孩,便是求人,也是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脚。
她聪明却不张扬,低调却不做作,善良又不心软,就这样如一阵风似的,抚得人心身熨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清澈,明亮和怡然自得。
蒋欣瑶感觉到祖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若无旁人的喝完一碗粥,漱了口擦了嘴,用调皮的眼睛回看他,只微微笑着,不说话。
蒋老爷干咳一声,说了声:“这么大人了,还调皮。”
欣瑶撒娇道:“调皮可不分年龄,我陪祖父出去走走,外面阳光正好呢。”说完,便扶着蒋老爷的胳膊慢慢向外走去。
蒋欣瑶边走边说:“祖父,您看,外面**甚好,万物复苏,有诗云:‘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可怜孙女我,在这青阳镇的蒋府老宅,看到的永远是这四方的天,这庭院的梅。哎,无趣的很啊!”
说罢说着大人的模样,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
蒋老爷听得直抽冷气,这丫头,完全没有预兆,没有寒喧,没有铺垫,直接暗示她想跟着去京城。行不行你看着办。
蒋老爷沉声道:“你从何而知我要去京城?”
欣瑶不理他的脸色,仍笑道:“祖父您脸上都写着呢。”
蒋老爷斥道:“胡闹,祖父脸上哪里有字?”
欣瑶道:“祖父,您就别硬撑了。自京城来信,您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若不是有什么为难事,何至于此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蒋老爷气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说你祖父呢,仔细你的皮,快说你如何得知!”
欣瑶道:“哎啊啊,实话实说怎么就挨了板子,可真真没了天理。您想啊,能让祖父为难的事是什么?其一便是京城有了什么难事;其二吗,便是人见人爱的孙女我了。这样两相一凑,可不就凑出来了吗。”
蒋老爷笑道:“你倒是聪明,聪明的就想要跟着去京城。你若知道,从青阳镇坐船到京城要多少天,就不会想去了。”
蒋欣瑶嗔道:“祖父啊祖父,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孙女我虽没有读书破万卷,千卷总有吧。”
蒋老爷宠溺的看着她,却板着脸斥道:“你那看书,是不求甚解,歪曲其意,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欣瑶撇撇嘴道:“我若是男子,当然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只我身为女子,您也说了,女子难养!所以吗,一知半解甚好,多了反而不妙,您说可是这个理啊?”
蒋老爷气笑道:“我怎么就得了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孙女?真把老夫气死也。”
蒋欣瑶笑道:“一条藤上结出的瓜不好,祖父你说是藤的错呢,还是瓜的错?哼,我这伶牙俐齿也是您宠出来的不是?您想啊,一路上有我陪着您,多出多少乐趣,那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的。”
蒋老爷被她这副痞赖样逗得哭笑不得,道:“真没见过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今儿个我也算是见着了。”
欣瑶一本正经道:“祖父,这话可不对。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往往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您孙女我,可不是什么人都逗乐陪笑的,单单就您一个,您还这样说我。”
说罢蒋欣瑶一副垂泪欲滴的样子,只是演技尚还青涩,蒋老爷不为所动。
“欣瑶,若祖父不带你去京城,你有何安排?”
欣瑶一听,顿时心里明白,只装糊涂道:“我只听祖父的。”
蒋老爷抚着欣瑶的头道:“我这一去,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必会回来,只我去京城的消息,不能让府里知道,所以……”
蒋欣瑶笑道:“祖父,我就呆在这里,等您回来,您看如何?”
蒋老爷沉吟片刻,道:“好孩子,等祖父回来你就回苏州府吧,不用陪着我这个糟老头了。”
蒋欣瑶笑道:“您这么快就不管我了,我可不依,我还等着您从京城带好东西给我呢。祖父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蒋老爷道:“明日一早就走,蒋福留下来。从现在开始,我就把宅子交给你了,呆会我会让阿福把帐本送来。你也不小了,这个年龄的女子,都得学着管起家来,倒是让我耽误了。需要什么直管问阿福要,我再留一千两银子给你,以防万一。明日不用早起,我最不耐烦送人的场面。”
欣瑶拉着蒋老爷的袖子轻道:“家里有我,祖父只管放心。这银子祖父给得太多,我一个小人,哪花得了那么多?”
蒋老爷道:“行了,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个小财迷,收着吧,留着自个花。”
蒋欣瑶扑哧笑出声来。祖孙两个一左一右,一高一矮,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
阳光甚好,春风正暖。
……
第二日天未亮,蒋老爷带着蒋全等人出发。
蒋欣瑶醒来,人早已走远。她拥着被子呆坐了半天,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又想,理了再理,才起了身。
刚用罢早饭没多久,蒋福就进了怡园,恭敬的把老宅帐本拿给欣瑶,并递上银票,垂手而立等着小姐问话。
欣瑶接过帐本,放在一边,将银票递给冬梅,沉默片刻,方道:“福管家,祖父把宅子交给我打理,我年级尚小,没见过多少世面,若有错处,还得劳烦福管家多指点。你是蒋家的老人了,经的事也多,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只一点,我不得不唠叨两句。”
蒋福神色一敛,忙道:“四小姐吩咐!”
“如今祖父不在,不管是丫鬟,婆子,小厮,还是管事,更须谨言慎行。不该议论的不要议论,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只管老老实实做事。对外只说祖父去了庄子养病,若有那个长舌头的,坏了祖父的好事,你只管绑了来。”
四小姐的话中带着几分凌然。蒋福心中一颤,恭敬道:“小姐只管放心!”
欣瑶一改往日嬉笑的神色,又道:“每日安排人巡夜,分三组,每组三人,每人多发一钱月银,跟帐房说,就说是我吩咐的。祖父住的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