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爷,再不敢了,爷饶了小的狗命!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饶了小的狗命外的再不敢了。”
个子高些的黑衣人瓮声翁气的说道:“最后一次,再错了半步,你就等着活活痛死。”
文清贵浑身抖个不停,伏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
“滚!”
黑衣人一脚把文清贵踢了出去,文清贵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出了院子。提着口气,直奔出两条巷子,才敢顿住脚步,惊恐中下意识的回过头,却正看到一个黑衣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文清贵吓得一下子扑倒在地,连爬了几步,才扶着墙站起来,再不敢错了分毫,老老实实的一路往邹应年府上去了。
府衙里,知府曹大人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摊着那张状纸,刑名师爷袖着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拧着眉头也盯着那张状纸,低声说道:
“大人,这状纸上,字字如刀,极见功力,那个文清贵,穷困潦倒,一看就是滩烂泥,能写这样状纸的人,他哪见得到?只怕这状纸后头,有蹊跷。”
“我也知道有蹊跷可这蹊兢,关节是哪一处?这案子,审还是不审?怎么审?这样的案子,说是事是事,说不是事,就不是事。”
曹大人绕口令般不耐烦的说道,师爷眉头拧得更紧了,重重的叹了口气,思量着说道:
“大人说的极是,如今这京城里,唉,哪件事都不简单,这邹应年,出了名的头尖会钻,一边借着大女儿那边和汝南王府曲曲折折着,一边,借着首什么诗,得了钱尚书的夸赞,这两头,可连着两头,明眼人谁不看得明白这事,只怕不简单。”
“我知道不简单,这还用你说!”曹大人不耐烦的说道。
“现在是这案子,怎么审?”
“大人,照学生看,审是一定得审,既然有人提了这事出来,不审肯定不行,大人,就慢慢审,隔天升一次堂,慢慢审着看,有什么事。也就审出来了。”
曹大人轻轻抚着掌赞同道:“好一个拖字诀!妙!”
文清贵双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肩膀,抽着鼻涕,一路找到邹府大门前,邹应年府门前是一条宽阔繁华的街道,邹府高大轩敞的大门里,五六个衣履鲜明,精神十足的门房,正或坐或站着说着话。
文清贵蹭到邹府大门前,顿住脚步,抬头看着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手驱赶着他的门房,胆怯的往后退了退,又往后返了返,直返到了邹府大门对面的一家铺面门口。
文清贵肩膀缩得更紧了,偷偷的瞄着左右,但凡看到一丝黑色,就心头猛颤,文清贵干脆闭上眼睛,仰着头放声狂减起来:“邹应年,你个王八混帐东西你和唐文秀那个老虔婆杀了我姐啊!你抢光了我家银子啊邹应年你个王八东西!爷今天可算找到你了!”
文清贵这一阵狂喊,惊呆了一街的人,邹家几个门房反应过来。急忙跳下台阶,直扑了过来,就要去抓文清贵,旁边一个赶车的壮汉忙跳下车子,拿着鞭子挡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杀了人,抢了人家的东西,还不让人家说了?啊?”
旁边又过来几个行人小贩,帮着腔,围着拦着奔过来的几个门房。文清贵见邹府门房被人拦住了,放下心来,跳着脚,又高声大骂起来
第二五四章恶骂
“邹应年,你个王八东西,把我家的银子还出来,把我姐姐的嫁妆还出来!唐文秀,你这个恶毒婆子,你个黑心人,我文家可怜你,收容你,小姐一样养着你,你个黑心烂肺的,趁我姐姐怀孕爬姐夫床,趁我姐姐病,你要了她的命啊!我可怜的姐姐啊!苦命的姐姐啊!你死的怨啊!天理啊!皇天啊!后土啊!”
文清贵越骂越上口,越哭越有兴致,跳着脚,拍着大腿,抹着看不见的眼泪,哭天抢地的破口大骂起来。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文清贵人来疯一样跳上窜下,换着花样骂不绝口。
周围的人听着、笑着,好奇的打听这这乞丐骂御史的前前后后,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更不知道是不是真相的真相,凤一般散开,这乞丐是御史第二个妻子的嫡亲弟弟,现如今的御史夫人的第二个妻子的表妹,趁姐姐怀孕,爬了姐夫床,又趁着姐姐生孩子,下狠手要了姐姐的命,连姐姐的嫁妆,也一并吞了,现在被人家娘家弟弟找上门了。
这令人兴奋的秘闻被有着无限想象力的男人、女人们添油加醋,加上无数想象出来的细节,一时间,简直比市井间流传的小说更传奇、更有趣,更让人可议论、可愤恨。
邹应年的车子转进府门前的街道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种热闹非凡的场面。
邹应年脸色铁青的进了府门,两个管事拼命挤进人群,挤到文清贵面前,看着虽肮脏潦倒得不堪,可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这位舅老爷,恼怒至极却努力挤着笑容,上前长缉请道:
“舅老爷,老爷请您进府里说话。”
“进府里?到你们府里?那我还有个活路?啊?”
文清贵声音高亢的尖叫着,周围的帮闲们起着哄、喝着彩、叫着好,文清贵更加得意起来,晃着肩膀转了半个圈,仿佛在答谢着场下的观众,再晃回来,用肮脏的手指不停的点在其中一个管事胸前,大刺刺的吩咐道:
“跟你们家混账王八东西说,爷!我!文大爷我!已经在府衙里递了状子,把他告下了!爷不是那吃素的!回去告诉那王八东西,他文大爷眼角都不瞄他!入府?我呸!这满京城,有的是地儿,有的是客栈!告诉他,让他等着杀头吧!还有那个额婆子!那个蛇蝎女人!都等着杀头!杀头!”
文清贵又跳起来大骂不已,两个管事相互递了个眼色,上前半步,一左一右夹着文清贵,笑着说道:
“舅老爷喝多了,别让人看笑话,咱们赶紧回去吧。”
“爷会喝多?爷饭还没吃呢!下贱的奴才,放开!”
旁边一群人哄然帮起闲来,
“你家舅老爷让你放开,你还不赶紧放开?主子的话也不听了?”
“人家都说了,你们还要杀人灭口?快放开!”
“御史家也不能随便欺负人不是,放开,人家说了不去,哪有强请的理儿!”
……
七嘴八舌中,也不知道是谁动了手,推着着邹府两个管事,两个管事眼皮极活,一看势头不对,也不多纠缠,立即放了文清贵,往外挤去。
文清贵大获全胜,气势如虹的拱手团团转着道着谢,告折别:
“多谢各位乡亲、捧了这个人场,今天就先到这里,等爷吃饱喝足了,明天再骂这一家王八东西!”
众人哄然喝着彩,文清贵得意洋洋的甩着手,找着繁华处往前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家极富丽的客栈,昂然走了进去。
掌柜和伙计刚看了热闹,为难的看着昂然而入的文清贵,掌柜连连咳着,走到文清贵身边,陪着笑低声说道:
“这位爷,小店小本经营,从不赊欠,爷…”
“不用赊欠,赊欠什么啊?!最好的上房,多少银子一晚?”
“一两银子。”
掌柜的狐疑的大量着文清贵,举着一根指头说道,文清贵豪气的挥着手,
“这点小银子,便宜!叫个人去邹府支去!那满府里都是爷的银子,让人准备热水,再到这京城最好的绣坊,给爷买身衣服回来,嗯,给爷炒盘雀舌,再爆个肚丝,爷惦念了好多年了,快去快去!”
掌柜给旁边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忙出来往邹府奔去,掌柜满脸笑容的招呼着文清贵,
“文大爷先坐着喝杯茶,您忙了这半天,也该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喉,这上房、热水,总得准备准备,文大爷先宽坐。”
一边说着,一边让着文清贵坐下,伙计端着茶和两样小点心上来,看到碧青的茶水,文清贵才觉得口干难忍,忙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杯子一饮而进,伸手捏了块点心扔进嘴里,用手指连连点着杯子,示意再添茶上来,伙计干脆拿了茶壶过来,站在旁边,一杯接一杯的给他续水。
客栈伙计出了门,片刻功夫就奔到了邹府门口,跟一个门房拱了拱手,笑说道:“
“这位爷,麻烦通船一声,刚那位文大爷,你们府上的舅老爷,如今在我们客栈里头要住上房,一两银子一天,吩咐小的到府上支银子,还烦请通传通传。“
门房满脸晦气的看着客栈伙计,闷声答应着:
“你等着。”
说着转身进去了,不大会儿,托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伙计说道:
“我们老爷吩咐了,我们家这位舅老爷,一向脑子不大好使,经常犯毛病,这银子,就放在你们柜上吧,也别上房,就一般客房,跟你们掌柜说,侍候着舅老爷吃饱就行。”
伙计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答应着,转身奔回了客栈。
文清贵就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吃饱饭,就坐在客栈门口,对着邹府换着花样破口大骂,邹府管事一天里来了无数趟,想接了文清贵回去,或是送他回杭州府,文清贵哪肯哪敢?管事带了人,想强行捉了文清贵回去,可总被人拦住、挡着,干脆连文清贵的身也靠近不得。
隔天府衙开堂审文清贵案子前,府衙门前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旁边的树上也爬满了看热闹的人,文清贵摇摇晃晃、得意洋洋的穿过人群让出来的通道,一路拱着手,仿佛要最受欢迎的优伶般,出场了。
邹应年和唐氏自然不会亲自过来,只遣了个大管事过来,原本想着,几句话就能结了这案子,可谁知文清贵这边突然冒出个专靠打官司为生的闲帮,舍灿莲花,竟逼得大管事无言以为,文清贵时不时的哭两声,叫两声,念一句‘可怜的姐姐’再念一句‘可怜自己,当年何等玉树临风’。这不着调的表演,让这案子极是热闹有看头。
审了小半,案子却越审越乱,曹大人宣布,隔天再审,人群欢呼着,后天还有热闹看。
汝南王府议事厅,李小暖咬着果脯,仔细听着千月的禀报,笑着夸赞道:
“这位曹大人,倒是位妙人。”
千月垂着手没有答话,李小暖心情极好的上下打量着他,
“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想起个典故,你要不要听听?”
千月垂着手没有答话,李小暖也不用他答话,自顾自接着说道:
“说是前朝有个绝世佳人,从来不用胭脂水粉,就是因为她生得太好,若用了胭脂水粉,那胭脂水粉倒污了她的颜色!我一直不相信,见了你才知道,原来真是这样,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连支簪子都不用,必定是嫌那些庸簪俗佩,会污了你的颜色!”
千月脸色红涨起来,咬着牙,抬头看着李小暖,很恨的说道:
“少夫人也从来不用胭脂水粉的么?”
“水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