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512页

属于韩稷的所有东西便全卷到了正房。这里沈雁差青黛往韩家给太夫人送韩稷钓来的鲤鱼,也有意无意地把这事给说了,太夫人闻言乐得直点头,说“很该如此”,送了对同心锁给了她。

韩稷午饭后也往沈家去了一趟,把消息转达给华氏了,华氏也高兴,递了几句祝福,又给了他们一对同心玉如意。沈宓知道后也只有点头的份,没理由女儿都嫁过去了还拦着不让人圆房。不过同时又还是“恐吓”了韩稷几句,着他日后对她女儿要更上心些。

韩稷自然只有应承的理,于是这里又收了一大堆寓意吉祥美满的礼物回府了。

府里这里眉娘听说他们俩要搬到一处,也送了对亲手绣的鸳枕。

傍晚吃了饭,不相干的人就很自觉地早早回房睡了觉,胭脂她们也退到耳房里做针线去了,余下海棠牡丹则早已备好了热水在廊下听命。

房里韩稷虽然看书吃茶瞧着没事人儿似的,但那一刻也不能停下来的手脚还是暴露出来他的紧张。沈雁也好不到哪里去,许是愈有情愈在意,愈在意愈紧张,前世里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纯粹就是应付,并不会在意对方的喜恶。可是如今不同,这是她心之所系的丈夫。

韩稷在借喝茶定心神的时候她则在给他整理衣物,找点事做总归好些。

“我东西不多,你别忙了。”韩稷看她来来去去跟小蜜蜂似的,便在榻上出声。说完忍了忍脸上的灼热,最后还是下了地,走过来递着叠好的衣裳给她,帮她打下手。

两个人一高一低,默不作声地把衣服收完,扫眼一看,已经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沈雁掉头去拿搭在床头的他明日要穿的袍服,韩稷见烛光映在她侧脸上,一片如雪肌肤娇嫩无瑕,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卷翻在红罗帐里。

这一番翻云覆雨不消详说,从六年前初遇开始,老天爷就似冥冥中有了安排,从最初的两看相厌,渐渐到彼此欣赏,再到后来相处融洽,每一步走来从从容容。

韩稷不知道当初若不曾在北城兵马司外遇见她,如今又会是怎么样一个现状,他不想回头,更不想重来,岁月因为有了她,变得那么无悔。

玉兔高升时房里才传来唤水声,胭脂几个立刻如才磨光了的车辘轱,立刻脚板溜溜地各行其事来了。

翌早下人们纷纷前来请安,有了韩稷入驻,正房里明显热闹的多。而早饭后薛停他们本是去韩家寻韩耘上大营,这里不知怎么也听说韩稷搬来跟沈雁同住的消息,一个两个挤眉弄眼地也到了府里来寻韩稷讨酒吃,顺便也合起来请了尊送子观音到萧府。

好在这些人都不是什么不规矩的人,要不然这样的私房事弄得人尽皆知,简直要丢大脸。

沈雁在家里闷了几日,想起还该替太夫人洗头,便让胭脂带了几样老人家爱吃的零嘴儿,要往韩家去。

韩稷从前院回来看见了,便说道:“你先走,片刻后我也过去。咱们上韩家蹭饭吃去。”

丫鬟们见他们俩这如胶似漆的样子,都禁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沈雁在自家人面前倒是豁出去了:“那你记得把答应给父亲的茶叶带上。”

如今韩稷身上基本没有什么事,陶行贺群便差不多成了她的专随,这里登了马车往朱雀坊去,一路车水马龙,市井得很。

青黛随沈雁坐在车厢里,说道:“什么时候也得回娘家一趟,奶奶恐怕惦记着呢。”

“知道了。”沈雁应道:“明儿就去。”

这里一路说着话,没多远便就拐进了朱雀坊。

而就在他们一行进入坊内的时候,这边巷口阴影之下,却忽然有道狠戾的目光投过来,那眼里的恨意,似是要将那车厢整个儿焚为灰烬……

乾清宫这里,赵隽也已经换上了常服,与同准备好的景洛一道登了马车。

天子出门,自然不是件轻松的事,何况还带着景洛,侍卫们碰头商议了两日,这才挑了这么个日子出行。

天气很好,春光灿烂。

景洛呈现着难得一见的兴奋,抱着他新写的字,准备给阿娘看。沿途的街景当然也很吸引他,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闲适,丰富,而不是像皇宫里那么枯燥。

他的眼里放着光,让人看了也不由动容。

赵隽望着他,不由自主道:“洛儿喜欢宫外吗?”

“嗯。”景洛攀着窗外,喃喃道:“我喜欢跟阿娘住在庄子里,我们的家后面是一片竹林,那里有许多小鸟唱歌,门前有许多田地,有时候种着麦子,有时候种着稻米,还有土豆花生等什么的,家里有我养的小黄狗和大花猫,我喜欢一边吃花生,一边看它们在一起争食吃。”


582 责任
带着稚音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落寞,赵隽望着这样的他,目光也在一点点转黯。

他能够看得出来他的期待,那双眸子,自打进宫起便没有亮过,而如今则像是鹿儿被放归山林,才真正有了灵气。

“你,跟阿娘住的庄子,还有什么?”他问。

“还有很多。”景洛坐下来,认真地道:“我们住的庄子很大,很多田土,还有很多小山,下雪的时候有野免和野鸡逮,但天气太冷,阿娘通常不让我进山,她会挑秋天带我上山捡蘑菇,顺便也打几只山鸡野兔回来做成腊味,这样,我们冬天也就有肉吃了。

“阿娘还种了菜,每天早上她去园里择菜的时候也会给我养的阿咕带两根萝卜。现在这个时候,池塘边的桃花应该开了,过不多久便可以摘桃吃。阿娘会把吃不完的果实摘下来,做成甜甜的果脯,这样,我到秋天冬天的时候,还是能吃到夏天的果子。”

他说完抬起头来,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阿咕在吃萝卜,小黄和大花在淘气,池边的桃花树开满了粉色的花朵,美丽得像春姑娘的衣裳。

赵隽也微微笑了。看向车窗外的货郎,跟他称了二两桃脯,拿一块给景洛,“是这样的吗?”

景洛吃到嘴里,不甚满意地:“阿娘做的比这个还好吃。这个味道,像是隔壁丫丫的奶奶做的。”

“丫丫?”赵隽饶有兴趣地,“你们跟丫丫家关系很好?”

景洛不知道怎么说,这样道:“丫丫的阿娘不在了,他阿爹又给他娶了个后娘,后娘生了弟弟。渐渐地阿爹也不关心她了。丫丫跟爷爷奶奶住,他们家就在我们家隔壁,有时候他们家煎了烙饼,站到门口喊一声,我就听见了。有时候阿娘包了饺子,我站在门口叫声丫丫,丫丫也会过来。”

赵隽微笑着,抚膝道:“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景洛愣了下。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样。每天早上,我们家的公鸡和丫丫家的公鸡都会像相互比赛一样,一声叫过一声地叫。”

“两小无猜。那可真好。”

赵隽笑到这里,已经有些艰涩。

景洛心中的这些快乐和美好,他毕生都不曾有过。

“父皇,阿娘住的地方还没有到吗?”景洛怯怯地抬头,问道。

他抚了抚他头顶,说道:“前面就是了。”

马车过了繁华的大街。驶进了萧宅所在的鸣玉坊。

鸣玉坊是京师里地段不错的民坊之一,既近闹市大街,坊内又皆是达官富户。

赵隽他们在萧宅对面的巷口停下。“前面那座宅子就是你阿娘住的地方。”

“我们不下去么?”景洛像是很意外。

赵隽道:“我们看看就好。”

眉娘早说过跟他恩断义绝,连景洛的玩具也送了回来,自是不打算再见。既然如此,她还会不会见景洛也是两说。那到底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倘若她不答应见,那么岂不更让景洛难过?而即便是见了,也未必还会有下次,既然总会有失望,倒不如就此斩断也好。

“父皇……”景洛有些失措,紧紧抱着装着他抄的文章的木匣子,眼泪一滚就落了下来。

他还以为,他带他出来是要让他和阿娘见面。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样用自己的乖巧温顺来说服阿娘不要放弃他。

而他现在到她家门外,却不能见她。

他闷声哭着,一下下地抽噎,但是又极力克制着不发出声音,于是小小的身躯一抖一抖,就像是秋风里挂在枝头的落叶。

赵隽去拉他,他下意识退开半步,仍是哭着,又不出声。

赵隽撇开脸,说道:“洛儿不要胡闹。阿娘终归不可能跟你永远在一起,你是大周的皇长子,将来亦会是太子,是我大周的继任君主,平民百姓的生活不适合你,你生来是赵家的人,便该尽赵家人该尽的责任。”

景洛泪眼婆娑望着他,抽泣道:“什么是我的责任?”

“自然是像父皇这样,尽力当个造福百姓的君主。”

“可是,我并不想当皇帝。”景洛眼泪又流下来,他蹲下去,小胳膊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像只无措的小兔子,“当皇帝又不能经常出宫,不能常常串门,没有邻居,没有朋友,宫里连小猫小鸟都是规规矩矩的,我不想这样。”

“可是这是责任。”赵隽望着他,“每个人都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人生注定还有一些事情是我们不愿意去做的,这里头就包括责任。责任就是我们不管想不想去做,也必须去做的事情。”

景洛听不懂,眼泪又飚出来一泡。

赵隽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回宫。”

几丈之隔的萧府里,贺群跃下树梢,自顾自地咕囔:“那马车谁家的,怎么才进来又掉头出了去?”

这一日景洛被留在乾清宫。

赵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景洛进宫已经有好几个月,他是个乖巧的孩子,眉娘将他教得很好,最初进宫时他情绪低落,明显不太肯跟他们亲近,面上从未哭泣,但是在他睡着时,脸上却有泪痕,小手心里也紧紧攒着眉娘给他做的衣裳。

他自己也是易感的人,看到孩子这样他只会心疼而不会生气,比起一个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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