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折回去找我,我很高兴……”
牡丹微微垂了眸,低声道:“你是因为我才受的害,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只可惜我没本事,害得你躺了那么久。”
李荇心里甜得如同调了蜜似的,抿着唇只是笑,只恨不得此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和牡丹才好,间或收到刘畅阴狠的目光,也全都不当回事。
大郎看在眼里,心中也高兴,暗想,若是妹妹能和李荇在一处,可真正是良缘一桩,不如什么时候和爹娘说一声,叫李荇来提亲。
忽听何志忠低咳了一声:“噤声,宝会开始了。”果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一个须发皆白,身材矮小的波斯胡从外间走进来,直接走到绳床下首空着的茵席上坐下,威严地宣布宝会开始。
却是从他开始出示宝贝,他拿出的是一笼帐子,握在手里不过盈盈一把,打开后却是七尺见方的一笼,轻薄疏透,犹如浮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帐脚缀着金银、珠玉、水晶、琥珀、瑟瑟等物,很是华丽。奥布在一旁介绍道:“此帐子名为七宝紫绡帐,轻薄疏透,然冬日风不能入,盛夏则清凉自至。”
牡丹觉得这帐子的确非常美丽珍贵,但她很怀疑这帐子是不是真的如同奥布所说一般,冬暖夏凉。按她的理解,冬天里风不能入,那便说明不透风,可是夏天却又清凉得很,不通风,怎么凉?明显就是自相矛盾嘛。但看到众人都在赞叹,便把疑问埋在了心里。
众人纷纷赞叹一番,接着又按座次分别出示宝物,有玛瑙、琥珀、珍珠、金精、石绿、玉器、赤颇黎、绿颇黎、瑟瑟、夜明珠等物,无论尺寸、质地、做工都可以说是平时罕见的宝贝,还有什么昆仑山来的万年寒玉魄、深海里来的龙骨灯,以及可以引见鬼魂的明珠等等,个个都把自己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世间唯一。众人都在赞叹,但就是没有人叹服。相比较而言,那七宝紫绡帐的确算是此间比较出众的。
牡丹和三个侄儿看得眼花缭乱,李荇和李满娘则看得津津有味。牡丹趁空偷瞄了刘畅那边一眼,但见那袁十九不时地压低声音和刘畅说上一句两句,刘畅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眉间透出一股焦躁,潘蓉也难得正经地端坐在那里,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牡丹忍不住悄声问何志忠:“这些宝贝还不算宝贝吗?”
何志忠淡淡地道:“且等着,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几乎所有人都夸耀完了,一个人出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珍珠,圆润无瑕。刘畅与潘蓉的脸上露出喜色来,众波斯惊叹不已,全都起身要请了那人坐居上首,稽首礼拜,忽听又有人道:“慢着,我这里还有件宝贝。”
一个坐在末席,形容猥琐的波斯胡将怀里抱着的一个三尺多高的匣子拿出来,郑重其事地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道:“玛瑙灯树一枝。”
牡丹隔得远,没看清楚那玛瑙灯树是什么样的,却听众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露惊异之色。就是何志忠与何大郎见惯了场面的,脸上也露出异色来。
但见那白头发老波斯轻声嘱咐了奥布两句,奥布领命上前,将那盒子捧上来放在正中,从盒子里取出一枝三尺余高,通体红色,纹带如云,呈半透明状,无裂纹,无砂心、无杂质,底座为莲花宝座,灯头为九枝的玛瑙灯树来。奥布取了九枝蜡烛放上点燃,虽是白日,屋内仍然流光溢彩。
质地如此出众,又这么大的玛瑙,实在是罕见之极。胜负分明,众人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色来,不等众人邀请那人上座,刘畅起身道:“这件宝贝价值几何?我买了。”
何志忠淡淡地道:“刘奉议郎激动了,论理,我不买了,你才能买。”
第七十一章 宝会(四)
刘畅猛地回头,定定地看着何志忠,何志忠神色自若,挺胸抬头地站在那里。他虽然已经两鬓斑白,虽然只是个商人,但是他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历经沧桑之后的淡定从容很耀目。刘畅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肥胖爱笑,常常一脸忠厚的商人。
“此间规矩便是如此。同样的价格,座次优先者得;不同的座次,价高者得。”白发老波斯的话将刘畅的注意力从何志忠身上吸引回来,他回头求助地看着袁十九,袁十九很肯定地对着他点点头,表示这条规矩确实存在。波斯商胡在本朝的人士不下十万,行事自有一套规矩,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作为斗宝会主持人的老波斯,又怎会讲诳语?
刘畅无奈回头,眼看着众人不急不忙、按部就班地扶了出示玛瑙灯树的那人上座,问得他姓名叫做米亚,便宣布今日米亚的玛瑙灯树拔得头筹,一起向他行礼。再看何志忠一脸的沉稳笃定,何大郎一脸的志在必得,李荇一脸小人得志的悠闲自在,坐在李荇身边的牡丹则笑容恬淡,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不由一阵气闷气苦气煞,脸上露出困兽一般的神色来,握紧了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潘蓉见状,忙低声劝道:“急不得!”
刘畅恨声道:“怎么不急?我家私没他多,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如若今日他故意与我作对,叫我买不成这宝贝,我又当如何?”这宝贝买得成与否,关系到他的一生,叫他怎么能不急?他一时忍不住特别后悔,早知如此,何家人适才进来的时候就不该故意与他们置气,激怒了他们。
可是当时那情形也怪不得他。在这种场合见到牡丹,他就已经很吃惊了,甚至有点小小的激动,可是牡丹看到他在此却视若无睹,反而笑容甜美、小鸟依人一般紧紧跟在李荇身后,二人不时窃窃私语,说不尽的亲密温存,那样的牡丹,他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输在李荇这样一个官不官,商不商,长相没他好,才能不如他的人手里,简直是奇耻大辱!叫他怎么忍得下?!他当时恨不得将李荇身上刺上十个八个透明窟窿,再将牡丹打上十个八个耳光,骂她无耻不要脸才能解气,好容易才忍住了,哪里又顾得上去想得罪何家人会不会让自己处境更艰难?
潘蓉晓得他的脾气,低声叹道:“你呀,就是这个倔脾气不好,吃了多少次亏,总是改不了。不是说相同的价格,座次优先者得;不同的座次,价高者得么?总之这东西咱们今日势在必得,那就多出点钱。你放心,你手里的钱不够,我手里还有一些,总之必然替你达成心愿就是了。”
刘畅道:“就怕李家插手……”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李荇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偶然。从私了讲,李荇家中也很有钱,如果两家人一起合作,起心要出这口气,有潘蓉倾力相助,他大概还能争上一争;但假如,李荇不是私心想出气,而是为了某个人来办差,那么,他大概是没有胜算的。
潘蓉也想到了这一层,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看着几个伙伴道:“不管怎样,都拼上一拼吧?大家既然来了,都尽力帮子舒一把如何?”
那几人都点头答应:“放心,就是为了争这口气,也不能叫他们得逞。”
刘畅的脸上方露出几分笑容来,回头问那袁十九:“以十九哥看,那顶七宝紫绡帐、那颗金珠、还有这枝玛瑙灯树价值几何?”虽然大家都答应帮他的忙,但他不得不作其他打算。今日这许多宝物中,也就这三件东西最显眼,价格必然很高,何家不可能全部都吞下,毕竟买得起这东西的人是少数,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来说,应该把更多的钱留着去准备更多的人能买得起的宝贝。所以,他就算不能得到最好的一件,但总能争取到其中一样。
袁十九淡淡地道:“七宝紫绡帐,要值一千八百万钱;金珠当值两千五百万钱;至于这玛瑙灯树,该值三千万以上。”
这价格倒也还罢了,刘畅皱皱眉头:“为何说以上?难道就没个准数么?”
袁十九道:“那玛瑙灯树是整块玛瑙雕琢而成的,这么大,质地这么好的玛瑙本就难得,更何况,那不是普通的玛瑙,顶部莲花灯盘中天然含水。所以才会在灯光点亮之后,那朵莲花犹如活了一般,晶莹璀璨。这样的宝贝,可遇不可求,所以说以上。”
潘蓉怀疑地看着他:“里面有水吗?怎么我刚才没发现?”
袁十九微微不屑地嗤笑一声,把脸侧开。若是换了旁的贵胄子弟,早就翻脸了,偏潘蓉也不恼,嬉笑着道:“这样稀罕的宝贝呀,我可得去开开眼界,瞧仔细了。”说完果真起身,装模作样地问了那白发老波斯,拉了刘畅近前去看那灯树。果然如同袁十九所说一般,半点不假。
刘畅与潘蓉对视一眼,交换了眼色,退回座位上。潘蓉笑嘻嘻地走到何志忠面前,施了一礼,道:“老世伯,敢问这玛瑙灯树您愿意出多少钱?”
这小子真鬼,何志忠微微一笑:“还没问主人可肯卖,又要卖多少钱呢。”
潘蓉立刻转了个身,对着米亚道:“敢问商客可卖这宝贝?要价几何?”
米亚半点犹豫都没有,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道:“财不露白,已经拿出来了自然是要卖的。三千万,半点不少。”
潘蓉和刘畅立时打量周围商胡的面色,但见众人都微微点头,没人觉得贵了。便想,果然值得这个价,看向袁十九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敬重之意。袁十九对他们的神色却是仿佛没看到一般,一派的淡漠。
何志忠缓缓道:“三千万钱,我买了。”众人纷纷上前恭喜他与米亚,他笑嘻嘻地举起手来要与米亚击掌。
刘畅眼看要成交,忙道:“慢着!不是说价高者得么?我出三千一百万钱。”
何志忠面色不变,淡淡地道:“三千五百万。”
刘畅道:“三千六百万。”
何志忠不假思索地道:“四千万!”
刘畅道:“四千一百万!”他算盘打得精,不拘何志忠多少,他总比何志忠多一百万就是了。现在这点钱,还在他的心理承受限度之内,用不着潘蓉等人援手,只不过到底是自家的钱,来得不易,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用大钱的地方?自然能省得一文是一文。还有,他心里也有些不踏实,生怕跟着何志忠大跨度地乱喊,会吃大亏。
何志忠扫了他一眼,道:“四千二百万。”却不似先前那般突然就往上涨了五百万钱,改为小心地往上加。
何志忠的小心让刘畅先前的犹豫又少了几分,二人慢慢攀到五千万,周围的胡商们也没见勃然变色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竞价。
李荇突然起身道:“六千万。”
手里的钱不多了,刘畅本想打退堂鼓,但看到牡丹紧紧盯着李荇看的样子,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一股热血冲上头脑,令他全然忘了先前的打算,不顾潘蓉狂掐他的腰,顷刻间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七千万!”
屋里有片刻的宁静,随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