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240页



图兰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到可以去找吉祥,就笑了起来,可旋即她又垮了脸,犹疑不决地看看谢姝宁,又看看燕淮。

谢姝宁瞧见。便道:“去吧,你就在那候着,但凡有什么动静你都听得见。”

“……小姐,”图兰闻言愈发犹豫了,凑近了同她耳语。“奴婢不是怕他对您不利,是怕您,对国公爷不利……您上回不就趁着没人,把他推进河里了吗?”

谢姝宁身子一僵,语塞了,咬牙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河。难道我还能再推他一回不成?”

图兰四处一看,倒也是事实,这才点点头,迈开两步还不忘叮咛:“您要动手就喊奴婢,可千万别自个儿动手。”

谢姝宁这回,连脸也僵了。

这哪里是丫鬟。分明是祖宗!

这种话,怎好当着燕淮的面直接说出来!

可图兰说完便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吉祥靠近了。

吉祥远远瞧见,下意识从身上掏出个荷包来,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桂花糖。

谢姝宁正跟着图兰的背影望过去。一见之下不由诧异,心中原本对吉祥的几分不虞倒减淡了些。

她原本是觉得吉祥配不上图兰的,图兰是个好姑娘,吉祥却不是个好后生。

更何况,吉祥又是燕淮的人,前一世,谢姝宁对吉祥便知之甚少。他是燕淮的影子,藏得很深,却寸步不离。

她没想到,面对图兰时的吉祥,原是这般模样。

可见良配不良配,旁人观望的结果,鲜少有准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图兰跟吉祥私下里见面的事,她偶尔会提点,却不会刻意阻拦。

活得久了,在她眼里,自己身边的几个婢子,就都像是孩子一般,其中又以图兰为甚。这丫头的西越语日渐流畅,平日里却总还有那么多乌龙可出,实在叫人好笑。

谢姝宁便很想让图兰有个好归宿。

她踩在落叶上,站在原地不动。

图兰总跟吉祥见面,她既知了,又哪里还能猜不出幕后的人。

不过也正好,她从图兰口中也探知了不少关于燕淮的事。

不知不觉间,她对燕淮便有些改观了。

思忖间,脚下的草丛里忽然发出一阵沙沙声响。

不像风,倒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开草丛蜿蜒而来。

谢姝宁一惊,低头张望,便见一条二指宽的花斑蛇扬着三角的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

只要她一动,这条蛇便会一窜而起。

她甚至不敢开口扬声唤图兰。

隔着草丛,对面的燕淮并没有瞧见这条蛇,却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谢姝宁后背霎时湿冷一片,艰难地同燕淮对视了一眼,旋即别开,望向那条蛇所在的位置。

对峙中,忽然有一道寒光破开了草丛,直直朝着毒蛇的七寸而去。

与此同时,谢姝宁只觉身子一轻,栽进了个挟带清冷气息的怀抱里。

等到回过神,人已坐在了身后高高的树干上。

第267章 消失
风声入耳,枝叶颤动。

谢姝宁犹自低着头,眼睁睁瞧着草丛间蜿蜒出了一道波纹。蛇身压倒了杂草,软塌塌地瘫在那,上头扎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

居高临下看过去,一目了然。

谢姝宁惊惧未定,高高坐在树上,蓦地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是如何上来的,树极高,枝叶亦繁茂,树干上还有青青的苔藓,湿滑似蛇,触手骇人。

她盯着下方,不敢抬头,亦不敢挪开视线。

就在这时,扶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她面色大变,惊呼了声,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抓那只手,心神不宁地道:“别动!”

燕淮愣住了,将将要收回去的手,又伸了出去。谢姝宁亦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只手,轻喘了几声,目光仍旧盯着树下草丛看,根本不敢扭头。

“……八小姐。”燕淮头一回见她如此,以为她是被方才那条蛇给吓着了,“蛇已经死了。”

谢姝宁却恍若未闻,依旧不动,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树干上。树干粗糙,上头更有青苔遍布,可谢姝宁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脏,指甲里嵌入了青苔,也不肯撒手。

另一边远远听见动静要冲过来的图兰,见他们上了树,动作便顿了一度。

吉祥眼睛尖,发现了卧在草丛里的死蛇,转身告诉了图兰。图兰长出一口气,默默在心中给燕淮加了一分,能保护她家小姐的男人,才是真汉子。她想着卓妈妈说过的红娘都是何等模样的,慢慢熄了凑过去的心思。

然而经过毒蛇之事,她的视线却不敢再从谢姝宁身上挪开,只牢牢望着他们。

看了几眼,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扭头低声问吉祥:“可是我瞧错了?我家小姐。是不是抓着你家主子的手?”

吉祥闻言一怔,举目望去,只见遥遥的两只手握在了一块,不由诧异不已。连话也不知如何说了。

图兰道:“未婚男女,是不是不能这般牵着手?”

西越的风土人情,她知道些,却总也弄不清楚。

“……按理,是不应该这般的。”吉祥倒弄的清楚,此刻真谈及,却有些狐疑起来。

这俩人分明素来不合,上回元宵灯会上独处不过一会,便撕破了脸皮,他家主子还落了水。大冬天里浑身湿透。这回,怎么就连手也牵上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图兰:“这事切不可宣扬出去,谁都不能说,记住了?”

图兰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我不说。”

微微一顿,她又道:“好奇怪,这般看着,我家小姐同你家主子,倒似极为般配。”

骄阳被葱茏树木遮蔽,只余些微碎金子似的日光倾泻下来。正巧落在了二人身上。一双人便瞧着似冠玉做的似的,不沾烟火气。

吉祥听着,定定看了树上的两个身影几眼,没应声。

图兰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燕家跟温家的那门婚事。眼下可还是作数的。

图兰没听见他说话,不由狐疑:“你不觉得?”

“我哪里知道,般配不般配,也不是你我说了就能算的。”吉祥想到了燕、温两家的亲事,心里不由多了些许烦躁。闷闷不乐地说道。

图兰撇撇嘴,不理他,自言自语起来:“不管你,我倒真觉得般配,瞧着便养眼,不像某人,看着就叫人不痛快……”

她喃喃念叨着,嘴角微微上扬,自己笑了起来。

她向来觉得自家小姐生得好,这会更是如此,连那双被草叶汁水给染上了绿色的绣鞋,也似比往日更好看了些。

然而谁知,落在图兰眼里,美不胜收的小姐这会却已是怕得半死,连脸色都白了几分,手心不断沁出冷汗来。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谢姝宁头一回爬到树上来,还是这般高的树。

她也因此才知,原来自己有这么畏高。

只是看着树下,她的腿脚便开始发软,掌心冒汗,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满脑子都是要摔下去了,要摔下去了!

除此之外,大脑一片空白,她连自己此时同谁呆在一块都快拎不清了。

紧紧抓住了燕淮的手,她才觉得稍安心了那么一丝丝。

燕淮反倒是紧张起来,二人相握的掌心里渐渐被汗水模糊,变得黏腻起来。

他的耳朵,微微泛红。

正值炎热时节,林子里却很凉快,他心知自己耳上发热,不是因为天气缘故。

这样想着,他忽然心生怯意,悄悄想要将手给抽出来,却不防他才动了动手指,便被谢姝宁恶狠狠地将手给压了回去。

她用了大力,但身单力薄,力道有限,这动作,倒像是柔云拂面。

噌的一下,燕淮便觉耳上热意传到了面上,烧得滚烫。

谢姝宁依旧浑然不觉,直到他哑着嗓子轻声唤了句,“阿蛮……”她才骤然回到神来,终于将视线从树下拔了回来,微微侧目去看他。视线触及二人交握的手,她懵了下。

而后陡然间有些心跳加速,她没来由的也跟着红了脸,但这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怕得厉害,什么男女大防,避嫌都成了浮云。

更何况,她心里自觉沧桑,看燕淮少年模样,从没有过旖旎心思,这一回,气氛却仿佛有些不对劲起来。

谢姝宁讷讷道:“我畏高。”

这便解释了她为何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燕淮闻言,莫名有些失落,掩了眸子别过脸去轻咳了两声。

谢姝宁巴巴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送自己下树。

这般高的树,若要叫她自个儿下,那就是找死!当然,唤了图兰来,也是一样能平安下去的,可是这会坐在树上,她两股战战。坐立难安,哪里敢大声喊人,谁知这高声一喊,会不会直接让她摔下树去。

可她等了半响。燕淮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哪知道,人是恨不得同她再在树上多呆一会的。

风忽然大了起来,碧草丝丝四处乱晃,唯有那条蛇被牢牢地扎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瞧着是死透了。

有鸟雀被风声惊起,振翅高飞,倏忽便消失在青空之上。

林子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打头的少女穿一身粉缎折枝海棠花褙子,配一袭月白色的挑线裙。瞧着年纪约莫十四五岁,样貌明艳动人,耳上长长的两枚银丝丁香花耳坠儿,走动间,并不摇晃。

她站在那。高高仰起头来盯着一棵树看。

树上的两个背影,一紫一素,一男一女,看着年纪都不大。

她身边一个身着雪青色比甲丫鬟模样的姑娘便悄声道:“小姐,怕是有人私会,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这地方平素连寺里的和尚都不如何走动,入口处落叶积了不少。也无人清理,若有人借此地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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