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237页

他们愿意不愿意,自是他们的事,只要公主愿意,便是了。”舒砚闻言,却只摆摆手,并不以为然。

谢姝宁忍不住急了,“世上哪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舒砚笑了起来:“怎么没有?我爹,你舅舅,当初对我娘可就是一见钟情。若非如此,这世上也没我了。”

谢姝宁无奈,腹诽舅舅不知是如何教的孩子,竟叫她一点也说不过他。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忧心忡忡。”舒砚笑意明朗,“你既要入宫,只帮我问问公主便是,若她心中已有人选,我自不会再提这事。”

他一贯想得开,可若不试一试,却是难以甘心。

这话颇为干脆利落,谢姝宁并不反对,可让她去问一问纪桐樱,她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问?如何问?难道见到了面便喊一声,你觉得我舅家表哥如何,可能做你的驸马?

谢姝宁不由头疼起来。

这叫个什么事!

舒砚却已经扬长而去。

***

到了三月廿十二这日,谢姝宁一早入了宫,见到了纪桐樱,便去拜见皇贵妃。

皇贵妃一直拿她当女儿,从不避忌,笑着拉了她的手,同她道:“阿蛮也是大姑娘了,惠和虽比你年长,却素来不及你沉稳。这回你可得好好帮她看一看。你们小孩子家家,自有想法,我老了,便不搀和进去。免得惠和嫌我。”

纪桐樱在一旁听着,娇嗔了几句,一边牵住了谢姝宁的另一只手。

要选驸马了,她心里也慌,没有底气,如今谢姝宁就是她的底气。

谢姝宁笑着同她们说话,心里却明白,皇贵妃宣她入宫,只是为了让纪桐樱吃枚定心丸,并不真的指望她能帮着挑。

这日午后。一行人便往凤台去。

谢姝宁陪着纪桐樱一道坐在纱帐后头,纱帐是鲛绡所制,轻薄透明,里头的人能看清楚外头的,外头的人却无法透过纱帐看到里头的。

纪桐樱的心提了起来。侧目看谢姝宁,张张嘴,轻声道:“阿蛮,我不想嫁。”

汉白玉的台矶下,已整整齐齐地站着几个人。

谢姝宁暗叹一声,不知如何安抚她,假以时日。轮到她,想必也是这般不情不愿。可她嫁过一回,心知自己今世想要的夫君究竟是何模样,也知自己想过安稳平静的日子,因而她并不忧虑,等到了时候。终会挑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的。

但纪桐樱不同,她的亲事,还关系着朝堂的起伏变动。

内监宣了公主到,台矶下齐刷刷下跪行礼。

纪桐樱面上神色便有些漫不经心起来,她不是不想嫁人。她只是不愿意嫁个见到自己还需下跪行礼的人。

须臾,帘外的内监递了记载着姓名、家世、功名之类的牌子进来。

纪桐樱就着宫女的手粗粗看了几眼,又让谢姝宁看。

谢姝宁伸手接过,翻开来看,一块又一块,看到第三块时,手僵住了。

——温庆山。

这三个字工工整整写在牌子上,撞入了她的眼帘。

她抬眼,往帘外看去。牌子的顺序对照着台矶下站着的一行人,她望向了站在正中的那一个。

气质儒雅的青年穿着谨慎得体,一派云淡风轻地站在那,瞧着倒是五个人里头,最打眼的那个。

这样的人,却为何鲜少在外走动?

谢姝宁握紧了那块牌子,倏忽一松手,粗粗将后头两块牌子上写着的也看了,递给一旁伺候着的宫女。

纪桐樱问她:“如何?”

谢姝宁笑着凑近了她,亲昵地耳语道:“温家的那个我瞧着颇为不顺眼。”

“咦?”纪桐樱头一回听她说起看谁不顺眼,不由诧异起来,“哪不好?”

这还只看了姓名家世,连话都还未说上一句呢。

谢姝宁依旧笑着,像妹妹缠着姐姐,嘟哝了句:“也不知为何,就是瞧着不喜欢。”顿了顿,她想起了舒砚的千叮咛万嘱咐,不由鬼使神差地厚着脸皮说道,“下头那几个,瞧着没一个能比得上我舒砚表兄的。”

纪桐樱对于她那个蓝眼睛的表哥印象十分深刻,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帘外的几人,只听得纱帐后笑声银铃似的回响着,却不知是谁惹了公主发笑。

纪桐樱笑完,不免觉得谢姝宁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兴趣缺缺地问了帘外诸人几个问题,便意兴阑珊地准备回宫,偷偷同谢姝宁道:“这便是西越拔尖的几个儿郎了,真是叫人忍不住为国忧心。”

这五个人,她原本倒觉得温庆山看着不错,谈吐亦不浮躁畏惧,可谢姝宁那般一提,她便也没了什么兴致。

——索然无味。

回宫后,皇贵妃问起,她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皇贵妃叹息,倒不勉强她非得在这五人里头定下一个来。

第264章 告诫
这天夜里,谢姝宁便留宿宫中,未曾归家。

纪桐樱笑吟吟拉了她一道躺下,哪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二人像亲姐妹一般,共枕一处,头碰头说起悄悄话来。

静夜之中,四处无声,落针可闻,寝殿内寂静得能听得见各自的心跳声。

纪桐樱攥着身上的锦衾,近乎耳语般同她道:“母妃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副恨不得立刻便将我嫁出去一般。去岁冬上都还没这般急,等开了春,便急得厉害,叫人想不通。”

虽则她到了年纪,眼瞧着不过数月便要及笄了,但皇贵妃这突来的急切,还是颇为叫人疑心。

谢姝宁便想,大抵是因了谢芷若的那件事。

选秀填充后宫,本没什么,历代帝王皆是如此,皇贵妃又并非十分擅妒之人。可肃方帝在选秀之前,便对臣子之女动了龌龊心思,何况又是已定下了亲事的,实在不能叫好事。

皇贵妃恼火,也是该的。

得帝王如此,怕是太平盛世不能长久。

皇贵妃看得长远,想必心中已有揣测,所以才会急切想要为公主寻一门好亲事,早日离宫。

谢姝宁这般想着,却没敢将话直白地告诉纪桐樱,只轻声道:“莫说娘娘了,便是我娘,也急着想要为我寻一门好亲事呢,既是做母亲的,焉有不急这事的。”

纪桐樱闻言笑了声,侧身躺着,睁着双明眸看她:“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可惜了,母妃挑出来的这几人,我一个也不中意。”

俩人自小亲厚,兼之四下无人,什么话都敢明白的说。

谢姝宁听她说不中意,反倒是长松了一口气。

她可是生怕公主会看上温庆山。重蹈当年覆辙。虽然她直到如今也还并不清楚昔年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终归不会是好事,能避开总比避不开来得安宁。

于是她也笑了笑,帮着纪桐樱掖了掖被角,道:“既不中意,再慢慢相看便是了,偌大的西越,难道还寻不出一个中意的驸马爷?”

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儿郎,除却温庆山外,总还有旁的。

何况,温庆山其人,莫名叫她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她甚至禁不住怀疑,白日里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温庆山。她细细看了几眼,只觉那人温雪萝生得并不相像,但兴许一人似母一人像父,也是有可能的,哪怕她跟哥哥一母同胞。年岁渐长后,生得也并不大相像。

只是可能是因了前世的事,她始终对温庆山没有好感。

“近些日子,我总想起幼年时的事来。”纪桐樱忽然叹了一声,“父皇跟母妃感情甚笃,如今,却也颇像陌路人了。我有时也会胡乱地想。若此生能得一生一世一双人,该有多好。”

她见惯了后宫里的花开花谢,甚至于连昔日淑太妃跟肃方帝的不伦之情,亦瞧见了,心中早厌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日子。
“不过这种念头活像个怪人吧?”她说着。眼睛扑闪着,有些不敢正视谢姝宁,“我不敢告诉母妃,我无意嫁人,也是不想嫁个同父皇一般的男人。”

谢姝宁听着。抿一抿嘴,心中微讶。

她直到这会才有些明白过来,纪桐樱这是怕了。

如她一般,见识过了林远致那般凉薄无情的人,从此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纪桐樱也是一样,她未嫁过人,却见到了肃方帝做下的那些事,只看着便有些怕了。

“公主,皇上是不同的。”良久,谢姝宁才启唇轻声说道。

坐在龙椅上的人,又岂是普通簪缨世族,官宦之家所出的子弟可能相较的。

肃方帝,亦是做了皇帝之后,才日渐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并非一开始便是如此。

敦厚纯良之人,在皇位是坐不长久的,然而,荒淫无道的人,亦难以长久。

谢姝宁的心微微揪了起来,自庆隆帝驾崩,肃方帝即位之时,她便再无法知道今后帝位的走向。也许肃方帝能平平稳稳在那张雕龙的宽椅上再坐个几十年,坐到头发花白也没准;但也许肃方帝的好日子,也就只有这几年了。

她是极怕朝堂动荡的……

夜愈发深了,天气微凉,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有些无措起来。

帝位更迭,牵连必是甚广,谢家也不会例外。虽则如今瞧着,天下太平,几位王爷也都安生过着他们的日子,肃方帝登基之初,亦收复了不少兵权,一派平静,但谁也不知道这平静的冰面下,隐藏着哪些凶险。

肃方帝的问题,出在一个“淫”字上。

他贪恋女色,是从淑太妃跟皇后的那件事之后才渐渐开始的。

谢姝宁曾悄悄询问过云詹先生,被细鸟诱过的男子可有法子不沉溺女色。她心怀希望而去,却满怀失望而归。云詹先生说,无解。

而且症状,会越来越严重。

假以时日,此人必定被酒色掏空身子,死在温柔乡里。

与此同时,这人会变得脾气极其暴虐,难以自控。

每一桩,都听得人心惊肉跳,也愈发叫谢姝宁忍不住觉得,好在她们及时拿捏住了淑太妃,若不然,谁知将来会发生什么。淑太妃既敢那般做,心中必定对后果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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