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239页

的。

她忧心忡忡地想着,那厢舒砚却高兴极了,直夸她是世上第一的好表妹。

谢姝宁听着这不伦不类的话,连气都不会生了。抿着唇弯起嘴角干笑了几声。

舒砚见状又郑重起来:“我这人心里憋不住事,早就想着要亲自见到公主问一声,如今全倚仗阿蛮你出手了,多谢。”

“……自求多福。”谢姝宁素来知道他性子直接。却没想到在情事上也如此直接,直接得叫她这个土生土长的西越人都有些脸红。她愈发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瞎做了一回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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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游的那一日,天气却忽然大热了起来,几人就让车夫赶了马车往城郊去。

谢姝宁贪凉,嫌暑气重,原打算去行舟的。

可那一回也是泛舟,大皇子落了水差点丢了命,纪桐樱记忆犹新,如今却是不敢再湖上泛舟了。所以二人一商议。纪桐樱决定上庙里去烧香。

大热的天,山里倒清净也凉快。

早些出发,等到回家之时,太阳将将落山,正也是暑热渐消之际。

谢姝宁笑着说好。心里却陡然明白过来,纪桐樱这是心中有事,想要去进香祈福了。

郊外的那座庙,还有宋氏捐的菩萨金身呢。

谢姝宁久未去过庙里,一时间连那个骗子老和尚的法号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派了冬至先行,带了银子前去庙里找老和尚,知会他有贵人到。剩下的该如何安置。跟达官贵人打惯了交道的老和尚自会知道。

马车一路疾行,一路无人。

庙里也不知是天气太热没有香客还是近些年的香火不成,略显冷清。

老和尚亲自带着小沙弥守在那等她们来,笑得满面祥和,似佛像面上笑意带着怜悯世人之意。

谢姝宁看到了这张笑脸,立马想了起来。老和尚的法号,是戒嗔。

戒嗔和尚是认识谢姝宁的,又收过她多回银子,自是热切的很。他又知规矩,一个字也不问跟谢姝宁一道来的姑娘究竟是哪家的贵人。只立即便带着她们往大殿后头走,又让小沙弥去沏茶。

舒砚跟在边上一块,戒嗔倒是没能忍住,悄悄多看了他两眼。

这般蓝的眸子,毕竟少见。

不过戒嗔拿人手短,略看两眼便先告退了,也不管他们有男有女坐在一块吃茶,不像样子。

纪桐樱念叨着过会去上香的事,扭过头瞧见舒砚坐在角落,不由笑着致起谢来。

时隔许久,纪桐樱可没忘了,他是自家兄弟的救命恩人。

舒砚受了谢,笑眯眯看向谢姝宁。

谢姝宁一滞,忍不住瞪他,臭小子,这才坐下,便想要赶她走!

“公主殿下,在下有几句话想要同您单独说,不知可否?”舒砚依旧笑眯眯的,又去看纪桐樱。

谢姝宁扶额。

纪桐樱愣了愣,哈哈笑了两声,问谢姝宁:“这得问阿蛮了。”

这也是个不在意男女七岁不同席,一点不像深闺少女羞答答的主。

谢姝宁暗自磨牙,缓缓站起身来,道:“我去后山转转。”

普济寺后山空阔,只有几株古树笔直参天,地上杂草横生,间或有不知名的小鸟在葱郁的树冠间鸣叫。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谢姝宁深吸了几口气,紧绷着的弦松懈了些,大步走了几步,裙摆便染上了几抹翠色。

图兰苦恼地皱起眉头来:“这回去了,必被卓妈妈念叨。”

说着话,前头忽然闪过两个人影。

第266章 林中
草叶在行进间发出簌簌轻响,谢姝宁下意识往后退去。

满目葱茏中,倏忽冒出一抹绛紫色来。

这样颜色的衣裳,委实不常见,谢姝宁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新雪似的面庞来。她侧目去看,视线沿着衣摆往上,入目的果真是那张脸。

他站在一片细密的绿意间,朝着她看了过来。

稀薄的日光透过繁密的枝桠照在他脸上,愈发衬得他眉目磊落隽秀。

她看着,忽然有些痴了。

心中微微一动,恍若暖风拂过,酥酥麻麻,又带着惑人的愉悦。

只看着这样一张脸,可真真是赏心悦目。

她有些发怔,面上神色却不由自主地带出几分疏离来,正是她一贯面向燕淮时,会露出的神情。

对面站立着的少年,显然也已见惯不惯。

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一向算不得融洽。且回回见面,都要发生些不妙的事,就连燕淮自己,亦忍不住腹诽运气太差,连老天爷也不待见他。

正想着,谢姝宁已淡然道:“国公爷也来进香?”

两世相加,她所知道的燕淮,都不像是个会特地跑来普济寺烧香求佛的人。

况且她特地让人提前同戒嗔和尚打过招呼,若寺里有旁人在,戒嗔应当提前知会才是。除非,戒嗔和尚并不知道燕淮的身份,只当个普通香客,不知他会往后山跑。

寻常香客,多在前头大殿进香,留宿的至多也就是去厢房歇息,或是去听寺里的僧人讲经,不会往后头来。

因而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眼前的燕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二字。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图兰的身侧,而非前头。

有个懂武。且武功还不错的丫鬟随侍在一旁,总算是能叫人安心许多。

可她哪知道,这丫头此刻心里翻江倒海,脑海里空白一片。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她见谢姝宁为舒砚约见公主,听到谢姝宁嘟囔着“红娘”二字,便悄悄去问了在她看来见多识广的卓妈妈。

卓妈妈听她说“红娘”,又闻是从小姐口中听说的,微愣了愣。

待到要追问图兰详细情况,图兰却不敢明白说,支支吾吾的只问红娘是何意思,可是着红衣裳的妇人?

卓妈妈听了直笑,摇头解释说不是,随口便拣了几个话本子里的故事与她说了。

图兰似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卓妈妈瞧着有趣,打发小丫鬟也不知上哪儿去摘了两颗金铃子回来,塞进她手中,道:“小姐幼时是长在江南的,兴许她说的红娘并非我方才提的意思。怕是在说这个也有可能。这东西,叫赖荔枝,也叫红娘。”

金铃子黄色的皮凹凸不平,两头尖尖,瞧着模样古怪。

图兰从来也没见过,惊讶极了。

卓妈妈便掰开了一颗给她瞧,里头红红的籽粒。颗颗分明,又绒绒地聚在一块。颜色诱人,令人瞧着便垂涎欲滴。

卓妈妈道:“尝尝?”

金铃子已经熟得厉害,鲜红色黏稠的汁水沿着卓妈妈的手往下滴滴答答落了几滴。

图兰瞧着其样子丑陋,又奇怪,迟疑着。半响才取了一粒来吃。

味道倒是很好!

她就嘻嘻笑着,捧着剩下的去找了谢姝宁。

等到回头再见卓妈妈,卓妈妈问她:“小姐叨念着的可是这个?”

她回忆着金铃子甜蜜的味道,点点头,心里却难得跟明镜似的。自家小姐口中嘟哝着的红娘,必不是这果子,而是卓妈妈一开始说的那种。

疑惑骤解,她心里头畅快,悄悄去寻了几本话本子看,看到红娘帮崔莺莺跟张生牵线搭桥,不由啧啧称异。

结果,一时兴起,她也偷偷做了一回红娘……

不过她可不敢叫自家小姐知道了,否则,甭看自家小姐平日里待人和善,真发起脾气来,十个太太也抵不住,更不必说她们这群婢子。

图兰迟钝地想着,这事要是叫玉紫知道了,一定得屈指在自己脑门上敲上几下爆栗,还得被指着鼻子痛骂上一顿才是。

唉,大抵是豆沙包吃得多了,吃得她神志不清,才会出卖自家小姐。

图兰不敢看谢姝宁,盯着草丛里途经的一只蝈蝈,暗暗叹了声。

这一声叹息是憋在心里默默叹的,在场的人,谁也未曾听见。

谢姝宁仍专注地看着燕淮。

燕淮轻笑,道:“顺道来见一见戒嗔大师。”

他的声音向来清越,这会站在满地绿荫里,更显如此。

林中的风略带凉意,风中夹杂着馥郁的草木清香。

他其实,只是鬼使神差地想要来见一见她罢了。

谢姝宁一时无话,情绪有些反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许是佛门清净之地,偶然相遇,不同往常,叫她有些不适。她不由攥了攥抓在手中的一片叶子,绿色的汁水沿着脉络渗透出来,沾在了她瓷白的指间。

燕淮倒模样自在,他只是想见一见她,说不说话,都无妨。只这样静静看着,心里便似满足了。

林间一阵静谧,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哗哗声响,仿佛无形间下了一场暴雨。

可几人头顶上,透过密密麻麻的枝桠,能瞧见的天仍是蔚蓝的,绵软的白云隐约可见。

跟着燕淮一道来的吉祥,悄无声息地退得远远的,靠在树干上时不时朝他们这边张望。

在场的几人里头,人人心里都疑惑着,觉得自己古怪,吉祥也不例外,他亦不明白,燕淮的心思。

他微微阖眼,靠在那摆弄着剑穗。

图兰瞧见了,想起二人上回见面打的那一架,唇齿间便似乎还残留着红豆沙的香气。

情不自禁的。她就有些想要朝着吉祥靠过去。

她眼巴巴地看了看谢姝宁。

谢姝宁就循着她的视线往吉祥那边看了一眼,登时明白过来,皱眉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图兰没听明白:“小姐,奴婢听不懂。”

谢姝宁:“……”

“过去瞧瞧吧。”谢姝宁摇摇头。难道是她多活了一世的缘故,怎地觉得这辈子认识的人,各个都不讲究规矩。若叫卓妈妈知道了,想必会揪着图兰的耳朵好好斥上一番,让她今后再不能同吉祥见面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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