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他扬手制止,思量再三,只能垂目道:“公子,您可是有事儿吩咐奴婢去做?”
沉吟片刻,他道:“小昭,你走吧。”
你说这人有病吧?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好不好?!
赵祯吸口气,望着我,目光深沉:“我是说,走了之后,便别再回来。”
我微一颤,旋即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婢去去就回。”
语毕,我一甩长鞭,策马而行。
奔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嬉笑一声:“不是诚心所言,往后就不要轻易说出口,指不定有傻子会当真呢!”
他没有回答,我也懒得与他纠缠,猛甩长鞭绝尘而去。
待我赶到春风得意楼时,如我所料,金陵最大的销金窟,早已关门歇业多时。
我一脚踹开大门,往日喧嚣鼎沸的厅堂如今空空落落,令人唏嘘。许是听见人声,二楼小窗探出几个脑袋,瞧见是我,又面无表情的缩了回去。
没人理我,我也不理她们,径自上楼。
正想再次踹门,抬起的右脚却顿在半空,透过纸糊的格子,望着黑黢黢房间,心头像是被巨石碾过,一阵阵,痛的难以言说。
捧住胸口,我缓缓蹲下身。
蓦地,欧阳春的声音从头顶沉沉砸下:“他不在。”
我虚若无力的抬起眸子,见他一脸如丧考妣:“他在哪?”
“师父墓前。”欧阳春哽咽道,“已经跪了三天三夜,谁劝也没用。”
“霜秋白葬在何处?”
“出了城向西十里,有处栖霞山庄。”
“多谢。”
我强站起,掉脸下楼。
……
策马狂奔半个多时辰之后,我才找到欧阳春口中的栖霞山庄,等我寻到花容月时,尽管早已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却还是被眼前景况惊的捂住唇。
走上前,我蹲在他身边,颤抖着撩起他耳侧一缕灰白长发。喉中似有鲠刺,我满心酸楚,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从身后圈住他。
他开口问我,音色沙哑而低沉,“小昭,你的身体可还好?”
我点点头:“没事了。”
“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来,跪在我身边。”
我乖觉的与他并排而跪,听他吩咐,“你我还差高堂未拜,今日,便在义父墓前,行完这最后一礼吧……义父他,一直很想亲眼见我成家立业……”
我“嗯”了一声,在这森寒的墓室前,我终于同花容月拜完天地。
他牵着我的手缓缓站起,许是跪了太久,许是余毒未尽,他身形一晃,若非有我扶着,险些摔倒在地。我不禁埋怨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便如此糟践自个儿身体?”
他微微一笑,不冷不热的回敬我:“那你呢,给自己下毒,究竟所谓哪般?”
我一滞,苦笑道:“因为……我想死,一个失了贞的女子,本就没有颜面再活在人世间,况且,一面是义父,一面是你,我实在不知如何抉择。”
“如此?”
“恩。”
花容月憔悴的脸上,立时闪过一丝痛色,豁然甩开我的手,他向后连连趔趄,扶住墓碑方才站稳,继而指着我厉声道,“你究竟,还想骗我骗到何时?!”
我惊怔之下,索性笑起来,一字一顿地道:“骗到你不再骗我为止。”
他微愕,我骤然换了一幅神态,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积蓄已久怒意爆发而出:“花容月,如若你我成亲那日,我没有毒发入骨,将会发生何事?!”
他神色一凛:“你……”
“让我来告诉你可好?接下来,我义父和赵祯都会死,就死在那个喜娘手上!而你将与李元昊联手,吞了这天下!”
“理由呢?”
“玉兮禾找来假扮我的人,必定身手不凡,纵是欢喜是个绝顶高手,但怎么可能一招就将那人制服?因为她早就被人控制住了,控制她的人,正是你重金聘来的喜娘!想她小小一个喜娘,若不是一品堂中人,如何得知那些聘礼皆是一品之物,如何知道举国酒楼药铺全是你花容月的?!
我不清楚你是何时知道我被掉包的,但你肯定知道我被掉了包,如此一来,青鸾的谎话便露了陷。你囚禁了她,因此在婚礼伊始,身为婚礼包办人,却一直瞧不见她的踪影!我也是在那一刻,才开始真正怀疑你!”
花容月哑口无言。
我冷冷一笑:“然而,你却没料到我又跑了出来,没料到我会横插一杠子,搅乱了你先前所有计划。所以你一直静观其变。直到最后,你见我有意放过萧朴,便知我有意放过玉兮禾,于是你教一品堂众人离开,放出了青鸾。青鸾箭术了得,你知她因嫉妒必会杀我,而玉兮禾,必会舍身救我!真是妙哉啊,你就不怕她一箭射死我?!”
“不可能!我既然这么做,自有完全把握!”
“嗯哼,承认了哈!”
我松开他,使尽吃奶的劲儿,一巴掌扇过去,“你不是说自己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么?你不是说此生有我别无所求了?你不是说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品堂么?花容月,你他妈活脱脱就是一个大骗子!”
脸颊五个红指印渐渐浮出,他先是愕然,旋即冷道:“我还是那句话,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何不对?!况且,从你我相识之初,你不是已然知道我是反贼?!”
“靠!你他妈做只反贼还这么嚣张?!”我怒上心头,顾不上他大病未愈,再是一脚踹上去:“那玉兮禾呢?!他在被逼无奈之下,尚且顾念与你之间的兄弟情义,以为你深陷绝境,还想着保你一命!可你,却要将他赶尽杀绝!”
“够了!”
花容月高高扬起手,踟蹰许久,还是放下,拂袖恨恨道,“他若真拿我做兄弟,如何会骗我一十二年?他若真拿我当兄弟,如何会做出那种……那种无耻之事?!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谁若得罪了我,我便教他生不如死!敢碰我的女人,我不将他碎尸万段,已是顾念与他之间的兄弟情意!”
“什么残花败柳又如何,说到底,你还是介意!”
“天下间,试问有哪个男人不介意?但我介意的并不是你,懂不懂?!”
“懂你妹!”
我气极,又想甩他一巴掌,却被他攥住手腕。他一用力,将我反扣在胸前,冷冷道:“怎么?你心疼了?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我扬起眉,嗤笑:“怎么,自负如你,不自信了?”
“回答我!”
“花容月,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告诉我小玉曾为杀连城重病一场,教我以为,自己永远也代替不了连城姐在他心中的地位,教我断了对他那份念想,不正是担心我会爱上他么?!哈,亏我还一直怜你孤苦,怜你眼盲,一直想要扭转乾坤改变你的命数,现如今我才知道,像你这种人,根本就该下地狱!根本死不足惜!”
花容月握住我的手一颤,许久,他颤声问:“所以,你讨厌我了,是不是?”
“不。”我转身抱住他,笃定道,“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即使我不明白自己对他,为何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即使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但我爱你,毋庸置疑。”
他再是一颤。
我伏在他胸口,无力的闭上眼睛:“小花,我真的累了,事到如今,你能不能对我讲句实话?你究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
他倏地抱紧我,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只是我怕……怕你会离开我……小昭,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论我先前是怎样,但请你相信,现在的我爱你,绝不比任何人少半分……”
我用力点头,这满头灰白长发,便是实实在在的证明。
只是,原不原谅你,却是另外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几点。第一,小昭服毒,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打断小花的计划。小花会豁出性命救她,她自己也没想到。至于霜BT的死,小昭为毛不难过,别开骂,有原因的,下章会说。第二,小花对小玉没那么绝情,后面也会说。算是剧透了,因为实在怕有人掀桌……
第四十七章
等了很久,花容月始终不曾开口,我想,他或许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于是,我好心的为他起了话头:“不如,咱们先聊聊我的身世,可好?”
花容月攥紧我的双肩,不可置信:“你……你知道了?”
“知道了,我与霜秋白根本半点关系也没有,他的孩儿,早就和鱼素心一起魂归西天了。”我拨开他的手,波澜不惊地道,“后宫里,朝堂上,六扇门,四处皆是你的人,所以你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是被八王爷收养来的,且与霜秋白早逝的孩儿年龄相仿……”
于是,我与他的相遇,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预谋。
自李顺容病重以后,他算准赵祯将会出宫寻他这位神医,才会找借口躲入龙门堡内的一等地牢,并且放出消息,将我们引来洛阳。其后,那张徐副帮主的英雄帖,那些恰好死在后山的丐帮弟子,李元昊巧舌如簧,花容月舌灿莲花,教我深信不疑自己被卷入其中只是重重巧合。
然,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
可他有句话说的很对,偶然是为了酿成一番必然,便是我与他的必然相遇。
他步步为营,逼着我与义父决裂,逼着义父杀我,逼着我与一品堂息息相关。至于欧阳春将我掳来金陵,究竟是霜秋白下的令,还是花容月下的令,不得而知。以及他用了什么办法,教霜秋白当真认为我是他的女儿,我也不得而知。
这些,都是我在半梦半醒之间琢磨透的。
因为我之前忽略了一个重要线索,当年将我从母亲肚子里剖腹而出的小正太,虽然也很美,可他眉心,缺了那颗红艳灼灼的菱花痣。
否则,我打从娘胎里一出来,便能认出他。
可叹的是,花容月曾经救过一个孩子,没救活,而我确实曾被一个孩子救过,救活了。这一切,真真是个巧合,所以我才不曾多想,我也不能告诉他,我是带着记忆转世的,所以他瞒不过我。
眼下,我只想知道他如此大费周章,究竟为了什么。
花容月苦笑一声:“我说的话,你还会信么?”
“信与不信,是我的事,说与不说,是你的事。”
“理由,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灰白长发从肩上滑落,他抚着石碑,哀戚道,“你长的,据说和义母有三分相似,性格,却有七分相同。因为修炼阴月宝鉴,义父走火入魔失了神智,我思量再三,只能兵行险招,希望借你来刺激义父,治好他的疯症……却不想……”
我沉默。
“小昭,你不信我,对不对?在你眼里,我花容月不过一个阴险狡诈之徒,对不对?你觉得我将你拉下水,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朝廷,对不对?”
他顺着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