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才放下来,对贺宁馨道:“也算是亲戚吧。”
贺宁馨的小手在炕桌上敲了敲,道:“亲戚就是亲戚,哪有‘算是’这回事?”
简飞扬嘴角微翘,道:“真是说不过你。这事说来话长,怕你听了嫌烦。”
贺宁馨侧过脸,斜睨了简飞扬一眼,道:“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我会嫌烦?――实话告诉你,我一直等着从你那里亲自听到这件事。别人说得,我不信。”
简飞扬顿了顿,微翘的嘴角慢慢平复下来,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贺宁馨,一动不动。
贺宁馨并不畏惧,坦然地看着简飞扬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简飞扬伸出手,盖住了贺宁馨放在炕桌上的手,低声道:“这句话,当年我也说过。”
“嗯?”贺宁馨偏头,不解。
简飞扬笑了笑,放开贺宁馨的手,自己拎了小铜茶壶,给贺宁馨的茶盅里也续了一杯茶,才缓缓地道:“这件事,跟郑娥还有些关系。”
贺宁馨心里一动:还真跟郑娥有些关系,又有些失望,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看着简飞扬,等着他说话。
简飞扬叹了口气,眼望着桌上的茶盅,道:“那些事情,我本来都不愿意去想。可是现在,不想也不行了。”
贺宁馨耐不住,又敲了敲桌子,道:“你少婆婆妈妈的,趁早全招了是正经。”
简飞扬被贺宁馨逗乐了,呵呵笑了起来,笑完了才道:“其实现在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知道,当年西南军到我们的祖籍东南万州招兵,我在家里觉得快要活不下去了,便去投军,觉得左右是死,出去投军,说不定还能搏出条生路。”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当年在祖籍东南万州过得很苦,可是没想到,苦到这种程度。
“我以为,你是为了重振简家的门楣,才去从军。”贺宁馨幽幽地道,这是许夫人跟她说的。
简飞扬苦笑,道:“我那时候哪里想这么多。”说着,伸手抹了一把脸。
贺宁馨看着简飞扬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道:“别说了。天晚了,我们收拾收拾,我还要去郑妹妹那里一趟呢。”
简飞扬伸手按住贺宁馨的手,道:“别走。既然说到这里,跟你说了也无妨。这些事,其实应该由你们女人来管才是。我先前是看你刚嫁过来,不想让这些事烦你。打算着让你多熟悉熟悉,再慢慢将这些事转到你手上。”
贺宁馨点点头,道:“我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所以你现在不必说了,我信你。”
简飞扬笑了笑,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什么信不信的?――事情是这样,我投了西南军,开始便是驻扎在西南寿昌府。那里跟羌人的地界儿只有一江之隔,经常有羌人坐了小划子,偷袭我们这边。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郑娥的爹爹郑平。他是老兵油子,家里是军户,世代为军。那一年,他升了伍长,见我年纪小,对我十分照应。”
贺宁馨听出兴趣来了,打趣道:“那时候,郑妹妹几岁?”
简飞扬偏了头想了想,又转头问贺宁馨:“郑妹妹如今是多少岁?”
贺宁馨失笑:“你居然不晓得郑妹妹的年龄?”
简飞扬见贺宁馨笑得鬼祟,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自己坐到她那边的炕上,又将她抱在腿上坐着,道:“你笑得怪好看的,我都不记得刚才说什么了。”
贺宁馨也没好意思再提郑娥的年龄,便催道:“快说,这些事跟西南寿昌府的茶叶有什么关系?”贺宁馨知道郑娥是父母双亡,所以被简飞扬收做义妹,送回了他的祖籍东南万州,同简家人住在一起的。
简飞扬抱着贺宁馨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才道:“我长话短说。郑娥有一个堂姐,叫郑娇,也是父母双亡,自小跟着郑娥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叔叔婶婶长大的。她比郑娥大得多,本来嫁给了寿昌府当地一户姓赵的殷实人家。这户人家开有一个茶叶铺子,我们如今这些茶叶,就是从他们那里每年送过来的。”
贺宁馨“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只是人家既然是生意人,每年送那么多上好的茶叶,十几两银子实在拿不出手。”
简飞扬低声笑道:“他们送礼,是他们的心意。我们要是给得多了,他们都不要呢。”
贺宁馨眼珠一转,抓住简飞扬话里的漏洞,道:“你是个实诚人。人家跟你客气,你就当了真。这不,人家实在忍不住了,今年便多要了些银子,是也不是?”
简飞扬愕然地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贺宁馨笑道:“我看帐本看出来的。――内院外院的流水帐都要对得上,才能收缴入库的。”
简飞扬拍了拍脑袋,道:“那你都知道了,总之就是这赵家送来的东西。我们也要特别关照人家一下。”
贺宁馨心下释然,忙道:“自然。他们也算是除了我们以外,郑妹妹唯一的亲戚了。”
简飞扬点头道:“他们也不容易。郑娇嫁过去没几年,就相继死了相公、公公和婆母,只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实不容易。那两个孩子,如今应该都老大了。上次郑娇托人带信过来,说想要些好的皮子,给她姑娘做嫁妆。我就吩咐库房挑了三块皮子送过去了。”
贺宁馨见这些都对了景,便不再放在心上,对简飞扬道:“姑母回了陇西长兴侯府也有两个月了,你可有姑母的信儿没有?”
简飞扬呵呵笑道:“你的主意,早两三个月便让东元过去查探那谢氏姨娘的事儿,他都办得妥妥当当的。谢氏卖入了当地的教坊,那谢氏女儿嫁得那户人家,立刻将她贬为妾室,她生得几个孩儿,也都变做了庶子。――长兴侯连个屁都不敢放。”
第六十八章小姑待嫁下
贺宁馨便同简飞扬说起陇西长兴侯府的事儿。
镇国公府的大姑太太简士芸在两个月前,终于跟着第二次来京的长兴侯陈亮回陇西长兴侯府去了。在她回去之前,是贺宁馨提议,派了简飞扬的得力助手东元去了陇西府,将谢氏姨娘从长兴侯陈亮的外宅里寻出来,先礼后兵,催她偿还被她侵吞的简家大姑太太的嫁妆。
这些嫁妆,其实大头是被长兴侯府占去了的,谢氏不过是得了小头。不过就算是小头,也足以让她给她的亲生女儿办了一份在整个陇西道都能傲视群芳的嫁妆。剩下的,她都留作了自己的私房。对于她的亲生儿子,她一向知道将来是会承继长兴侯府的,这府里截留的一切都是他的,因此没有给他另外留下简士芸的嫁妆。
如今东元上门催讨,谢氏开始还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把长兴侯的心吃得死死的,丝毫没有把这个从京城来的黑瘦高挑的年轻人当回事。
听见东元出言不逊,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谢氏很是不虞。她好歹也是在长兴侯府做了十多年的管家太太,就算如今养在外宅,也是一呼百应的主子,哪里受过这种冷遇?不由忍了气,淡淡地道:“这位小爷说什么,妾身完全不晓得。还望小爷稍安勿躁,等我们侯爷回来再问吧。――长兴侯夫人的嫁妆,关我一个下堂妇什么事?”
东元背着双手站在谢氏外宅的堂屋里,闻言冷笑道:“别往你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不过是个妾,也配说‘下堂’二字?――你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谢氏大怒,气得双手直哆嗦,对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喝道:“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这眼里没主子的小子赶出去!”转过头来看着东元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告诉你,从镇国公府来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看我有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东元其实已经托了人将谢氏当年嫁女儿的嫁妆单子弄到手了。他在过来之前,贺宁馨就对他说过,谢氏是被赶了出去,如今吃用都是靠长兴侯每个月送银米过去。她当年截留的简士芸的嫁妆,大头应该是给她女儿做嫁妆,带出长兴侯府了。
东元将他们镇国公府大姑太太简士芸的嫁妆单子,同谢氏所出庶长女的嫁妆单子对比了一下,果然发现好多一样的。特别是古董和首饰,好多居然连名称都没有改,照抄了上去,包括每件首饰的份量都一模一样。――估计也是当年谢氏托大,以为简士芸肯定翻不了身,将这些单子改都懒得改,直接拿了简士芸的嫁妆单子抄了一部分给她女儿的婆家送了过去。
如今正好成了证据。
“谢姨娘,要不要我把这份单子送到陇西府的衙门里去?”东元懒得再纠缠,最后一次警告她。反正先礼后兵已经做到了,他们这样谨慎,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得而已。
谢氏哪里把陇西府的衙门放在眼里?以前陇西府的知府夫人都是长兴侯府的座上客。听说自从长兴侯府的大姑娘陈宜岚入了宫,那知府对长兴侯府更是恭敬异常。
想到此,谢氏冷笑一声道:“实话跟你说,那些嫁妆,都是长兴侯府给吞了,关我什么事?――你要告,只会让长兴侯府蒙羞,让宫里的娘娘蒙羞。你看陇西府的知府会不会搭理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在陇西府,我劝你还是把招子放亮点儿,看看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东元仰头哈哈一笑,道:“财迷心窍、执迷不悟,我今儿才算是见了!”说着,也不再罗嗦,大步出了谢氏的外宅,直接往陇西府知府衙门的方向去了。
谢氏到底不放心,使了人悄悄跟在东元身后,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指使他过来闹事。
结果看见东元直接进了衙门,谢氏的人便回来了,说没有看见有别人跟那位爷接洽。
谢氏有些不安,使人先去自己女儿那里报了信,让她小心些,这些天都不要出门。
简士芸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氏一清二楚。所以就算镇国公府起复了,她也一点都不担心。后来简士芸的嫡亲女儿进了宫,她还是没有担心过会对他们二房打击报复。
在谢氏看来,其实就算简士芸母女俩她们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不是说进了宫,就立马高人一等的。看看皇后娘娘,不还是需要娘家帮衬?看看皇贵妃,没有娘家帮衬,便只能屈居为妾。所以在谢氏心里,是笃定陈宜岚绝对不会对付长兴侯府的。除非陈宜岚有那个命,能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可是她坐得上吗?谢氏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陈宜岚刚出生的时候,就有道士给她批命,说她会死于非命的……
这命批了之后,当时还活着的长兴侯府太夫人便不喜简士芸母女俩,转而抬举自己。现在看来,到底谁会笑到最后,还是未知数呢――连简士芸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自己难道就没有这一天?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兴侯是陈宜岚的亲爹。现在侯爷上了京,等见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