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日日苦读。
苏氏也悄声告诉他:“我让李嬷嬷去叫他去了,就快来了。”
说话间,贺宁馨和简飞扬已经磕完头起身,许夫人和贺大老爷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给他们,当作是彩头。
两人又过来见过贺宁启和苏氏。
简飞扬的“大哥、大嫂”叫得十分利落,让苏氏颇为惊讶。这位国公爷,以前来贺家的时候,都是一幅不苟言笑的样子,如今成了亲,倒是诙谐了许多。
贺宁启大笑着拍了简飞扬的肩膀,道:“妹夫,别忘了我那日说得话,咱们今儿要不醉不归!”
“大姑姑大姑夫!”贺兴元从外面跑进来,冲着贺宁馨和简飞扬大叫一声。
简飞扬喜得一把抱起冲过来的贺兴元,举着往天上飞了两下,道:“元儿该多吃点。大姑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沉的一般人都抱不动了,也比你现在高一头。”
贺兴元兴奋得尖声惊笑,屋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冲淡了许夫人刚才一些淡淡的怅惘。
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三朝回门,贺家的下人都过来见礼,每人都得了贺宁馨的赏赐。
吃饭的时候,贺家一家人团团围坐,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
许夫人和贺大老爷担心了三天三夜,今日终于放下心来。
看看贺宁馨和简飞扬的样子,那股默契是做不了假的。
吃完晚饭,贺宁馨和简飞扬回到自己的院子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才回镇国公府。
而镇国公府的平章院里,简老夫人内室里的灯光也亮了一夜。简老夫人一夜没睡,不知道在里屋忙些什么。
大丫鬟芳影在外面值夜,就听见屋里有些翻箱倒柜的声响,还有敲击地板的声音,敲门细问,简老夫人又说无事,让她自去歇着。
第二日贺宁馨和简飞扬回府之后,简老夫人便派了大丫鬟芳影过来对简飞扬道:“国公爷,老夫人都收拾好了,这会子正要搬呢。问国公爷要不要也一道手搬了过去?”又笑着继续道:“老夫人说了,平章院的各个房子她都让人打扫了,该整修的,也都整修了。家私也都是重新拿水洗过的,搬进去就能住人。”居然急着让简飞扬和贺宁馨搬过去。
简飞扬正要接话,贺宁馨看了他一眼,简飞扬便闭了嘴。
贺宁馨才笑着对芳影道:“劳烦芳影姐姐帮我给娘传个话。就说暄荣堂那里,我昨日都着人仔细打扫过了,而且暄荣堂的家私,都是从库里新搬过去的。如果还缺什么,写个单子过来,我照单子去置办。”暄荣堂便是简老夫人要搬去住的院子,是镇国公府里给老太君们住的院子。
芳影忙道:“不敢,不敢,奴婢怎么敢让夫人称‘姐姐’……”
贺宁馨有些诧异,疑惑地看了简飞扬一眼。
简飞扬笑着解释:“芳影她们都是我们回京后买的,不是家生子。”不是很懂世家大族的规矩。
世家大族里,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比下面的少奶奶们更要有脸面,是绝对当得起少奶奶称呼她们一声“姐姐”的。
贺宁馨点点头,又对芳影道:“那就劳烦芳影姐姐再跟娘说一声,就说平章院是镇国公府的上房,也是老爷和老夫人以前住了一辈子的院子。如今虽说老夫人不再住在里面了,我们却也不好住进去。――我和国公爷商议过,就把平章院改成平日里接待贵客,过节行大礼时候的礼仪馆,供奉起来,从此不再住人了。”
第六章突发急病上
芳影听见夫人的话,吃了一惊,看向简飞扬:“国公爷,这……”
简飞扬眉间微微抖动了两下。这些事情,昨日贺宁馨只是跟他提过一次,说这平章院,他们是万万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住进去的。当日简飞扬突然在人前说出此话,其实不是很妥当。
贺宁馨在家的时候,听自己的娘许夫人提过,简飞扬同他娘亲有隔阂,两人之间经常剑拔弩张的。许夫人叮嘱过贺宁馨,让她不要掺和进去。――这种事,如贺宁馨这样,一边是夫婿,一边是婆母。做媳妇的,说也不是,助也不是,一不小心,就两面不是人,所以尽量保持中立为好。若是欺到贺宁馨头上,再不软不硬的顶回去,或者扯着简飞扬这张虎皮拉大旗。那简老夫人应该不会这样没有眼色,知道儿子跟她不和,还要故意拿媳妇做筏子自讨没趣。
贺宁馨也深以为然,就听了许夫人的话,尽量做到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新婚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贺宁馨觉得简老夫人好象真是个没眼色、没成算、七情上面的人。可是没过多会儿,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简老夫人就没事人一堆,镇定自若,反而让贺宁馨多了几分警惕之心。――在贺宁馨看来,好人不难相处,坏人不难对付。比较难琢磨的,是不好不坏,或者是一时好,一时坏,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简老夫人那一天来的行事,已经被贺宁馨归纳到第三种人里面。跟这种婆母如何相处,既不吃亏,又不伤对方的面子,还要不违孝道,倒是要费一番脑筋了。
简飞扬在一旁也在琢磨。昨日经贺宁馨劝说,他也觉得这样新婚三日就让简老夫人搬家,确实有些不妥。外面的人不会管到底是谁错在先,只知道他们是晚辈,简老夫人是长辈。刚成了亲就逼老夫人搬家,人家也许不会说简飞扬的是非,但是对贺宁馨就不会口下留情了。所以他也打算先拖一阵子再说,谁知贺宁馨已经须臾间拿了主意出来。
在外人面前,简飞扬不会驳了贺宁馨的话,便沉声道:“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芳影忙屈膝行礼道:“既如此,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回到平章院,芳影将贺宁馨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简老夫人听。
简老夫人听完居然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起来,口里喃喃地道:“不住进来?不住进来?――不住进来干吗让我搬?……”端着茶杯的手似是不稳,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茶水四溅,将简老夫人刚换上的一身簇新的暗金色绣金鹧鸪织锦褙子染得脱了色。
芳影脸色发白。简老夫人有多看重她这些衣裳,没人比她更清楚。
“老夫人……老夫人……要不要把褙子换下来,赶紧送到浣衣房里,让洗衣服的婆子们好好拾掇拾掇,兴许还有救……”芳影的声音越来越低。
简老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想起自己连日来的举措,如同一个拳头砸进棉花里,让她心里堵得发狂。简老夫人这些年哪里吃过这种暗亏,越想越气,一口气没接上来,终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厥了过去。
芳影吓得浑身发抖,凑近来试了试简老夫人的鼻息,发现气息微弱,赶紧冲外屋大叫:“芳荔芳云快过来”芳荔和芳云是简老夫人另外两个大丫鬟。
听见芳影在屋里唤她们,在外屋伺候的两个人一起跑了进来,问道:“芳影姐姐,出了何事?”
芳影含泪道:“老夫人刚刚厥过去了。你们俩赶紧把老夫人抬到床上放好,我去国公爷那里报信,去请大夫才是。”
芳荔和芳云忙应了,一人兜头,一人兜脚,将简老夫人抬到床上放平。
芳影又冲出平章院,往简飞扬住的致远斋那边去了。
致远斋里,等屋里伺候的人都去尽了,简飞扬才低声问起来:“怎么又不搬了?昨儿咱们不是说好,先拖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再搬过去吗?――那里好歹才是正院……”还是觉得不住进去,就名不正,言不顺的样子。
刚才贺宁馨一个眼神,简飞扬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忍住没有说话。这份通透,让贺宁馨很是赞赏。
贺宁馨坐到简飞扬身边,微笑着握住了简飞扬的手。她这样主动,还是头一次。
简飞扬嘴角微翘,反手握住了贺宁馨的手,举到嘴边亲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总是有理由的。算了,这些内院的事,都由你做主,就不用跟我说了。”完全将后院的管家权交到贺宁馨手里,甚至连问都不问,就给予了她充分的信任。
贺宁馨很珍惜这份信赖,忙对简飞扬低声解释:“……我仔细想过了,我们现在住的致远斋,无论从占地,还是用度,还有屋里的摆设,比平章院其实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凡是先见了咱们致远斋的人,决计想不到平章院才是正房。既是如此,咱们何不直接将致远斋当作是国公府的上房正院?”
简飞扬如今住的致远斋,在前朝镇国公范朝晖那时候,其实叫风华居,是四房范朝风和安解语他们住的院子,也是后来大齐朝第一代安郡王和安郡王妃。
贺宁馨对这些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下意识觉得,既然简老夫人一直没有身为老夫人的自觉,宁愿以寡妇身份住在镇国公府的内院上房,就知道这位婆母,还是恋眷权势,不想松了权柄。
而简飞扬强行让她搬出之后,没几天功夫就改了主意,不仅自己高高兴兴地搬走,还催促他们赶紧搬进去。
实在太反常了。
这次他们若是真的大大咧咧住到平章院,从礼上说,就是授人以柄,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况且简老夫人顺利搬迁一事若是另有玄机,他们贸贸然住进去,更是自投罗网。
看见简飞扬若有所思的样子,贺宁馨又靠近了些,整个人偎到简飞扬怀里,在他耳边道:“你不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
简飞扬被贺宁馨在耳边的吐气如兰弄得痒痒的,回手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一下,笑着道:“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些。”
简飞扬同简老夫人不合,这是镇国公府从上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贺宁馨并没有因此就以为拿捏住了婆母的小辫子,趁机在夫君面前继续挑拨离间。一般情况下,儿子同娘的矛盾越大,媳妇才能左右逢源,有更多的空子可钻,也可给自己牟取更大的利益。
贺宁馨都懂,可是她不屑这样做,许夫人更是不会同意她这样做。她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亲生母子再有矛盾,都不是自己这个外人可以挑拨的。彼时可以一时得逞,但是等到日后人家母子关系好转的时候,就该挑拨离间的媳妇悲催了。
做人就是这样,只贪眼前小利,必然会因小失大。贺宁馨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当然也不会做这些给自己挖坑的事情。
所以在处理简飞扬和简老夫人针锋相对这件事中,她是把简飞扬的利益放在最上头,但是也不会对简老夫人落井下石。比如在搬院子这件事上,她就选择了比较低调和缓的做法,两不得罪。至少简老夫人看见他们也没有住进去,大概就不会太生气了。
若是简老夫人心存恶意,有意为之……贺宁馨甩甩头,压下心底这个不孝的念头。害媳妇的婆母她见过,但是害亲生儿子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