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石窟面:“我要绕着它走过去?”传说许多宝藏都会有守门兽,这一头大概也是吧?
“不,那边什么也没有。”曹德焕笑得促狭,他最喜欢这一刻,“欢迎来到烟海楼。”
“等等,等等!”冯妙君面色发白,连连摇头,“你该不是告诉我,烟海楼在它嘴里吧!”
“不是。”冯妙君神情一松,却听曹德焕接下去道,“在它肚子里。”
“……”
小太监肃容,催促她道:“从‘膨胀’张嘴算直起,烟海楼最多开放五个时辰,你不进去,它也在计时。”
“到时我怎么出来?”
“它会把你赶出来的。‘膨胀’和先王定过契约,不能胡乱吞吃有权进入烟海楼的人。”曹德焕的耐心用完了,“你到底进不进去?”
把自己送进一张吃人的大嘴,实在太需要勇气。冯妙君心里念叨了无数遍“不疯魔不成活”,又做了两次深呼吸,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两眼一闭,跳进去了。
魔物的大嘴蓦地合上,这里又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平地。
曹德焕打了个呵欠往回走,决定再睡一次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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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黑暗过后,眼前景象大变。
不再呆在魔物带着腥气的喉管里,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奇妙所在,不知天有多高,因为天空灰蒙蒙地目测不出远近;不知地有多厚,因为灰白色的地面连条缝也没有,从足下一直延展到远方。
第46章 所谓元力
而在天地之间,是一排又一排整齐的书架,纵然穷尽目力也看不到尽头。每排都有三层楼那么高,上面琳琅满目,都是卷籍。
冯妙君转了下身,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书架,自己仿佛置身书海之中。若从空中看下来,所有书架呈放射性向外排列,而她恰好就站在圆心。
换句话说,这里像是所有知识的起点。
浩若烟海,果非虚言。想想莫提准说过的,这里的书卷数量过千万,她就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在茫茫书海中怎样能找到她想要的资料?
总不成进入这里查资料的每个人,都要徒手翻架去找吧?那实在太不人道。
正在她犯难时,有个声音忽然响起:
“你找什么?”
有人?她循声看去,却没见到活人,只瞧见身后的红木大桌上有一只巴掌大的镇纸。
镇纸的形状就是魔物“膨胀”,只不过她先前瞥过时记得它的眼睛都闭着,现在却睁了开来,冷冷地盯住她。
冯妙君不由得好奇:“这里每本书的位置,你都记得?”
“是。”它的声音木讷呆板,不似生命体。
“能帮我找到?”她比起初临异界时已多了两分见识,烟海楼既然藏在魔物肚皮里,那么这个小镇纸多半就是它的魂魄了?只是不知道它为何这样机械。
“能。”
冯妙君大喜:“那么便麻烦你帮我找……”“鳌鱼”这个名字都到了舌尖,她心头忽然一动,换了个问题,“且慢,我在这里的言行举止,会有别人知道么?”虽说此地看起来像是封闭空间,可是这世界不合常理之处太多,她还是谨慎些好。
哪知魔物的回答立刻让她心凉了半截:“会。每过三日,进入者的行动都被报与晋王。包括你在这里呆了多久,看了哪些书、哪些页码。”
“……”也就是说,她找过什么资料,晋王都会知晓?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至少,她不能直接找出鳌鱼的资料来看,否则晋王及其幕僚很容易推断出她的目的。晋王日理万机,这些监控资料多半由其他人先挑拣观看,莫提准身为国师,是不是也有此权限呢?
冯妙君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以此平复自己的沮丧。
按照她原先的打算,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以后就离开晋国,毕竟她还有一个条件放在莫提准那里未开,大可以让他放走她。
可是现在看来,竟是没有那般容易。
她抵达晋都的时间不长,却接二连三地接到坏消息,先是记起这副身躯的修行天赋不足,再来便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逃不过有心人之眼。
最近的运气,好似一直都有点背啊。
她在桌前坐下来,闭目瞑思了好一会儿才重整旗鼓道:“就从国师的由来开始罢?”
千辛万苦进来了,没有入宝山空手而回的道理。作为一枚新人小白,将这个世界了解得越透彻,今后的日子才能过得越发游刃有余。
她秉性坚韧,从不轻言放弃。既然最渴望的两个目标都无法达成,不如暂且先放到一边,先从博览群书开始。
或许,还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云崕是国师,莫提准是国师,她对这职衔好奇不已,不知他们到底拥有多大权力。
“国师么?”魔物没有停顿,“第一百一十二区,三百三十七排,第三层。记着,这里的书不能带回外界,看完要放回原位。”
这排书架在很远很远,她千辛万苦走过去,沿着木梯爬上三层,然后傻了眼:“哪一本?”这一层又分作三格,目测每格都超过五十本书,她该怎么选?
“这些都是。”魔物阴恻恻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好吧。
她认命地拣起最薄的一本看了起来。
开头和莫提准先前所说差不多,在纪元之前,这片大陆上灵气充沛,由此繁衍出无数生灵。有强大已极的妖怪和异族横行人间,有偷天换日之能,人类当中也出现强大的修行者可与之对抗。
可是三者之间相争不休、不见止境,终于天地再不能容之。天崩地裂的一场浩劫过后,多数强者都已死去,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可怕的是,浩劫之余,并不是幸福新生活的开始。
异族消失,强大的天魔却出现了,重和人类、妖族成三足鼎立之势,依旧争斗不休。
天魔越发强大,威胁到整个世界的秩序,终于惊动了神明。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的经过。
反正从那以后,天魔被封印,而神明也不见了踪影。
人类和妖怪呢?也没能讨得了好。
还没能从上一回重创中缓过来的世界再度被撕裂,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剧变,灵气锐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依赖灵气生存的强者即便能苟延残喘,其子孙道行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从前人类和妖族当中的大能修为臻顶,就有“飞升”之说。现在么,休想。
直到数百年前,天地之间的震荡才基本消停,灵气也不再快速消减——可这时候,它已经很稀薄了。从前很轻易就能施放出来的术法,现在却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魔很早就已消失,这个世界上还剩妖族与人类争夺稀缺的灵气。单就个体力量而言,无法借助灵气的人类更不是妖怪对手,因此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妖物横行人间、为祸四方——直到人类无意中找到了对付他们的全新办法,那就是集结为国,倾一国之力以拒之。
元力这种东西,莫提准只作过粗略的阐述。事实上,它由全体国民的精、气、神以及信仰构成,汇聚在一处就形成了极其强大的力量。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则元力蒸蒸日上,渐趋鼎盛;反过来说,天灾横行,战乱不断,则元力衰减颓败,愈显凋蔽。
因为这二者联系如此紧密,久而久之,元力也变作了衡量国家是否富足、百业是否兴旺的综合标杆。
第47章 父子连心
最重要的是,人们还发觉元力与天地灵气之间并不相悖,反而互促互融。对修行者而言,元力可以大幅度强化修为;对军队而言,元力可以短时间内大范围提高战斗力;对一国之疆土而言,元力可促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俱有大用。
国师一职,也就应运而生。
在她一目十行翻阅的几本书中都明确提到,国师最重要的权责,就是负责元力的分配。
元力再强盛也总有个限度,分配在农工事务上的多了,分配在军事上的就少了;分配给这人的多了,分配给别人的也就少了。居中调度分配、使各方协调者,就是国师。
看到这里,冯妙君微微吸气,终于明白云崕和莫提准这两个家伙有多牛掰了。自从人类懂得运用元力起,这摸不见看不着之物就变成国之重器,轻易便可以决定百万人、千万人的安危存亡。
由此也引出了第二个概念:国运。
世事无常,国家亦然。元力鼎盛如烈火烹油时,或许就悄然转衰;穷途末路、旦夕危亡之际,又常如死灰复燃。对于元力的精微调配,有时就关联上了运道。如能顺天而为则既寿且昌,若是逆世而动,那么便可能江河日下,万劫不复。
书里举了人尽皆知的例子,就是浩黎国。它曾经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仿佛可以屹世长存,可到最后几年也还是群魔乱舞,元力之衰竭照样一发不可收拾。
后世的普遍看法,便是它“气数已尽”,甚至引动天魔袭城——天魔都已经被封印了多久,依旧闻味而来。而所谓“气数”,指的就是国运。
冯妙君看到这里也不由得摇头,“天意”这种东西怎么推测得了?所谓顺天还是逆天,不过是后世的盖棺定论而已,当时身处局中的国家也好,君主也好,国师也好,百姓也好,又怎么能认定如何做为才符合“天意”?
这责任太大,也太考验人了。
既然利弊同样骇人,那么操纵和把控元力之人必然经过了精挑细选,重重考验,并且还要受到诸多限制。同时国师在上体天心的时候往往免不了要窥伺天机,损了自身气运和寿命。有好事者统计,从浩黎开国至今,出现过的国师逾百人,能得善终者却不超过三分之一。
冯妙君想起了云崕的“心疾”,那是不是他为了国师之位所付出的代价?
这一番徜徉书海不知时日,直到双眼发涩,魔物才提醒她:“你该走了。”
这么快便过去了五个时辰?
冯妙君将书卷归回原位,正要转身回去原点,忽见远处的书架似有不同,下意识伸手一指:“那些架子上怎么没有书,只有玉片?”
“那是玉简,浩黎大帝的收藏。神魔时代,人们以玉简记录讯息、传递文书,比纸本不知便捷多少倍,且更易保存。如今的修行者也会用之。”
冯妙君好奇道:“我能看看么?”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