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太平  第9页

些怜惜,含笑道:“姑娘,除了水仙之外,我们夫人想再要几样盆景,你这里如今有什么盆景?”
  李栀栀亲热地给胡妈妈和平安奉上胡桃松子茶,然后细细说道:“我家里现有榴树盆景、蜡梅盆景、君子竹盆景、桧柏盆景和丁香盆景,另外松、竹、梅岁寒三友也有的。妈妈和平安小哥吃杯茶暖暖身子,再随我去后面暖房挑选。”
  胡妈妈听她说话声音好听,带着清泠泠的余音,令人身心熨贴,而且娓娓道来,极有条理,心里怪喜欢的,便与平安一起吃了茶,这才随着栀栀往后院去了。
  说也奇异,外面地都冻硬了,可是李家暖房里却温暖潮湿,弥漫着花香和各种植物的气味。
  平安觉得奇怪,便开口询问李栀栀。
  李栀栀一边引着胡妈妈和平安去看盆景,一边含笑道:“砌暖房的墙的时候,费了些工夫。”她不愿把自己家的育花秘诀和盘托出,因此说得有些含糊。
  胡妈妈见暖房中气味也好,收拾得洁净清爽有条有理,不禁很有好感: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姑娘,自己撑起了一个家,还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够坚强的……
  她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的娘家侄子,便装作随意地问李栀栀:“李姑娘许人家没有?”
  平安一听,耳朵也竖了起来。
  李栀栀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微微低头道:“我家先前在东京居住,小时候家里大人就……”
  她虽然欲言又止,可是胡妈妈和平安都听懂了,都有些遗憾,却也没说什么。
  李栀栀弯腰把一个颇为巨大的松树盆景从角落里搬了出来,脸不红气不喘地指给胡妈妈看:“胡妈妈,您看,就连这山石底下的青苔都是新培养出来的呢!”
  胡妈妈见松树下面立着一个小小的石头,上面写着字,便问李栀栀:“这写的是什么字?”她不认识字。
  李栀栀含笑道:“写的是大夫松的来历,‘始皇上泰山,立树下,风雨骤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
  为了提高盆景的价格,李栀栀便附庸风雅,都添些诗句出处什么的,譬如绿竹盆景,她写的是苏轼的一句话“王献之谓竹君,天下从而君之”;譬如白梅盆景,则题着苏轼的诗“梦绕吴山却月廊,白梅卢橘觉犹香”;譬如紫薇盆景,她便写了白居易“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见胡妈妈询问,李栀栀便把这些盆景上的题句都介绍了一遍。
  胡妈妈一听,眉开眼笑道:“这样子好,我们夫人和大姑娘都喜欢!”
  最后胡妈妈选了不少水仙,又挑选了白梅、绿竹、青松和紫薇四样盆景,吩咐平安装运进停在外面的车子里。
  李栀栀微微一笑,弯腰搬起紫薇盆景便往外走。
  胡妈妈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似乎一阵风都禁不起的小姑娘,居然力大无穷,搬起这么大的盆景便走,当下骇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心道:这姑娘看上去柔弱,谁知居然是棒劳力呢!
  她原本还想把李栀栀说给她娘家侄子的,如今即使李栀栀没有许人家,她也不敢了——她侄子瘦瘦小小的,万一成了亲,被李栀栀给揍了,那可去哪儿说理?谁会信啊!
  临走胡妈妈留下了五两银子。
  李栀栀笑嘻嘻地拿了两粒碎银子,估摸都是五钱的分量,一粒给了胡妈妈,一粒给了平安:“胡妈妈和平安小哥辛苦了,拿去买盏茶喝!”
  刚送走胡妈妈和平安,李栀栀正要关门,小樱小跑跑了过来,钻到门里面,这才低声急急道:“大姑娘,我有话要和你说,见你这边有客,没敢过来!”
  李栀栀忙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小樱压低声音,道:“何婆子从你这里出去,把那两包松子糖扔在了炕上,气哼哼出去了,说是要去见叶衙内。”
  李栀栀略一思索,道:“我知道了。”何婆子和叶衙内怕是要出手了。
  她把微颤的双手藏在衣袖中,不肯让小樱发现,强笑道:“小樱,你先回去,免得被何婆子发现。若有什么不对,一定要想法子告诉我!”
  小樱见她吓得脸都白了,心里也难受,便握了握李栀栀柔软而冰冷的手,道:“你放心,我会的。你要小心呀!”
  李栀栀心中有事,便点了点头道:“我晓得。”
  送走小樱后,李栀栀独自一人坐在堂屋里。
  前门大开着,后门也开着,带着冬日寒意的穿堂风倏忽而过,吹透了李栀栀身上单薄的小袄和裙子,把她冻成了一个冰人。
  外面偶尔传来行人的脚步声,他们有说有笑走过李栀栀家门前,没有人知道,这黑漆斑驳的破旧大门后面,坐着一个走投无路的女孩子。
  

☆、第 11 章 多事之夜

  时间水一般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栀栀用力抹了一把脸,胡乱擦去了脸颊上已经变得冰冷的泪水,心道:与其坐在这里不停流眼泪,不如赶紧想个法子救自己。
  她知道自己性情急躁,愈急愈要稳住自己,便不紧不慢地烧了热水洗了把脸。
  洗脸的时候,李栀栀苦中作乐地想:最坏的情形不过是做叶衙内的通房丫头。到时候索性闹他个家宅不安!敢打姑娘我的主意,我也不让你好过!
  洗过脸,李栀栀拿出擦脸的香脂抠了一些出来,均匀地涂抹在了脸上,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如今天子圣明,大天白日的,叶衙内不可能明火执仗来把她抢走,那么,他们很可能要在夜里做什么了。
  要不,今晚她出去躲躲?
  可是,去哪里躲呢?她是外乡人,在这宛州城无亲无故的……
  顾大郎在街上摆肉摊做买卖,顾二郎到学堂读书去了,顾家此时只剩下顾大嫂和女儿顾小玉。
  趁太阳还没有彻底落山,顾大嫂带了顾小玉坐在朝南的窗外做针线。她正在教顾小玉双面绣,便听得大门“笃笃”响了两声,接着便是娇嫩的小姑娘声音:“顾大嫂在家么?”
  顾大嫂还没说话,顾小玉已经听出是李栀栀的声音,顿时看着母亲眉开眼笑:“娘,是栀栀!”
  她轻捷地走了过去,打开大门迎了栀栀进来。
  李栀栀把手里拿的一块鹦哥绿缎子交给顾大嫂,笑盈盈道:“我出去送花,回来时路过王府大街的昌记绸缎铺子,见这鹦哥绿缎子绿莹莹的怪好看,便买了些,原本想着做一件鹦哥绿小袄的,可是刚到家便想起我还……这颜色太艳了……”
  她说得欲言又止,可是顾大嫂还是听明白了——李栀栀还在守她爹李大郎的孝呢,这鹦哥绿太鲜亮了,不合适。
  顾大嫂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已经颠颠地跑进了屋子,给李栀栀搬出了椅子,便笑着请李栀栀坐下。
  李栀栀在顾小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任凭顾大嫂握住自己的手,含笑道:“我最后想了想,这么好的料子,白放在那里落灰,不如送给小玉妹妹,倒也便宜!”
  顾大嫂见那缎子鲜艳明媚,摸着也厚实,心中欢喜,却因为无功不受禄,有些不好意思,便推让道:“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
  李栀栀丹凤眼笑成了弯月亮:“大嫂,您就别和我客气了!”
  顾大嫂却之不恭,只得收下了那块缎子。
  李栀栀见顾小玉在绣花,便拿过绣花绷子欣赏起来。
  顾小玉见她细看,忙道:“栀栀,你不是想学双面绣么?我来教你!”
  李栀栀欢喜地答应了。她娘去得早,基本的针线她会做,可是绣花之类的活计,她做得就不够精细了。
  冬天太阳落山的早,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大嫂便开口挽留李栀栀:“栀栀今晚在我家用饭吧,粗茶淡饭的,可不要嫌弃啊!”
  此话正中李栀栀下怀,她在顾家磨蹭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便笑眯眯道:“那我就麻烦大嫂您了!”
  顾小玉在一边听了,忙拉住李栀栀的手:“栀栀,你今晚干脆和我一起睡吧,你家没生火,太冷了,我屋里是新絮的被子,可暖和了!”她一向和李栀栀好,初春曾经在李栀栀的小屋子里住过一夜,谁知被子又沉又不暖和,差点没把她给冷死,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死死抱着李栀栀在取暖,可险没把栀栀给缠死。
  李栀栀闻言,心中欢喜,一把抱住顾小玉,然后笑盈盈道:“小玉,我若是臭脚熏着你,那可怎么办?”顾家的恩情,她都记在了心里。
  顾小玉佯装生气:“那我就把你赶出被窝去,晾着你!”
  顾大嫂见两个小姑娘搂着说笑,不由也笑了,心道:小玉和人家栀栀年龄差不多,心眼子可是差得太远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李栀栀亲娘死得早,小时候常被爹和后娘打骂虐待,如今更是成了孤女,她又不羡慕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整个梧桐巷灯火渐起,各家各户关门闭户煎炒烹炸,整个巷子弥漫着油烟味和饭菜的香气。
  顾家因为今日有了女客,所以顾大郎和顾二郎兄弟俩在堂屋用饭,顾大嫂、顾小玉和李栀栀在厢房里用饭。
  顾二郎发现今晚菜的味道特别好,忍不住高声问隔壁的顾大嫂:“嫂嫂,今日这葱花羊肉小锅贴怎么做得这么好吃?”
  这些小锅贴个个小巧玲珑精致可爱,底面煎得脆脆的,吃起来有一点焦香,可是该嫩的地方又很嫩,馅料鲜美,一咬一口浓郁醇厚的汤汁。
  他觉得自家大嫂没有这个手艺。
  顾大嫂当即笑了,高声回道:“臭小子,好吃就多吃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她的公婆去得早,小叔子顾二郎其实是她长嫂如母带大的,一向亲昵得很。
  顾二郎是个鬼灵精,当即就明白了——这是今日来家里做客的邻居李大姑娘做的!
  他做了鬼脸,又夹了一个小锅贴放到了口中。
  何婆子从叶府出来,见日头还好,便又去了姜府宋彩莲房里,在那里逢迎了半日,呆到天黑又混了一顿晚饭,这才回家。
  见何婆子回来,小樱忙上前侍候,把何婆子安排得妥妥帖帖,趁机打听何婆子今日的行踪。
  何婆子坐在那里泡脚,美滋滋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她的荷包里还揣着叶衙内赏的五两银子呢,她无儿无女,只有这银子能让她的心暖和一点,只可惜宋彩莲那贱人太悭吝,在那里奉承了半日,末了要走了,居然连个轿钱都不肯出……
  洗好脚上了床,何婆子这才吩咐小樱:“你去斜对门李家看看,看李大姐儿在家不在。”
  她一脸的悲悯:“唉,一个小姑娘撑起一个家,不容易啊!”
  小樱闻言,想起栀栀的话,心中警觉,含笑道:“干娘,这么晚了,李大姐儿怕是早睡了吧?”
  何婆子有些不耐烦,伸脚就要去蹬小樱:“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小樱忙往后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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