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  第108页

口,有无哺乳幼儿或者高堂之类,本人擅长之事……

  她问的太过详细,前面出来的将消息散开,这百人之中便有十几名妇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她们只是城中普通妇人,并非军属,皆是贪图那一两银子的工钱,这才想着混水摸鱼,哪知道查问的这般详细,只得作罢。

  书香这天面试的最后一位是老熟人——罗娘子。

  隔了这么久再见罗娘子,她面上的愁苦之色依旧很深,而且因为死了丈夫,便如攀椽而上的植物失去了依附,枯萎了似的露出一种萎靡的气势,连鬓边也有了星星白发。

  ——她也才不过三十几岁,连四十岁都不到。

  书香从案后起身,请她坐下,她诚惶诚恐站在那里,在破旧的棉袄上使劲的擦着手,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讨好,窥着书香的脸色道:“他婶子……自从老罗没了之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艰难……连抚恤银子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漏发了……”

  书香内心微叹,便是老罗头生前,她的日子又何尝宽松过。

  她一边揉着手腕子请她坐下,一边十分为难的听着罗娘子絮叨没有男人的苦楚,仿佛老罗头活着的时候,因为家里有个顶天的男人,她便从没有艰难过,一切的苦难是这个男人没了以后才开始的……

  末了,罗娘子自觉自己今日这番卑微的诉说打动了书香,满含希望的请求她:“……打扫或者厨下的活我都拿得起,他婶子你瞧在我们孤儿寡母面上……”

  书香犹豫了片刻,支开进来侍候的秋芷,房里只留了她们两个,这才缓缓开口:“罗娘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不能帮你……”

  罗娘子急了,“他婶子,就算你不瞧在我们往日相识的份上,也求你瞧在我家死去的夫君面上……”

  提到老罗头,书香的面色便不好看起来。

  “就是因为老罗头,我才不能帮你。”书香自觉下面的话恐怕要给这个可怜而无辜的女人重重的一击,可是无论如何,她不能让罗娘子以为响水军做出了侵吞烈属抚恤银子的恶劣事情。

  “罗娘子可知道那一夜响水城为何城破?”

  罗娘子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那一夜城破,对她来说是噩梦,牵着幼子逃命的艰辛如在眼前。

  “那一夜响水城破,并非我军没有守住城门,而是曾潜与老罗头密谋,老罗头带着几十人充作换防的兵士,支开了守军,打开了城门,向北漠人投降……”

  “他……他……”罗娘子被这个消息炸懵了,不可置信的质问书香:“我不信!如果是他打开了城门,为何最后他也死了?”

  战乱之中,老罗头如何死的,总有前来换防的幸存的军士瞧见的。

  “北漠人不念他的好,进城之时便将他砍死了……听说他的尸体被马踏成了肉浆……”这样的卖国贼,这样的死法已经是便宜他了!

  罗娘子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顿时滚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

  书香心中替这个女人悲哀,也许在罗娘子心中,纵然这个男人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总还是为国尽忠的将士,总有一二处令她敬仰之处,可如今……这么多年委屈求全的岁月,直是笑话一场。

  “这件事情虽然隐秘,但并非无人知道,只是老罗头已死,就算传出去,也只会令人为难你们母子,令你们母子再无存身之处。所以这些事便被压了下来。但是垦荒分田发放抚恤银子这些事情,依着朝廷法度,却不能照顾你们母子。这次招人……我也很抱歉!”罗娘子眸中眼泪如珠不断滚落,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这不怨你……我知道了……只能怨我命苦……”

  书香心中极为不忍。

  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依附着男人而生,罗娘子本心并不坏,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摊上这样的男人,可算是一生尽毁。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五两银子,强塞进罗娘子手里,“罗敏还小,这点银子给他买些吃食吧……”

  ……

  这天晚上,裴东明拿着小媳妇儿记录的招聘员工的详细资料欣喜不已,哗啦啦来回翻了好几遍,见她还在中意的妇人后面写有详细的备注,录取原因,比如衣着干净,脸面手脚干净,家无幼儿待哺等各种原因,读来一目了然。

  “这上面所有人都留了住址,方便你找着核实之后再行录用。”

  今日这批妇人面试都未留准信儿,说好了三天之后会在酒店门口贴出来录用名单的。

  裴东明听得她这般安排,喜的抱过小媳妇儿便连连亲了好几口,“还是娘子有办法,以后这些事儿为夫都交了给你来管如何?”

  “你休想拿我当免费的白工使唤,雇个人也要工钱的。”她说着朝裴东明伸出手来,“本店今日帐今日了,概不赊欠!”

  裴东明苦着脸摇晃怀里的小媳妇儿:“娘子,你这般天天逼着跟为夫要钱,会将为夫逼成贪污犯的。”

  书香在他面上偷亲一记,拍着他的肩坏笑:“这就叫牺牲你一人,幸福我们全家!”

  “你……”

  这个坏丫头!

  傍晚的时候,苏阿爸牵着两头高壮的牛犊回家来了。

  生儿去开大门,愣是给惊住了。

  等到裴东明跟书香得到信儿,赶到后院去,他老人家已经将两头牛犊栓在了后院树下,又盘算着在哪里搭个牛棚来,见到裴东明立即招手叫他过去。

  “东明你来看这两头牛。”

  苏阿妈在一旁嘀咕:“好好的不多买几只羊回来,买什么牛啊?”

  她那两只羊早在后院安了家,如今已经长的高壮,只可惜还是两只光棍儿。苏阿妈早有就心想给两只羊配几个伴儿,不然白白养着他们,又不产崽又不产奶,总觉得白费了草料。

  苏阿爸乐呵呵的摸着这两只高壮的牛犊笑苏阿妈见识短:“老婆子你懂什么?如今响水城外那么多田地,开年春天牛价不知道会疯涨成什么样儿,我们不趁早买回来两头,种田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书香与裴东明都是初次成为地主阶级,一个出自小商贩,一个作了多年的丫环,居然把这节事忘的精光。

  裴东明欢喜的拍拍牛犊的厚实的背,喜道:“这事多亏了阿爸,不然开春可就要抓瞎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苏阿爸满心欢喜的将这两头牛摸了又摸,“若非这几日我给一家田户的耕牛看病,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人种地呢,开春播种我也要跟着去瞧瞧……”

  书香与裴东明相视而笑,都为苏阿爸如今不再见外而高兴,索性也不提买牛钱。

  苏阿爸本来便想着住到这院里,挣了钱总要贴补他们两口子过日子,见他们竟然识趣的不曾开口问,更觉高兴。

  假若自己有儿子,儿子又娶妻,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挣了银子都为了把日子过好,可不是如今这番景象吗?

  连苏阿妈也察觉出了苏阿爸的意思,见两个孩子欣然接受,她心中也分外高兴,遂招呼大家:“晚饭都好了,你们站这里看牛能把肚子看饱吗?还不回前院吃饭!”

  众人轻笑,转头往前院去了。

  
  ☆、111

  晨曦初起,城西狭窄肮脏的巷子里一处低矮的小院子,房门吱呀响动,闪出来一个细瘦的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因其瘦,才更觉得骨头纤细到可怕,也许是没有足够的吃食。

  院子里统共两间小破房子,一个草棚,瞧着很是寒酸。

  腊月寒冬,早晨又极为寒冷,少年扯了扯身上的破棉袄,大约是他今年抽条格外的快,这棉袄便短了许多,少年的一截手腕便露在了外面。

  他熟练的进了房子旁边那间草棚,天色还未亮透,朦朦天光中,能瞧得见这草棚里土坯砌的灶台,锅灶瓮盆。他弯腰提起一旁的两只水桶,将它们各自勾在扁担两边的勾子上面便去挑水了。

  他个子虽高,但到底太瘦,挑着满满两桶水,总有些东摇西晃,好像下一刻便要被两桶水压倒一样,但他咬牙撑着,挑了两个来回,到底将水缸挑满了。

  少年的额头冒出微微的汗,这时候反倒不觉得冷了。他放下水桶去生火,拿水瓢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又在瓮里抓了三把米淘了,丢到锅里面,准备熬粥。

  不多时,草棚里渐有了米香味,少年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他这才闪出草棚,轻轻的敲另一间房门,“娘,醒了吗?”

  “敏儿,进来吧。”房间里传出妇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房里只有一张床跟一个缺了腿的小桌子,用土坯垫着勉强能用。桌上有盏油灯,墙角放着一口箱子,大约装些衣物什么的,可算是家徒四壁。

  床上躺着的正是罗娘子,她自昨日从裴家回来,便一病不起,默默流了一夜的泪,双目红肿,心若死灰。

  这少年正是老罗头的儿子罗敏,经过了这一两年间的颠沛流离,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从母亲的反常之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自老罗头死后,这么久以来,只有母子俩相依过日子,这反倒让他觉得这是自小到大最开心的一年。

  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样的悲伤。

  “娘,你这是怎么啦?”

  少年的眼睛明亮,额头光洁,不过是一年时间,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畏缩阴沉,无论物质多以匮乏,总是笑意盈面。

  家里没有了老罗头的暴力虐打,他就好比没有拘束的小树苗一般尽情的舒展着枝条,个头猛窜,性格也与过去截然不同。

  罗娘子只觉心痛如绞,这般懂事的孩子,却有那样一个爹……但这件事与其将来他从别人口里听说,还不如她亲口来说。

  ……

  听到老罗头的死因,罗敏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漠。罗娘子只当这孩子被这件事吓傻了,禁不住又哭了起来:“你外公外婆将我嫁了这样的人,娘一生命苦也就算了,如今还带累了你……”她搂着罗敏大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仿佛要将前半生的苦痛尽数发泄。

  罗敏只等她哭的累了,这才像个大人一般拍拍她的背,“娘,他死了你不是应该活的更好吗?”

  罗娘子如今回想自己十数年婚姻生活,自成亲之后的点点滴滴,再到曾经做女儿之时的娇养,到如今这一年里母子俩相依为命,似乎才在茫然之中有了新的认知,自这个男人死后,她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许多。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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