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  第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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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春以后,积雪消融,香末山下的田地开始了春水灌溉。这次春水灌溉完毕,等泥泞消退,过得几日趁着田土湿润便要耕地播种。

  趁着太阳出来,苏阿妈指挥了众人在院子里铺好了粗毛毡子,将去年冬天买好的麦种拿出来倒在上面捡一捡。

  书香蹲下去也要跟着捡,被苏阿妈赶到一边去,又唤了秋芷来搬个脚凳放在旁边让她坐着说说话儿。

  被当成国宝一般的保护着,这种日子听着享受,过起来其实苦闷无比。

  她要是拿本书看,不管是被裴东明还是苏阿妈瞧见了,又或者秋芷,众人一致认定她看书伤神,于是书便被收缴了。

  她要是拿会针线,准备给肚子里的小宝宝缝个贴身衣物,众人便认定会伤眼睛……再次被收缴……

  就算她想下厨,如今还闻不得油烟味,进了厨房便要呕吐……

  后园里的菜地早被生儿挑水浇透,她有心拿锄头去翻翻土,规划一番今年要种些什么菜,被裴东明逮住好一顿批评,全然不顾孕妇的心情。

  抓狂的收香将这男人拖到房里,拧了好几圈他胳膊内侧的细肉,那家伙不知道是真疼的呲牙裂嘴,还是装痛哄她开心,反正任打任骂,只是不许她动锄头。

  她忽然之间发现,完全闲下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过年的时候裴东明尚有时间陪她,如今春耕开始,还要请人做些农具,酒楼也要在春耕之后正式开业,两下里挤在一起,他忙的功夫多闲的功夫少。

  这时候就显示出苏阿爸的先见之明了。

  若非有他及早买了头耕牛回来,今年他家的田恐怕要人拖着犁去耕地了。

  去年新分了田地的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前未曾种过地的,万事开头乱。

  马市的耕牛被抢购一空,大多数人家没有耕牛,翘首期盼着商人能够再去贩一批耕牛来响水,但时间紧迫,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太过渺茫,只能壮年劳力下田去拖犁。

  也有人家备的麦种不够,市面上的买完了之后便到处去借……还有很多人排队去铁匠家等着买犁铧……铁匠家炉火日夜不断,黑壮的男子在边漠刺骨的寒风之中光着膀子赶工,热火朝天。

  一时之间响水城的空气犹如大战前夕透着硝烟般的紧张。

  春耕都是不能耽搁的,大部分人家都是起早贪黑的下田去忙。连苏阿爸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跟裴东明两人去种田。

  两个人都是新手,苏阿爸全凭替人家医治家畜时问到的一些口头指导来与裴东明讨论,裴东明虽然打仗是个能手,但对种田……完全是一窍不通。

  一位牧人与一个小商家出来的兵痞子一起朝着合格的田舍翁而努力。

  跨领域跨专业的转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手不够,裴东明只得去营里找燕檀假公济私借了二十个军士前来种地。又因经验全无,他只得去向罗四海求救,将罗家仆人里会种田的健仆请了两个来,忙乱了半个月,好歹将三十顷地种了起来。

  至于成果如何,还要麦苗生出来以后才能瞧见。

  裴东明在外忙碌了近一月,书香在家发了一个月霉,不觉间添了几斤膘。

  苏阿妈原来开出来的孕妇伙食基本是照着北漠孕妇食谱来的,羊乳外加炖煮的大块羊肉什么的,秋芷跟兰萱都是小丫头,这一方面毫无经验,被苏阿妈指派的团团转,也没有发言权。

  但罗夫人送来的两帮厨的婆子来了之后,就将裴家厨房苏阿妈一枝独大的格局改变。

  这两个婆子精于厨事,寻常席面也就罢了,竟然连孕服食谱也了如指掌,不再像苏阿妈那般天天给书香煮羊肉大骨头来啃,只一日时时有汤水侍候着。

  这个时代并非大唐,以丰腴为美。前世许多惨痛的例子告诉她,有好些女人婚后怀孕,借着孕事大吃特吃,毫无节制,结果到了临产,不但孩子太大,只能剖腹,大人也营养过剩,贴了一身的肥膘,生产之后数年还在为了一身的肥肉而奋战在减肥的最前沿。

  于是一开始,书香对于苏阿妈那些大肉骨头十分抗拒,又有孕吐为借口,总算能有效的保护身材。

  但罗夫人送来的两婆子十分狡猾,每日送到眼前的汤汤水水都十分的清爽可口,就算是排骨鸡之类的清汤,也只有几小块,而非整只鸡或者整块大骨。

  苏阿妈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南夏人太过小气,好不容易怀孕一次,也不给炖肉吃,又时时担心书香吃不到肉,让肚里的宝宝受委屈,数次在书香面前唠叨。

  书香虽知道老人家一片慈心,但想想那油腻腻的大肉骨头,再瞧瞧两名婆子炖的清淡汤水,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捂着胸口对苏阿妈呻吟:“阿妈有所不知,非是我不肯吃大肉,我现如今是闻到大肉的味道就想……呕……”

  苏阿妈只得回去了。

  结果书香放松了警惕,就在两位婆子早中晚外加宵夜的汤水侍候之下不知不觉就胖了起来,等到裴东明将田里收拾妥当,酒楼开业准备的差不多,快要开业的时候,某一日回来有空多端详了小媳妇儿一眼,顿时大喜。

  ——他那向来骨瘦如柴的小媳妇儿经过一番汤水调理,皮光肉滑,粉面绯绯,身上也贴了薄薄一层小膘,摸一把触手滑腻温软,正是他向往以久的手感!

  他禁不住上去摸了又摸,不舍得放手。

  三月初一是酒楼的开业吉日,酒楼就叫边漠酒楼,牌匾上的字是罗四海所题,字体方正茂密,笔力雄浑,响水军政士绅,北漠大商,各界人物都到齐了,一时贺客如云,高朋满座。

  裴东明在酒楼门前迎客,老郭头在后堂清点食材,赵老抠拎着个算盘在柜台算帐,店小二身姿轻捷在各桌之间穿行,酒楼大堂中间的台子上,轻歌曼舞,妙喉轻歌,店中诸人各司其职。

  郭大嫂子罗夫人等人今日齐聚在裴家,使了生儿一趟趟去打探,听得酒楼满座,舞姬已经入场表演。

  书香顺势从钱匣子里将与裴东明签订的契约拿出来,几人头并头一番研究下来,俱是眉开眼笑。

  裴东明这一日回到家,得到了财神爷般的待遇。

  书香亲自替他张罗了沐浴热水,伸手去替他解衣,被他拒绝了,她不放弃,又跟着后面要替裴掌柜搓背,这等粗活裴东明哪里肯让怀着孕的小媳妇儿干,三催四催见她依依不舍,还是不肯走,裴东明站在浴桶里半真半假问道:“娘子不肯出去,莫非是想让为夫侍候你沐浴?”

  一句话惹的书香俏脸飞,慌忙退了出来。

  鸳鸯浴这种事,总容易让人想起一些旧事……

  这一日不止是裴东明回家受到了殷勤照料,老郭头赵老抠也不例外。

  郭大嫂子这日虽然离温柔还有差距,但已经脱离了以前的彪悍,对老郭头温存体贴的关心了几句,顿时令老郭头受宠若惊,暗暗反省今日自己可有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教她发现了。

  他回忆半晌,吞吞吐吐的交待:“娘子我……今日一直在后堂,连前厅舞姬的面儿都没见过……”你不必吃醋了想法子来修理我吧?

  郭大嫂子一愣,当场恼了,忍不住吼了一嗓子:“你个死鬼,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想要温柔一回真是好难!

  老郭头老老实实答:“我真没想前面的舞姬……”

  所谓的越描越黑……

  本来有心想要提高老郭头家庭地位的郭大嫂子当即偃旗息鼓了,觉得男人还是不能随便纵容,天天敲打着都满脑子不好的念头,要是一个管束不严,肯定容易出事儿。

  她当即下定决心,以后对老郭头一定要严加管束。

  雁儿向来温柔贤惠,玩文斗不玩武斗。——武斗以她的身体条件,也玩不起。

  赵老抠回家之后,被她连连夸赞,又激他今日记帐是否写错了字算错了帐……赵老抠一激动之下,把歌舞团今日的抽成数目都透露给了自家媳妇儿听……听到这个数字,雁儿当场心花怒放了……

  于是赵老抠这晚在家中也是得到了雁儿前所未有的热情相待,夫妻鱼水和谐,导致他第二日在柜上算帐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回味发愣……

  总之,自从男人们开始挣钱了,虽然有老郭头拉低了男人们的平均地位,但总体地位有所提高,也算一大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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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左迁带着家中亲卫从京中一路北上,前来迎娶罗桃依。

  罗桃依在家待嫁,忧郁了好一段日子,终于振作了起来,在罗夫人的协助之下准备嫁妆。

  她的女红刺绣拿不出手,除了嫁衣是罗夫人亲手所绣,其余的尽数交给了家中绣娘来做。

  罗夫人对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求她学会做左迁贴身衣物,遂拿了罗四海的尺寸来让她练习。

  经过一段时间的勤学苦练,罗大人多出了二三十件各种问题的贴身衣物,譬如两边袖子宽窄长短各异,或者前襟大小不一等等……

  罗桃依的手指上则是添了无数的针眼,学到恼人处,她恨不得将小小一根针一折两半……只不过在罗夫人严厉的眼神之下,只能悻悻作罢……

  如今她的庇护神罗老夫人还在京城。老人家不放心她婚后生活,所以未曾随她前来响水待嫁,准备留在京中等她嫁过去。

  没有了罗老夫人的压制,罗夫人正好名正言顺的严厉教女,一段时间下来,颇有成效,将个舞刀弄枪的野丫头拘的总算能做出件像样的男式贴身衣物了。

  左迁的到来获得了众人热烈的欢迎。为了替左迁洗尘接风,这一日自开业以来天天爆满的边漠酒楼歇业一日。

  左迁早自兵部获知裴东明等人辞官不做了,只因相距太远,不便说些什么,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来跟他们说叨说叨,哪知道来了之后,看到他们几人的悠然神情,顿时满腹言语都化作了一声惆叹……

  这些人都与他共事多年,性子如何他最是清楚,若非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轻易辞官的。

  裴东明在南城门等了他许久,一路陪着他入城,沿途遇见数人,皆客气的迎上前来呼一声“裴掌柜……”,后者笑咪咪一一还礼,有不少人左迁压根不认识,瞧着面目竟然是北漠人。

  来往行人稠密,众人面上神情安详满足,皆带着对生活的期盼,风貌人情与过去的凄惶迥然不同。

  左迁不过近一年未来,这座城池已然发生了翻天巨变,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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