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下榛子,加上一句:“嗯,还有榛子。”
“放屁,在这家里久了,谁能保得了干净。秀儿,你别仗着你是爷的闺女,就可以这样说我们。要我说,绿丫现在是还小,等再大一年,那时爷会放过才怪。”被秀儿这么一说,有人顿时不服,在那嚷嚷出来。
秀儿拿起手里正在揉的面,扔到说话人的脸上:“你少说几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有我在,我不会让绿丫受欺负的。”那块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正地糊在那个人脸上,又是已经揉好的,那人费了点功夫才把面从脸上拿下来,拿起菜刀就要往秀儿这边冲:“你真当你自己是这家里的小姐了?还拿面砸我,你也配。”
秀儿可不甘示弱,张婶子咳嗽一声:“好了,都少说两句,你们明知道秀儿和绿丫这么好,谁乐意瞧见自己的爹收用自己的好伙伴?她生气是应当的。”
张婶子在这厨房里素来有权威,拿刀那人也只有把刀放下,嘴里嘀咕几句,就自己寻水洗脸。绿丫上前拉住秀儿的袖子,对她摇摇头。
秀儿明白绿丫的意思,可是自己活一日,就要护住绿丫一日,不让她再多受委屈。
厨房里收了工,张谆那边的粗活也做完了,他历来要等绿丫和秀儿过来和他学写字,听读书,今日也不例外,可等了好半日,太阳都落山许久,才见绿丫和秀儿一起走过来。
张谆皱下眉上前问:“你们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我听说前头出了事,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来晚的?”绿丫没有说话,秀儿眼里的泪已经落下:“你天天教我们学写字有什么用?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还要听那些污言秽语。我真恨,真想拿把刀把他们全杀了,让他们再这样自以为是,被人欺负了,回头就来欺负我们,觉得这样才好。”
绿丫忙拉住秀儿:“秀儿,那些人的话,听了做什么呢?你没听谆哥哥说过吗?他们不过是些愚夫愚妇,这样胡乱地过一辈子,生下儿女,还是胡乱地过一辈子。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我们要努力地,过好日子,而不是被人欺负后,欺负比自己更苦的人作乐。”
秀儿索性坐在地上,用袖子蒙住脸大哭起来。难怪会来晚了,张谆看着在那安慰秀儿的绿丫,蹲到她们身边:“我也不知道,教你们写字有没有用,但有些道理,总归是有些用的。比如绿丫常说的,不能因为自己过的苦,就欺负比自己更苦的人,自己弱,就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心存善意,不去害人,总是好的。”
“什么总是好的?”秀儿抬头反驳张谆的话:“我娘也心存善意,我娘也不去害人,可最后怎么说?她病的快要死掉,老鸨还要她去接客,你知不知道,我娘是活生生流血流死的。”
这是绿丫他们从没听过的,秀儿仿佛又看见自己的娘在自己面前死去,血腥味充满了整个房间,血不停地从床上流下来,一个人的身体,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活生生流血而死,这全是因为老鸨贪图客人给的五钱银子,逼她去接客。
绿丫抱紧秀儿的肩,秀儿靠在绿丫肩上,声音变的破碎:“娘要我别恨,可我,怎么能够不恨。”
☆、第 19 章
张谆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秀儿,此时任何话都那么无力,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那样死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的父亲。连叹息都是多余的,张谆看着偎依在一起的绿丫和秀儿,过了好久才在她们面前蹲下:“秀儿,我晓得你心里恨,可是你娘要在地下有知,她希望你过的好好的。”
过的好好的?秀儿抹掉眼里的泪:“我能过的好好的吗?我这一生,都能看得出来,等年纪再大些,会被卖掉,主家好还好,主家不好的话,那是什么日子?张谆,说话总是轻易的,可要做,那很难。我连逃,都逃不出去。”
这两句话说的张谆心如刀割一样,他站起身想打碎罩在她们身上那种暗沉沉的光,可是张谆知道徒劳无功。张谆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不能保护别人,不,不仅不能保护,甚至还要依靠兰花的保护。
气氛越来越沉闷,绿丫不知道说什么,她抬头往四周看去,突然笑了出来:“秀儿,你忘了吗?我们还要努力,过好日子。有主家又怕什么?偷偷攒银子给自己赎身,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才该疼着自个,而不是去疼别人。”
秀儿低头看一眼绿丫,见她的眼那么闪亮,不由苦涩一笑:“你啊,还真是个孩子,你真相信吗?”
绿丫点头:“我相信,秀儿,人活在这世上,要是连点盼头都没有,还能活什么?你我命都不好,可我们总有一天会嫁人,难道我们的孩子也要像我们一样,不知道好日子是怎么过的?”
这话说的真好,虽然秀儿依旧认为,绿丫想的太乐观了,但她面上的苦涩渐渐消失:“嗯,你说的对,别人要我死,要我过的不好,我偏要努力活,努力过好,让那些人看看。”这样就对了。绿丫抱着秀儿的肩膀拍了拍,张谆也露出笑容,他曾受过的所有教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屈家这几年,似乎已经变的不那么重要。
当别人要你死的时候,你还要忠于他吗?连自己的心都在回答,不可能。既没恩情,为何要报?
张谆收起思绪,对秀儿绿丫浅浅一笑:“好了,你们话也说完了,我们今儿继续讲,前几日讲了桃花源,那我们今儿就来讲五蠹。”
“五毒?五种毒虫吗?”秀儿已经好奇问出来,张谆笑了:“不是五毒,是五蠹,这个字是这样写的。”借着微弱的灯光,张谆在地上用枝条写着。哦,原来是这个字,秀儿点头,看起来很蠢,但和蠢字又不一样。
张谆耐心地开口讲,秀儿和绿丫听的很认真,只是今日她们都来晚了,只讲了半个时辰,张谆就让她们回去歇息了。张谆也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一进屋就看见兰花在翻箱倒柜,张谆不由问:“兰花姐,你在找什么?”
兰花回头瞧着他:“谆哥儿,我想,我们别等过年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走吧。”突然这么急,张谆虽然奇怪也点头:“好,我现在也大了,再和这群女孩子们住在一起,实在也不像话。”
兰花把东西收拾一下,就着灯瞧着张谆,这么两三年了,张谆眉间曾有过的柔弱已经消失不见,眉浓唇红鼻子高挺,真是个俊俏的哥儿,难怪屈三娘子念念不忘。兰花让张谆坐到自己身边:“谆哥儿,你现在大了,也渐渐要晓得人事了。”
说到人事两个字,兰花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张谆不是笨人,况且在这家里,也曾听到过一些,听兰花这么说就道:“兰花姐,你放心,你这么辛苦,我绝不会去乱钻狗洞,让你伤心。”
兰花心里很安慰,况且这么两年下来,张谆和绿丫秀儿她们几个,也是很有礼貌,难的,是屈三娘子。兰花的声音放低些:“我当然晓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谆哥儿,今儿相公娘和我说,要你过些日子担水送到她房里。你可要记住,只把水放下就走,别的不管是吃的喝的,什么都别沾。”
张谆的脸通一下红了,对着兰花点头,兰花轻叹一声:“我知道,我见识浅,也只能教你到这里。等以后,出去了,不管是去做伙计也好,还是寻个以前的熟人跟他做生意也好,他们教的,会更多些。”张谆点头后又摇头:“兰花姐,你也别说你见识浅了,若不是你,我只怕过的更不堪。”
生的好看的少女在这样人家难保清白,生的好看的男子不也一样,京城里的拐子,对这样俊俏的男子,也是爱拐的很。若非兰花,张谆想就凭叔叔刚去世时候的自己,只怕也早被人甜言哄去别的地方了。那时,才真叫对不起已逝的叔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吴娘子进了这家门也有一个来月,她和屈三娘子之间,自然是相看两相厌,但总还顾着面上的交情,没有真正撕破脸皮。
老王平白地多了一个要服侍的人,再没有空闲去和人闲磕牙,心里的怨气那是怎么都藏不住的。这日过来厨房拿午饭,就在那蹬着门槛和人发火:“没见过这样娇滴滴的,厨房送去的热水还说不好,要我现打了井水给她烧,还有这饭菜,你们厨房这两日也知道的,吃鸡嫌腻,吃鱼嫌腥,要把那火腿连着茭瓜一起吃,还说这样才能入口。我呸,不过是个小寡妇,就当自己是什么大家子出身?挑剔个不行。”
“你要嫌,你把这话丢到人脸上去,别来我面前说个不停。”张婶子正指挥人把大蒸笼抬起来,听到老王的抱怨淡淡丢过来一句。老王不由缩了脖子,别说自己,屈三娘子那日嫌了两句,还被屈三爷说,担待她怀着孩子,娇气些也是平常,等她生下儿子,要怎么管教再由屈三娘子管教去。
这样的抱怨也只敢当了厨房的人说,绝不敢在吴娘子面前说。见点心出笼,老王也只有自己拿盘子捡了一盘子各色点心,又拿起厨房已经备好的三个菜,放在食盒里给上面送去。
张婶子瞧着老王的背影才淡淡地道:“我最瞧不得她,做事不出力,自己比谁话都多。”见人都停下来,张婶子喝了一声:“还不快些干活,这外面又送进单子来了,这什么时辰,都快过午了,人怎么还这么多。”
她发一声,众人急忙各自去做事,再没人说话。
老王提着食盒走到半路,四下望一望忙把食盒放下,打开盖拿了一块点心和着菜里的肉大嚼起来,嚼的时候还不忘四处瞧瞧,咽下去才点头,这菜不是张婶子炒的,更像是绿丫的手艺,说的也是,张婶子怎么会有心给吴娘子炒菜。
老王怕耽搁的时候长,忙把那菜用手拢了拢,瞧着不像动过,自己把食盒盖子盖好,在旁边树叶上擦了擦手,这才匆匆地往前面走。
吴娘子已经等的有些饿了,见老王进来就抱怨地道:“你怎么去了那么大半日,难道是嫌我不能使唤你?”老王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把菜端出来摆好才把空食盒那么一拎,瞧着吴娘子道:“吴娘子你坐在这里,自然觉得时候长,可我到了厨房还要等人现做,特别是你还要火腿,张嫂子怕火腿不好,又现寻出的芯子,你瞧瞧,这还鲜红着呢。”
吴娘子往那桌上一瞧,眉又皱起:“你拎食盒时候也小心些,瞧这菜汤又泼出来。”老王拿过抹布就把盘子上的菜汁给抹掉,这才道:“不过泼出来一点点,将就吃吧,这也是相公娘体恤你,才让我去厨房拿饭,要平时,连相公娘自己都是去厨房拿饭的。”吴娘子一张脸登时有些白了,还待再说就见屈三爷走进来,吴娘子忙打叠起柔情迎上去。
老王见了,收拾好食盒走出去,听到屋里传出柔声细语,老王往地上啐了一口,先给你过几日好的,等以后,才晓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