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娘子  第33页


  二老太太挥挥手,旁边的妈妈将文书收了起来。
  “我让宜州誊抄一份送去三房。”
  姚老太爷皱起眉毛,“二嫂连二哥写的都不然我们瞧一眼?”
  “瞧什么瞧,不怕你笑话,经过了多年,原来那张纸都被虫蛀了,前些日子翻看族谱才想起来,重新写了一张,好在五弟和八弟都记得,有人证在我还能胡说不成?”
  姚老太爷就看向五老太爷。
  五老太爷不情愿地颌首,远处始终没有说话的八老太爷清清嗓子,“二嫂说的确有其事。”
  有人证还怎么说?
  姚老太爷缓缓地喘息着,尽量让呼吸平顺下来,这次来二房,有一种让他折了翅膀的感觉。
  ……
  崔奕廷在喝茶。
  泰兴知县朱应年没想到能将这位爷留这么长时间。
  自从知道这位爷是崔大学士家的公子,又有崔尚书照应,泰兴县就像烧开了的水,人人都想宴请这位爷和这位爷拉拢关系。
  崔家有位贵人还在宫中,很受皇上宠幸,中宫空缺多年,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成为一国之母。
  再说光是“一阁臣双尚书”就已经听起来让人耳热。
  宴请这位崔爷倒是容易,不过他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就不知道这位少爷喜欢什么。
  本以为崔奕廷喝些茶就会走,谁知道崔奕廷端详了这茶水半天。
  “这是什么茶点?”崔奕廷转着茶杯。
  “是泰兴新开的一家茶楼送来的。”
  软软的点心,吃起来很甜,像糖又不太像,说是点心又不是。
  “朱大人家中可还有?”
  跟他要茶点?就这东西?
  朱应年忙看向管事,管事一溜烟地跑去内宅,不一会儿工夫回来道:“太太说……没有了……不然让人去买。”
  “哪家茶楼?”不等朱应年吩咐,崔奕廷已经询问。
  “是……泰兴楼。”
  泰兴楼。
  “那家茶楼,现在……不卖这些茶点,只是……上门拜会的时候送一盒。”管事的低声道。
  “二爷喜欢我让人想办法买来送去。”朱应年笑脸相迎。
  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吃甜食。
  崔奕廷眼前浮起一个模糊的身影,随身总是带着只荷包,里面放着几块糖块,每天掏出来摸摸,却又舍不得去吃。
  趁着崔奕廷没走,朱应年低声道:“崔二爷有没有觉得泰兴最近气氛有些不对。”
  崔奕廷不说话。
  朱应年只好接着道:“崔二爷去李御史家中,有没有听说巡漕御史的事?李御史沉冤得雪,朝廷定然委以重任……”
  崔奕廷抬起头来,仿佛不经意,“那你准备要怎么办?”
  “瞒着李御史,将这尊瘟神送出南直隶。”
  崔奕廷道:“若是瞒不住呢?”
  朱应年压低声音,“那就想方设法,让他说不出话来。”
  崔奕廷面色自若,“朝廷的巡漕御史,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但凡是个人,就有弱点,”朱应年道,“别说李御史,就算哪位显贵来了,也有应对的法子。”
  不知怎么的,崔奕廷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朱应年怔愣在那里,他看不懂那笑容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可怕。
  崔奕廷道:“既然如此,朱大人就没什么可怕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是。”
  朝廷公文下来了,七日后准备迎接巡漕御史,李御史八成是为了查案先行一步,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朱应年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也许这件事没有他们想象的好办。
  “崔二爷,”朱应年迟疑着,“您能不能将这里的情形跟您叔父说说,我现在真是心里没底啊。”
  崔奕廷似是没听明白,“怎么说?”
  都说崔奕廷不学无术,还真是。
  只要崔奕廷态度有松动,就是有戏,朱应年趁热打铁,“要不然,我让师爷写封信,二爷誊抄一份。”
  崔奕廷神色间有几分不以为然,“让我誊抄一份送给叔父?”
  朱应年道:“我们尽量将漕运的事做得周全,瞒过巡漕御史,京里那边的情形还要拜托崔大人。”
  崔奕廷忽然正色起来,“朱大人就不怕我泄露出去,万一我是巡漕御史又该怎么办?”
  “不会,不会,”朱应年笑着摆手,“哪里能连崔二爷也信不过。”
  
第四十三章 真黑

 如果崔大学士的儿子入仕,早就传满京城了,他哪里能不知道。
  再说,南直隶的官员也都在猜测,如果御史就是崔奕廷,崔尚书那边早就捎信过来,还用得着他们这样大动干戈地四处寻找。
  要不是崔家在前面顶着,朱应年还真不敢随便相信谁,毕竟御史没有现身,随便就将自己的事交代了,那不是送死的架势么?他可不想脑袋搬家,他还要换顶上好的乌纱帽戴戴呢。
  朱应年挥挥手,“快去将闵先生叫来。”
  闵先生是他的幕僚,再可信不过,简单几笔就能将泰兴的困难说得清清楚楚,现在把持住崔奕廷这位小爷,就能拉拢崔家,真是上天眷顾他,给他送来这么个贵人,别说将他奉为上宾,就算日日让他供着,他也愿意。
  闵先生规整地写了封信,朱应年拿给崔奕廷看,崔奕廷就将信折好送进袖子里。
  朱应年不禁错愕,“这……二爷不誊抄一份?”
  崔奕廷淡淡地道:“用不着。”
  朱应年看看闵先生,很快又恍然大悟起来,浪荡公子,连提笔都忘了怎么提吧,要不然怎么会将崔大学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朱应年连连点头,“那您就直接将这封信函寄回京。”只要崔奕廷听他的,抄不抄一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
  崔奕廷道:“这封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
  朱应年连忙迎合,“这个二爷安心,水路加急,到了南京,自然有驿丞接应,我们南直隶传递消息都是如此。”
  崔奕廷站起身来,“那就等着吧,等我收拾好东西,一并送给叔父。”
  朱应年的满脸都是笑容,“哪里用得着您准备东西,我就备好了。”
  “既然如此,”崔奕廷脸上露出些笑容来,“朱大人也写封信给叔父一同带去,这样免得不清不楚,泰兴的事不能落下朱大人。”
  听得这话朱应年忽然觉得,崔奕廷是个好人。
  大大的好人。
  就是来帮他的。
  不但了解他的心思,还愿意做这个人情。
  一下子,他心花怒放。
  ……
  崔奕廷从朱家出来一路回到落脚的小院。
  李御史和谢严纪早已经等在那里。
  谢严纪先垂头丧气,“明面上的账目根本无从查起,一笔笔账目做的干干净净,分明是等着我们来查,南直隶的官员直属六部,一个个比猴儿还精。”
  “参奏六部那是要有铁证的,现在根本就是没有证据,光靠何家和姚家的账目,顶多牵连小官小吏,怎么也钓不到大鱼。”
  “京里传来消息,说是要升崔实荣为大学士,看来皇上对他还是多有信任。”谢严纪说完和李御史对望一眼,他们现在是弄不清楚皇上的意思,让他们来南直隶,到底要一个什么结果。
  谢严纪不得不担心,好不容易瞅准一个机会,抓不到南直隶的把柄,以后谁也不敢碰这些贪官污吏。
  南直隶的官员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崔奕廷神色平静,“皇上有意偏袒,我和各位大人就不会在泰兴,大人们只要安心查案。”说着将两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李御史和谢严纪一人拿一封来看。
  “这是……”
  “这是朱应年向崔实荣谄媚、邀功的信函,”李御史瞪大了眼睛,“有了这封信,崔实荣就脱不开干系。”
  李御史顿了顿,忽然又想到,“可是朱应年也不傻了,缓过劲来,到时候反口不认这封信要怎么办?毕竟这信是出自师爷之手。”
  崔奕廷眼角微翘,淡淡地道,“朱大人眼见就要升职进京,心里焦急的很,让人火速走水路到南京,再让驿丞安排送信,正正经经走的官路,这封信到了京城就会被都察院连人带物截下。”
  “朱应年反不反口,又有什么关系,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真黑啊,真黑。
  狠得不能再狠。
  怪不得崔奕廷频频去朱家赴宴。
  他们还怕那边摆的是鸿门宴。
  结果却让朱应年上了套。
  不动声色的利用朱应年,让朱应年自己花人力物力将罪证送上京,这样朱应年百口莫辩。
  十面埋伏,没有一条生路。
  还有什么比这更稳妥的。
  朱应年现在一定满心欢喜,以为攀上了崔家。
  其实不知道,好大一柄鬼头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李御史顿时向崔奕廷拜下来,“大人,漕运弊案全靠你了。”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李御史和谢严纪高高兴兴地告辞,走到门口,李御史不禁停下来向宅院里看了一眼。
  他们来的时候满面愁容,哪成想走的时候会这样。
  真是……
  这个崔二爷真是厉害。
  ……
  李御史和谢严纪才走,就有吏员来送消息,“姚宜春接替了泰兴县的粮长,泰州府知府都派人来庆贺。”
  崔奕廷毫不意外。
  姚家是有大利益可图,想方设法也要拿到粮长。
  “姚家三房老太爷没有拿到族长之位。”
  崔奕廷神情微微有些诧异。
  没有拿到族长之位。
  这和他知道的事没有重合在一起。
  是因为谁?
  “听说二房老太太的病让姚七小姐治好了。”
  真是姚七小姐,姚七小姐帮着二房保住了族长之位,是为什么呢?为了沈家还是为了她自己?
  他对姚七小姐没什么印象,只要想起沈家算计的嘴脸,也就差不多了。
  为国为民的富商转眼就投靠了敌国。
  这次呢?沈家会怎么做?只要沈家漏出马脚,他就会一把攥住,不给沈家再翻身的机会。
  崔奕廷去主屋换了衣服就要出院子。
  廊下的陈宝立即迎出来,“二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用你跟着了。”崔奕廷淡淡的吩咐。
  很快陈宝庞大的身躯就挪过来挡住崔奕廷的路,“那可不行,太夫人交代了,无论二爷去哪儿我都要跟着,”说着英武的眉毛落下来,就像摆在地上的八字靴,俏生生地立在那里,“二爷丢了,我可怎么办。”
  崔奕廷闭上眼睛。
  这声音多清脆,若是不见人,还当是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当年祖母就是因为这样才将陈宝选到他身边。
  谁知道眉清目秀的小厮被他活生生地养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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