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嫁  第30页

低头沉默,良久不语。

“那你到底要如何?”景氏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见他这样,声音微提,“你是要气死我!”

凌青桐头更低了,就是不说话。

景氏对这孩子,简直无计可施。她心底太软,舍不得送他去军中;可是他又不服管束,凌青城和景氏都压不住他。

景氏以为他跟往常一样,不会再开口了,无可奈何准备让他回去,却听到他说:“我不去舅舅军中,可是我愿意去军中。”

“这是为何?”景氏愕然。

凌青桐低着头,不答。

景氏突然脸色微变,神情不自然起来。她盯着凌青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凌青菀坐在床上,都远远瞧见母亲眼神微颤。

她似乎很震惊。

“姨母家的大表兄从信阳回来了,过了年才走。我愿意跟大表兄去信阳。”沉默半晌,凌青桐继续道,“我不去太原!”

“你......”母亲想问什么,突然抬头看了对面床上的凌青菀,话头一顿,话就咽了下去。

“我不喜欢念书,我不去太原!”凌青桐突然从炕上爬起来,丢下这两句话,立马跑了。

母亲都来不及抓住他。

“你慢点跑......”母亲追出去,叮嘱了一句。可是凌青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去太原。”凌青菀倏然觉得这句话好熟悉。

“不,我不回太原。”电光石火间,凌青菀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稚嫩的声音,语气和她四弟一模一样。

是女孩子的声音,是喊她姐姐的那个声音。

凌青菀愣在那里。

母亲回房,她都恍然不觉。

“菀儿!”母亲喊她,打断了她的思路。

凌青菀回神,冲母亲笑笑。

母女俩各有心思,都有点睡不着。躺下之后,凌青菀装睡,尽量均匀的呼吸;母亲则辗转反侧。

梦里的事、四弟的事,让凌青菀脑袋昏昏沉沉的。

“不,我要回太原府。我谁也不怕,回去跟婶母过日子,就是不想留在京里。”凌青菀听到这样的声音。

然后,她又听到同一个声音说,“不,我不回太原,我宁死也不回去。”

为什么?

同一个人,为什么要说完全相反的话?太原府,到底跟凌青菀有什么关系?

凌青菀头疼欲裂。

最后,她几乎哭出声,是母亲把她摇醒了。

天已经大亮了。

“什么太原府,说了半天的梦话,就听到这个词。口音倒是学得很像。”母亲笑着问凌青菀。

凌青菀又是一愣。

上次,她的丫鬟说她做梦说梦话,是太原口音;如今,母亲也说她带着太原口音。

而凌青菀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原话怎么说,她只会官话。

她低垂着眼帘,任由丫鬟替她梳头,心思兜兜转转。

“我大概是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凌青菀想,“别告诉母亲,她会担心的。”

医者不自医,凌青菀无法给自己诊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一直留心。

将来若是有医术超群的大夫,她必然要去问诊。而太医们,连个情志病也治不好,凌青菀不信任他们。

***

第028章回京

凌青菀起床之后,梳洗一番之后,跟着母亲、兄弟,去了晋国公府外院的正堂。

正月初一,称元旦(注1),是一年岁月的更始,是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一岁节序,以此为首。

元旦此日,要隆重庆祝,宫廷举行大朝会,民间则要祭祀、放炮仗、拜年、贴桃符、饮屠苏酒、食素饼等。

凌青菀跟随母亲和长兄幼弟,到了晋国公府的正堂。

正堂展挂了祖宗的画像,设了香烛、茶果糕点酒水等,以为祭奠。

尚未到时辰,故而来得人不齐。

祖父还没有到。

约莫等了片刻,祖父才来。他衣冠整齐,盛装锦服,带领着晋国公府上下,给祖宗上祭。

祭祀之后,放起了长长的炮仗。

“我弄了些‘火杨梅’,等会儿你们兄弟去放。”三叔站在丹墀上,轻声对凌青城兄弟道。

火杨梅是一种烟火,以枣肉、碳屑为丸,系以铁丝燃之,花光四溢,华美绝艳,风靡一时。

“真的?”四弟凌青桐伸过头,惊喜问道。他最喜欢放燎竹和烟火了。

“自然。”三叔笑道。

故而,炮仗放完之后,大家各自散回自己的院子,四弟就被三叔拐跑了。

大哥凌青城没去,跟着凌青菀和母亲回了榭园。

他们吃了素食饼和屠苏酒,也留了些给四弟,就忙碌起来。

凌青菀和大哥帮着母亲换桃符、贴对联、挂千、钉面蛇、令如愿、撒麻豆,把元旦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我昨夜就让婆子们熬了五木汤,你们兄妹净面、涤发,延年益寿,青丝稠黑。”母亲对凌青菀和凌青城道。

五木汤,就是用根旎檀、节沉、花鸡舌、叶藿、胶薰陆等五种木头,煎汤熬煮,用来洗澡、洗头,是元旦习俗之一。

现如今,已经不需要真的去洗,只需净面,摸些在头发上,就算用过了五木汤,保佑头发稠密浓黑,身体健朗。

“菀儿,我帮你涤发。”凌青城自己用完,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颔首。

丫鬟把凌青菀的云鬟拆散,凌青城拿起一小撮发丝,沾上了五木汤,然后再用丝帕仔细拭干。

丫鬟重新帮凌青菀挽上发髻。

过程很简单。

凌青城替妹妹涤发之后,又替母亲。

忙完了,就到了中午。

景氏又带着孩子们,去了老太太那边的正院用午膳。

满满一家子人,景氏、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未嫁的三姑姑、祖父祖母,凌青菀兄妹三,二房的堂弟和两个堂妹,三房两个堂妹,整整十六人。

大家分成了两席。

席上,二婶话最多,甚至对景氏言辞不客气。她还记着上次她给长公主下帖子被景氏警告的仇,心里不痛快。

景氏全当听不懂,慢慢吃饭。

“......这羊肉没味,该不是猪肉吧?”二婶正喝着羊羹,突然道。

猪肉,乃是低贱肮脏之物,哪怕平日里再穷,权贵之家也不会让猪肉上席。

二婶这话,是对景氏的指责。

同席的凌青菀看不下去了,立马道:“猪肉什么味儿,二婶倒清楚,我们却是不知道。”

二婶被堵得哽住。

对啊,若是没吃过猪肉,怎么猜疑这是猪肉味?

岂不是自打嘴巴吗?

“这是哪家规矩?”二婶转移矛盾,质问景氏,“咱们长辈说话,孩子插什么嘴?大嫂,你就是这样当家的。”

“就是这样当家的。”景氏不疾不徐,淡淡道,“菀儿没指着三弟妹和三姑娘的鼻子说话......”

景氏丝毫不像是吵架,声音温柔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二婶气得变了脸。

她还欲说什么,却见凌青菀斜睨着她,眼眸带厉,神态威严,噙着不容质疑的冷意,让二婶怔了下。

那边,三婶不知说了句什么,景氏和三姑姑笑起来,气氛松懈,二婶的话就打断了,再去接上就输了底气。

一顿饭,吃得不太开心。

饭菜撤了之后,丫鬟们端了茶。

祖父又回了他的书房,二叔、三叔和凌青城兄弟,都出去拜年了,家里只剩下几个女人,陪着祖母坐。

祖母也不高兴,大概是因为凌青菀母女在饭桌上没给二婶好脸色。

“......我听二弟妹的话锋,竟是不喜欢牛、羊肉,觉得味儿不对。如此,二房的肉就停半个月吧,让他们换换口味。”景氏若无其事,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脸色骤变,二婶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停了牛羊肉,让他们吃素吗?

“况且,家道艰难......”景氏慢悠悠的,跟老太太算起账说,说起当家的种种辛苦。

老太太被她气得半死,一口气喘不上来,恨不能破口大骂。好半晌,老太太才勉强平静开口,对景氏道:“既如此,这个家你莫要当了,交给老二媳妇吧!”

二婶正在生气,听到这话,只差狂喜,脸上线条微动,努力控制笑意。

“怎敢辛苦二弟妹?”景氏道,“她连猪肉、羊肉都分不清。”

景氏在借力打力。

二婶面容扭曲。

三婶和三姑姑憋着笑。

老太太也是气得半死。

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妇、女儿并不是一条心,三婶和三姑姑聪明,偏向景氏。

就这样,景氏愣是不动声色,停了二房半个月的肉,什么肉都不给他们。

连菜和饭也减半。

二叔先受不了,从外头买肉,自己要另外煮。可惜整个厨上都是景氏的人,而且二房没有小厨房,买了肉也做不成。

外头饭馆的肉,且不说难吃,价格也高,凌家是落寞世族,二叔手头紧,哪里吃得起?

所以,二叔逼迫二婶登门给景氏道歉。

二婶忍气吞声,诚诚恳恳说了自己的错,表明以后不敢,景氏才重新给他们添了肉菜。

“也是傻。”景氏评价二婶,“这家都在我手里,跟我置闲气有什么用?想治她还不是易如反掌?白吃这么多天素......”

这就是为什么景氏从来不和老太太、**奶生气的缘故。

她们说她们的、闹她们的,景氏睁只眼闭只眼,完全不放在眼里。

真惹急了景氏,景氏断她们的口粮、裁她们的丫鬟、减她们的日用,到头来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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