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接过那装了半满的钱袋,感叹她贴心,他那块玉典当得的钱全都花在宋家身上,手头还真没几个钱使,所剩不多的银两那天也给了狱卒。
卢氏操心着韩厉,也顾不上这细节,他总不好去管卢老夫人拿钱花,这两日除了去趟西城大狱探宋心慈,就一直在家里待着。
遗玉见他捏着钱袋,脸上露出愁色,叫了几声没应,就推了推他,“二哥,你怎么了?”
“我是想,”卢俊继承了卢氏的性格直爽,大多时候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我不像大哥上过学,胸有笔墨,人又聪明,回了长安若是找不到差事,该拿什么养活娘亲。”
闻言,遗玉一下子就乐了,真是觉得卢俊成熟多了,这要搁在三年前,卢家老二可曾愁这些,有吃有喝能睡能玩就够了。
她挥手让屋里不相干的侍女都退出去,笑吟吟地解了卢俊的烦恼,“二哥傻了不成,祖父给咱们兄妹三个都留有家产,去掉我那份,不算死物,家里少说还有三万贯的活钱,还不够你使么,躺着花都够了。”
“三、三万贯?”卢俊一瞪眼,不怪他大惊小怪,他流浪在外,手里拿过最大的钱也就是贱价典了那黄玉得了二百贯,早时离京那会儿,家里刚花钱修了璞真园,卢氏手里满打满算也就有个两千贯,这还不算买新家具摆设的。
遗玉笑着点点头,“娘同韩叔都现在住在璞真园的宅子,等咱们回了京中,你先在那里住下,等王爷帮你谋了差事,我再给你在京里找住处,”她早有打算,“到时候看娘是愿意到京里住,还是留在镇上。”
卢俊很快从那笔飞来横财中回过味来,态度坚决道,“娘肯定是要和我同住的。”
遗玉也是这个想法,“那回头咱们一起和娘说。”
“行,”卢俊将钱袋子揣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出门一趟,娘他们摆了供桌,你要是没事就先过去看看吧。”
“二哥,”知道他要去哪,遗玉还是没忍住叫住走到门口的卢俊,扶着平卉的手站了起来,一改方才笑脸迎人,换做正色,“今儿是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你现在去牢中探望宋小姐,合适吗?”
卢俊被她说破去处,并不惊讶,他看了一眼外头昏黄的天色,回头一脸坦然地答道:“二哥并不是糊涂,先前一心为她,不过是不想再错过什么。但情爱这种东西,终究强求不来,有缘无分,纵然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最后一句,他不知是在问遗玉,还是在问自己,摇头笑了笑,不等她回答,便转身去了,那挺直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主子?”平卉担心地轻唤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神情怔忪的遗玉。
“我没事,”遗玉暗叹一声,“去收拾下,同我到老夫人那里。”
月上梢头,天色还带着一丝明光,但空中却现了几颗星辰踪影,卢老夫人院子里难得热闹,府里的丫鬟仆妇都聚在一处,连上遗玉和卢氏,二十余口人一起,穿针引线,吃巧果,相互道上祝词,相互赠送手工。
遗玉得了老夫人一条百股编织的沫苏花缠腰,得了卢氏一双精致的银狐裴头绣鞋,都是外面买也买不着的精致物件,可把偏爱这精细东西的她高兴坏了,回赠了卢老夫人和卢氏一人一只坠着宝珠的花结腰串,也是她事先为了应节亲手编的。
收了丫鬟们奉上的手工,遗玉好心情地赏了几大串钱下去,叫下人们都咧了嘴,一群女眷就坐在庭里吃果喝茶,有个能说会道的巧嘴站在树下讲那牛郎同织女的故事,连比带划的,串了不少笑料,硬是把好好一个痴男怨女的故事讲的趣味横生,把卢老夫人和卢氏逗得笑声连连。
就在遗玉几乎把李泰忘在脑后的时候,周仁站在院子外面高声通报了,打断满园笑声,平霞过去问话,又小跑过来。
“主子,王爷回来了,请您过去呢。”
“咯嘣”一声,遗玉咬了一半榛子在嘴里,舌头一卷,捂着嘴扭头看向卢老夫人和卢氏。
“看什么呢,”卢氏手里端着酒杯,伸手戳了她粉白的脸蛋儿一下,“玩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又扭头对卢老夫人说说,“您瞧她刚才陪咱们高兴,其实心不在焉着呢。”
四周起了几声窃笑,遗玉咳咳两声将榛子吐到手帕里,卢老夫人挥挥手道,“且去吧,过几日你们就要走,今晚好好逛一逛,不必急着回来,城里这两日不禁门。”
遗玉站起身,朝两人礼了礼,满院子的红灯笼照的她颜如玉琢,“祖母,娘亲,那孩儿就先离席了。”
走到院子门口,又被卢氏差了仆妇撵上,低头凑到遗玉跟筋,小声学了两句话,一旁平卉听见,先是红了脸。
“夫人说了,小姐不妨到鸳鸯桥上走一走,河岸边有片埋豆祈福的小林子,听说求子十分灵验。”
第192章 七夕、情信、豆子
遗玉进屋的时候,李泰正在更衣,他摘下革带挂在衣架上,侧头看向门口,目光顿了顿,便又挪开,解下外衫,露出白里儿的中衣。
“回来了啊。”
遗玉早上一时冲动叫人捎了封肉麻兮兮的信笺给他,这会儿早就后悔了,总不能管他要回来,只好装作没有这回事的样子,陪着笑脸同他打招呼,没听他应声,刚在卢老夫人院子里的高兴一下不见了踪影,就闷闷地低着头走到窗下盆架边拧了湿帕子给他,又倒了杯温水等在一边,待他擦了脸才递过李泰喝了两口水,将杯子从嘴边挪开一些,问道,“晚膳吃什么。”
听他总算肯应声,还没来得及高兴,遗玉嘴角便先垮了下来,想想他这么问,就是在家吃饭的意思,那便肯定是不出门了,她突然就垂头丧气了。
两个人闹别扭,冷战是比吵架更让人郁闷,她都主动写信去求和,还特意为他打扮成这个样子,结果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不说,照旧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还想让她怎么着!
“我不饿,你想吃什么自己吩咐去。”她动作粗鲁地将他手上的帕子抓过来,随便往盆架上一搭,腾腾几步走到软塌边侧躺下,枕着手臂,腿儿一蜷,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好好的,这一眨眼就闹上脾气了,李泰皱了下眉,放下杯子走过去,“你不舒服?”
遗玉自己生闷气,并没听出他话里并不明显又确实存在的关心,闷哼一声,翻身背对他。
“不舒服就该在屋里待着,出去乱跑什么。”
李泰冷声道,弯下腰去摸她额头,还没挨着人,便被她一巴掌把手拍开。
“啪!”
这听起来特别响亮的一声,让屋里本就不大好的气氛顿时冷下,遗玉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慌忙睁眼扭头,就看见李泰皱起的眉,知道他不高兴了,缩了缩脖子,害怕他翻脸,道歉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说出口却变了样子。
“我好着呢,不用你管!”
李泰目光微沉,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往外走,遗玉想着他这是真生气了,鼻子一酸,一骨碌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冲着他后背,气恼道:“就算是那天我说错话好了,但你也不值当好几日不理人吧,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我连面子都不要,写那种言辞露骨的信向你求和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我低头作揖向你赔不是?”
说着说着,见他头都不回,就冷丁丁地站在门口,她委屈大了,顺手就抓了靠背的软枕使劲儿丢了过去,没能砸中,就擦着他肩膀落在门框上,她红了眼睛,怒道:“你走,你今晚要是出了这屋,我以后就同我娘一起睡,等回了长安我就搬回镇上去住!”
“你敢。”李泰一下转过身来,眯着眼睛,寒光凛凛地望着她。
破罐子破摔就是遗玉现在这个样子,俩人成亲还没隔过这么大的气,李泰给落她整整两日,一句话都不搭理她,这日子还过么!
“我怎不敢?”
遗玉一出溜竟然就在那两尺高的软塌上站了起来,歪着半边蓬松的发簪,乱着裙摆,瞪着一双焚着烟儿的桃花眼,居高临下,一伸白嫩嫩的手指隔着半个屋子横指向他,一副哭腔,却十分有骨气地说:“你都不稀罕我了,看都懒得看我,我还在你跟前碍什么眼,我有那么不长眼色吗,你也不用急着走,我走!”
说罢,吸了一下鼻子,就在李泰一下瞪圆的碧眼注现下,十分彪悍地从软塌上高高蹦了下来,小牛一样横冲冲地走了过来,路过身边时候,还不忘伸手去推挡在门口的他,这一下她是使了大力气的,可李泰偏就在这时候反应迟钝了片刻,可想而知,她这小个子小脑袋的去同他这人高马大的较劲,无异于拿一枚酸橘子去撞树,结果她是被反力害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屁股着地声不可谓不响一一
“咚!”
俩人一起傻眼,院子里偷听屋里动静的下人们一起缩了缩脖子。
“晤!”
遗玉险跌了个四脚朝天,屁股几乎开花,疼都成了次要的,最关键是当着他面摔这一跤,叫她面子里子都丢没了,因为还保持着仰视他的姿势,很容易便见着他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淡定脸上头一回出现了相当诡异的目光,万般羞辱袭来,嘴巴一张一合,便“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出来,眼泪没挤掉两滴,声音却真不小。
李泰突然开始头疼,他喉头滚动一下,蹲下身去拉她手臂,欲扶她起来,稍稍放软了声音,“你再哭,外面可能听见。”
岂料这招今天不灵,又一巴掌拍开他手,遗玉拿手背遮着眼睛,呜呜咽咽道,“听见就听见吧,反正也没脸见人了。”
李泰怕她摔的厉害,不敢强拉她,便又伸出手,耐着性子问道,“崴着脚没?”
遗玉再一次把他手拍开,“你管呢,你不是要走么,呜呜,还站这儿做什么。”
李泰无奈,“我只穿着中衣,要往哪走?”是以为她不舒服,要让下人去叫李太医罢了。
怎奈遗玉这会儿听不进去半句话,“你爱上哪去就上哪去,我怎么管得着。”
这小东西耍起脾气来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瞧这样子也不像是崴了腿,李泰收起了好脸,干脆就夹着她腰摆,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不顾她拳打脚踢,回身走向床榻,嚎声停了,了刚坐下,脖子上就被咬了一口。
他任由她咬着不松口,李泰拍着她后背,十分平静地开口道:“别急,等下让人找块骨头给你啃,咱们先谈一谈。”
有什么骨头,她又不是狗!遗玉忿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