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脑子笨就算了,我不信他那么大个人会不知个轻重,他想打你主意,占你便宜,也得看他撑不撑得住!”
“啊?别、别,你可千万别冲动啊!”齐铮是李泰的下属,文学馆登名在册的学士,程小凤自然不会怀疑遗玉有几种法子能叫他死去活来,这便任由遗玉描打拉扯,拖着她死活不肯放手。
“撒手,你不是也不想嫁吗,你放心,”遗玉咬着一口森森白牙,喷出来的气都是寒丝儿丝儿的,“我先去收拾了他,再去同你爹你娘说,保管不会委屈了你,赶紧给我撒手!”
两个人在门前拉扯的动静不小,守在院子里的平彤和平霞看见,还当她们是打了起来,连忙跑上前去拉架。
程小凤怎么敢放手,就怕一撒手齐铮那小子就废了,急的满脸通红,又不敢使大力拉疼她,一时情急,大吼一声:“行了!不是他打我主意,是我打他主意,嫁谁不是嫁!等会儿我就同娘说去,嫁他就嫁他!”
一嗓子喊完,遗玉站定,不同她拉扯了,只是脸色难看的让人不敢直视。
“小凤姐,程叔和婶子年纪都大了,多想想他们,想想他们替你操了多少心,你岁数也不小,别再任性了——我大哥他已经死了,你别再等,情债难背,他活着太累,我不想他九泉之下还要为你负罪。”
说罢,推开她手掌,扶着平彤,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程小凤一个傻傻立在门内,不知过了多久,蹲身下来,抱着肩膀缩成一团,大声哭了起来。
说要在外面用膳,遗玉中午还是回府,李泰回来的比她早,正在更衣,听见她进门,问了一声,没听她应,却被她哒哒拖着脚步上前,一把将他从背后抱住,那力道大的让他朝前错了一步脚才站稳。
她手臂勒的紧,他试了两下没能转身,只好覆上她手背,安抚地拍了拍,“出什么事?”
她不说话,他也就没再问,由着她抱了好大一会儿,感觉她手上松力,才顺势抓着她手指拉开,转了个儿,将她拥住,带到床边,拉着她在他一边大腿上坐下,圈着她纤细的腰身。
要是放在平常,大白天的她是不会没规没距地坐他怀里,今日却乖乖地由他抱着,还配合地伸手环上他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依恋之态尽显。
她这样子,李泰并不陌生,早有经验,道她每回想起卢智,都会格外黏他,虽不满她心里总惦记着他人,但同一个死人计较,他还没那么失肚量。
“小凤要同齐铮订亲,就是你们文学馆的那个齐铮。”遗玉闷声道。
“哦。”李泰一派平静,说白了就是漠不关心。
“你之前听说了没?”
“没有。”有她管着府里,他是较往年轻松许多,但堆积了两个月的公务相对也更繁忙起来,就连《坤元录》的监修都不大顾得上,一期的几卷的成书摆在书房两天都没时间看,哪有工夫听这些闲话。
“这人太可恶。”遗玉余怒未消,拧着李泰后背上的布料,“你也是,怎么管理属下的,占人家一个黄花闺女便宜。”
纯粹的迁怒,李泰想了想,决定先顺毛,“齐铮近来办事不利,原是有私事缠身,公私不分,我正考虑搁置他。”
这么配合,倒让遗玉哑巴了,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语调突然变得沮丧,带着浓浓的无力感。“算了,这婚事都成了板上钉钉,难为他不就是难为小凤么。”
李泰见状,不紧不慢地顺水推舟道,“齐铮出身是低,但他是有真才学傍身,品行也算端正,你若担心的是门户,等这桩婚事订下,我便提拔他做二等学士,从六品下的官职不算高,胜在他前程不输高门子弟。”
得了李泰的准话,遗玉先是替程小凤放了些心,紧接着又觉得难受,那些伤人的话她是故意说的,早让程小凤死了心,总比她再干傻事要强,但这么一闹,两个人关系就僵了,也不晓得会不会同样伤了她们的情谊。
“唉。”叹了气,遗玉又趴回李泰肩上,“世事不如人意,为何就不能称心呢?”
“因有人不称心,才会有人称心。”李泰讲了一句实在话,想要人人称心如意,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饿了么,咱们先用膳吧,我下午还要到镇上一趟。”想到前天晚上在璞真园门口,迎门的韩拾玉和卢俊头次见面,大眼瞪小眼的样子,遗玉的头疼又重了几分。
“明日宴会,叫卢俊也来吧,正好借这机会露个面。”李泰道。
“这么快?”遗玉犹豫,这才回京几日啊。
“又不是女子,还要时间准备么。”李泰道,遗玉想想是这个理,就没再吭声。
第196章 我欲成书万千册
尽管气程小凤不知轻重,遗玉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交到程夫人手上,问候了她的身体,又劝说她不要对程小凤太严厉,中秋过后,自己会登门再访,到时两人一起好好开导程小凤。
她下午往镇上跑了一趟,前晚只是草草介绍了,今天是将园子里的下人全聚在一起,让卢俊见过,又把规矩重新讲了一遍,几个管事的敲打了一番,又以卢俊的名义一人发了一份赏钱下去,大到总管小到一个粗仆人人有份。
卢俊卖了好,下人们喊上一声二少爷时是比前两天恭敬许多。
遗玉带着卢俊去库房溜达了一圈,虽有娘和管事在,家里账务不必他操心,但有必要清楚地们有多少家底。
三年前从国公府分出来的四大箱现银,四万两,遗玉成婚用掉一整箱还要多些,后来补了一张万两的贵票给卢氏,被她兑了一箱金子又返给遗玉,另有几箱铜钱,数不过万,卢氏那里还有地契房契贵票等等,零零总总加起来,是逾五万之数。
“咱们家在野县种有两倾良田,庄子也有四处,靠着这些,自给自足是够了,每月采买和给下人发放月钱,左右也花不过百贯,娘是极会过日子的,就这样每月还能有结余。”
“姑母一家原本也在这儿住,姑丈上个月在礼部任职,两人就在京里买了一间普宅,娘去扬州后,她便暂搬到京里去住了,我差人问过,等娘回来她还是要在这边住的。”
遗玉让下人将装银子的大箱子阖上,拉着被那白花花的一片晃的眼晕的卢俊往井边走,路过外间十几口装铜钱的箱子,指着一口对一名管事道:“取个十几串出来,再把银子包上一小箱,不要多,百两就足。”
说着还扭头对卢俊笑道,“等在京里当差,少不了要应酬,钱花完了就自己取,但每回也不要拿多,免得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我是管不着二哥,娘可饶不了你。”
卢俊失笑,回头指着那一屋子满当当的钱箱,“小时候需过年才得上两三文钱零花,你真叫我大手大脚地拿,我怕都不知道怎么使。”
“不让你大手大脚,也不是就叫你小气。”遗玉嗔了他一声,两人出了昏暗的地库,到了外头,等着里面落锁,李乐上前双手捧五把成串的钥匙上前,这李乐就是小满嫁的那个,原来在闲容别院做事的李总管的儿子。
遗玉没接,眼神比了比身边的卢俊,李乐会意转了人递,卢俊摸着头,想着里面大笔的财物,却一时拿不定主意接还是不接。
“二哥想什么呢,”遗玉无奈道,“库里的钥匙只有两套,娘管着一套,怕丢才叫我代你管了一套,现在你都回来了,自然是交给你保管,你又见外个什么劲儿。”
“要不还是你管着吧,我这人记性差,别再给弄丢了。”
遗玉一下乐了,拍拍他比自己腿还结实的手臂,抓过那串钥匙就往他手里塞,嘴上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王府那头我还管不过来,还要操心你这里么,再者,让人知道我一出嫁的女子管着娘家财物,像个什么样子,快拿着,别让下人看笑话。”
卢俊扭头看了看,果见外头四五个正在好奇的仆从慌忙低头,想了想,终是将库匙接过去,钥匙不重,可遗玉下面的话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咱们家现在只你一个男丁,二哥既管了家,就要顾得住家,娘同我这个妹妹,日后可要依仗你了。”遗玉满眼期许地含笑道。
卢俊性格憨直爽朗,孩子气重,并非是心智不开,而是以前家里有卢氏这么个能干的母亲,又有卢智这个能拿主意的兄长,唯一比他小的妹妹又是不需人操半点心,他这才过的无忧无虑。
男人是要在压力中才会成长,这三年他在流浪在外,吃了苦,受了罪,长了见识,若那些都是压力的话,遗玉现在说的话,无异于是通了他最后一窍,让他真正地感觉到了,什么是责任。
“二哥知道了。”卢俊握紧手中钥匙串,人还是这个人,却多了些东西,少了些东西。
……
嘱咐了卢俊明日莫忘提早到魏王府去赴宴,遗玉就被韩拾玉找去抬扛,在璞真园待到傍晚,平彤催人,她才依依不舍地同卢俊告别,被他送到门口,上了马车。
回到翡翠院,桥上院里已经点上了描有牧童吹笛的双色转花灯笼,魏王府里的照亮一两个月便会一换,比起花枝招展的彩灯,遗玉更喜欢童趣一些的样式。
“王爷呢?”
“在书房里,要奴婢去禀报一声吗?”李泰若在书房,不是遗玉和阿生,就连几个总管都不敢过去打扰。
“不必。”
遗玉得知李泰还没用膳,先回屋换了轻便的衣裳,自己去书房寻人。
正房东边的小楼里,顶层是遗玉的药房,二层是一套四间毗邻的书屋,里面少说有百二十只书柜,存放着李泰的书籍,因此座落在翡翠院东南角,用来处理事务的书房,并不如何宽敞。
面朝湖水的窗子大开着,遗玉一折进里间,迎面便是清爽的风香,李泰正坐在案后阅读,见她进来,只是抬头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
“嗯,我已把园子里的事都交待妥当。”遗玉将茶盘在桌上放下,先是走到香案旁,把薰了一个下午的香炉灭去,这薄荷香虽能提神,但闻多了晚上不助眠。
“用饭没有?”李泰手中的书是十成的新,上好的麻纸,白质微有姜色,纸张平滑,不比帛纸便宜多少。
“还没,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遗玉熄灭香炉,才走到他身边倒茶,他接过去,她便一手扶着他椅背,低头就着他手握去看。
“嗯咦?这是成书吗!”她大吃一惊,这几天忙活,都忘记问这编书的进度。
李泰见她一脸惊喜,又跃跃欲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