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第548页

语,左手一抬,远远掷去一物,又稳又准地落在胡季泰手上,他借着火光低头一看,当即脸色大变,短暂的迟疑后,他便利落地翻身下马,扯着胡安溪,在四周惊诧中朝前大步迎上,对着停在三五丈远外的马车一躬身,揖手道:

  “越王府长史胡沛,参见魏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魏王!

  那黑衣男子和船夫,都是转过头去直直望向马车。

  即便是远离京城的南地,也不乏听说李泰威名的人们,那群官兵纷纷放下兵器,朝着那辆马车拜见。

  “参见王爷。”

  危局暂解,四周静下,胡安溪余光瞧着远处江面上快要同夜色融为一体的船只,心中大急,扯了扯他父亲,胡季泰会意,便出声道:

  “启禀王爷,下官正在缉拿要犯,还请王爷准许动武。”

  “放心,他们跑不掉。”

  车中响起一道低暗的女声,胡季泰先是疑惑,随即便响起前阵子京中来信,说魏王娶妃之事,这便又拜了一拜,道:

  “不知魏王妃在此,下官失礼,王妃之意下官不明,还请示下。”

  “魏王妃……”黑衣男子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垂下的车帘,他身边那名带着斗笠的船夫,背脊一震。

  遗玉坐在漆黑的车厢中,隔着半透明的车帘看着外面被火光照亮的情景,凭着喝过巨蟒蛇胆生出的好眼力,毫不费力地望着江边岸上她要找的人。

  哪怕时隔将近三年,血脉之情不可没,那一身黑衣,手持血刃的高大男子,正是她失踪已久的二哥,卢俊!

  血液上冲,克制住现在就下车的冲动,胡季泰身为进王府长史,全权代理了李贞扬州大都督一职的兵权,在扬州可谓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一个不好,便会人仰船翻,就算她现在只是想把卢俊一个人弄出去,也要废一番功夫,更何况,她在这里干耗了一晚上,可不是单纯为了认亲来的!

  “胡大人稍安勿躁,静等片刻。”

  遗玉可以压低了声音,刚说罢,马车外两名侍卫之一的一凝,便对着江上长啸一声,接着,江对面也乘风传来一声长啸回应,众人望去,就见那原本漆黑宁静的江面上,豁然亮起一团光,两团,三团,光团合成一片,一座点了数十明灯的大船露出身形,也照亮了宋家三口所乘快要消失在江水中的那只小船。

  大船靠岸,宋心慈是同父母还有丫鬟一起被押回岸上的,那只突然出现的大船,想当然是李泰在扬州的人手,宋心慈主仆并不认识,今日中午从城东弯口驶离,便一直停靠在江口,等待夜幕降临,才熄了灯,在江心守株待兔,以免宋家三口真的趁乱逃走。

  遗玉做了两手准备,西城大牢那边,若非是一华暗中相助,卢俊他们也不可能在有追兵的情况下,一路逃到城外。

  她这么做,一来是要看看卢俊到底对这宋心慈痴情到了什么地步,二来是要再试一试,这宋心慈究竟配不配她二哥一片痴情,再决定拿这两个人怎么办。

  结果是让她差点被气死,卢俊竟然真的为了这么一个毫无气节的女人豁出牲命,而这个女人却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二哥的感情!

  “娘,您怎么样,娘?”宋心慈一被人丢到岸上,就扑向了半身湿透的宋母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这种孝心,向来都是遗玉欣赏的,可孝道不是拿来利用别人的借口。

  “胡大人,人犯就在这里,你且抓回去吧。”

  “多谢王爷、王妃。”魏王府的人这么突然杀出来,胡季泰惊疑未定,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朝着马车一揖,便要让手下拿人。

  “不!”宋恩孝听见胡季泰声音,恢复了一些神智,噗通一声朝着马车跪下,不管不顾地大声道,“不知是哪位王爷驾到,在下乃是越王府副典军宋恩孝,求王爷听下官申冤!”

  “还愣着做什么,惊了王爷的大驾不想活了吗!”胡季泰怎会给他多开口的机会,手下立刻上前将人绑住,堵了嘴巴,那丫鬟喜鹊倒霉地扶着他,被一掌劈晕过去。

  “念安哥!”被人抓住手臂的宋心慈疼的大叫一声,卢俊这才将痴愣的目光从马车上移开,一转脸看见她惊恐的脸庞连忙上前将她救下,那船夫如影随形,凭两人之力,竟是逼退了一干官兵,将宋家三口连带那个晕倒的丫鬟护在身后。

  宋心慈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抱着宋母缩在卢俊背后一会儿看看那突然出现的马车,一会儿看看胡季泰那边穷凶极恶的人马,心中恐惧扩大,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卢俊后背衣衫,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念安哥,怎、怎么办?”

  卢俊还未开口,胡季泰气呼呼地正要再让人上前捉拿,就听见马车中又响起那道沙沙沉沉的女声。

  “胡大人,这黑衣的贼人是我魏王府要找的逃犯,可否看在我助你一场的面子上,将这人交由我处置。”

  胡季泰面色一变,为难道,“启禀王妃,此人受犯官宋恩孝一家蒙蔽对下官颇有误解,若是就这么放走,下官恐怕——”

  “胡大人多虑了,我同王爷还不至于听信一干贼人满口废话,怎么,胡大人不肯交人?那我同王爷可就白跑一趟,若不是因为此人行踪,我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助你捉拿要犯。”

  “王爷、王妃误会,下官怎敢,此人就交由您发落。”胡季泰揖手,咬了咬牙,想着这么一个人,无凭无证也坏不了事,他反倒是要谢这阿虎“帮忙”了。

  “来人,将这逃犯拿下,如若反抗,杀无赦!”遗玉冷冰冰一声令下,方才从船上下来的十几护卫都拔出了剑,朝着卢俊等人围去。

  杀无赦!

  见此变故,卢俊先是一愣,随即回头看向那马车帘子,磕磕绊绊道,“我、我——”

  “你这丧门星!”就在此时,宋母突然发难,一拳头狠很砸在了卢俊背上,哭骂道:“都是你这丧门星!该死的丧门星!”

  就差一步便可逃离生天,眼下却要任人宰割,沦为他人刀咀上肉,这巨大的落差,如何让这连月来在牢里吃了大苦头,只等女儿救命的官夫人受得住?不找个发泄之处,怕是会疯掉。

  “娘,您别这样。”宋心慈慌忙去拦,却被宋母反手一巴掌扇在脸上,直接将她同卢俊一起打蒙,宋父刚才被胡季泰的人用刀柄砸了脑袋,这时坐在地上还在发昏。

  “都怨你拈惹了这么个丧门星回家,”宋母嘶喊道,“自他来了,就没有一件好事,眼下他又拖累我们至此,你放手,让我打死他!让我打死他!”

  因这车外这荒唐情景,遗玉暗暗捏紧了袖口,暗骂一句好个狗咬吕洞宾,看着卢俊挨打,她忍住心疼和气恼,冷眼看这闹剧,这一回,非叫她这不长心的二哥吃个教训不可!

  那群欲上前捕人的魏王府护卫,也因一凝暗示,停下动作。胡季泰不知魏王府这是唱的哪出戏,亦没敢打搅,静观其变。

  卢俊挨着宋夫人拳打脚踢,只是出神地看着马车帘子,一动不动,好像化作一具雕像,宋夫人越骂越难听,口不择言,到了最后,是将女儿私情都抖落出来。

  “你这混蛋,连累我全家,又引诱我女儿,我真恨不得杀吃了你,你这人生狗养的畜生!你——”宋夫人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只因她骨瘦磷磷的脖子正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捏住,连气都喘不上来。

  “你干什么!”宋心慈恐叫一声,上前去掰卢俊手指,遗玉坐在车里,因着宋母谩骂,黑暗中的脸色尽是铁青,但听卢俊下面一句话,眼中才勉强流露出些安慰之色。

  “我敬你年长,倘若再羞辱家母,我就捏断你的喉咙。”

  卢俊手一松,就将宋夫人甩到地上,转过头,看着宋心慈脸上难以掩饰的指责和怯惧,心中突地起了一丝厌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般为别人拼死拼话,换来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狼心狗肺,就算换做圣人,也不可能忍得了,更何况是脾气本就不好的他,卢氏养育之情,对他们三兄妹来说是大过天的,宋母坏就坏在不该戳到这个死穴上。

  “怎么,你也觉得是我连累了你们?”卢俊问道。

  宋心慈面色复杂,摇摇头,却又低下头,只这么简单两个动作,便让卢俊心中烦躁又增,捏着拳头,上前一步,她却后退一步,这防备的模样,怎复往日信赖,直叫卢俊沉下脸色,心思急转,张口问道:“你娘说我引诱你,我问你敢不敢现在当着她的面,说一句我们两情相悦的?”

  去年今日,他救下宋家母女,一身伤势向宋恩孝求亲,却被冷言冷语打发,事过之后,更是被撵出家府,这期间她连面前没有露过,更不要说替他说上半句公道话,他私心替她开脱,成全她一片孝道,然他七尺男儿亦是有骨有血,今时今日,他却只求她一句明白话,叫他伤心也好,死心也罢!

  “咳咳,你这该死的逃犯,又、又说什么鬼话!”宋母咳嗽着,捂着脖子去拉宋心慈,却不敢再去推打卢俊,只手后退到了江边上,像是卢俊这招惹了皇家的人身上有着什么不干净的病毒一样。

  “我……我。”宋心慈被卢俊执着的目光盯得抬不起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呵呵,”马车中传出一声轻笑,“你这逃犯之身,死到临头,还要拉个女伴么?这宋家小姐,我劝你还是莫要同他牵扯为妙,你父亲是勾结之罪,顶多再算上个劫狱,你身为罪臣之女,未尝没有活路,但若是同他牵扯上,那你就是百死没有一活了。”

  一对同心鸳鸯,就是拿棒子打也打不开,反之——

  卢俊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不见人影的马车帘子,若有所思地扭头盯着宋心慈,脸上渐渐露出嘲色,眼神也冷淡下来。

  “我,我,”宋心慈心中一片慌乱,想着那马车里传出的声音,心思摇摆不定,张口却只能道上一句,“是、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你,但是我——”

  “不必多言。”卢俊打断她出口的歉意,手指捏“咯咯”直响,他直接转过身去,面向那马车,看着车帘后根本看不见的人影,扯出一个苦涩无比的笑来。

  “都愣着做什么,”遗玉推开平卉摸黑递来的茶盏,“还不给我拿人!”

  “是。”

  这一回,卢俊和那船夫都没有抵抗,任凭魏王府的人将他们拿下,反绞着手腕推到马车前。宋心慈抱着宋母,傻傻望着卢俊被抓的背影,刚被风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不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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