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76页

芳作妖,孙氏都在想,这就是自己做的孽,自己欠的债。如果当年顾玉芳小的时候,她能把她带在身边养,对她好一点,是不是今天就不是这样了。
  可每一次她都会失望,每一次她都从气急攻心,强忍着宽慰自己,再到下一次被气得七窍生烟。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我打死你!为了个男人,你以前跟你大姐闹,我顾忌你的颜面,从来不提,让你大姐生生受你的气,总想着你还小,以后能改,现在你又跟家里闹,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鬼迷心窍,你魔怔了!”
  孙氏还是在意女儿家名声的,所以哪怕她以前就知道小女儿对齐永宁心思不纯,她也从不放在嘴上说,除非是顾玉芳闹得实在不像话,才会骂两句。
  今天这些话,等于孙氏挑破了一直以来她给小女儿盖的遮羞布,也等于是她彻底对顾玉芳失望了。
  孙氏找了一把短扫帚,就往顾玉芳身上打。
  顾玉芳挨了几下,又哭又叫,眼角看见她爹从屋里走了出来,忙跑了过去。
  她扑通一声跪在顾明面前,紧紧抓着他衣裳的下摆。
  “爹,就当你可怜可怜我,你和娘若是还认我是女儿,就成全了我。”
  “你的意思我和你爹若是不成全你,你就不是我们女儿了?”孙氏站在后面道。
  顾玉芳置若罔顾,扑在顾明脚下哭得像泪人一般:“爹,你和齐伯伯多年的交情,你去跟齐伯伯说,定能如女儿愿。难道你舍得因为顾玉汝就和齐伯伯断了交情?如果两家再成儿女亲家,爹你和齐伯伯还能回到当初的。”
  其实要说起来,顾玉芳也不算蠢,至少她还知道需要用法子去说服她爹,而不是硬着犟胡搅蛮缠。只可惜她看待问题太过片面,又哪知道顾明心结。
  如果真是儿女亲家,关系就能恢复如初,也许当初顾家就不会退亲,只可惜顾玉芳都不懂,她就觉得顾家之所以和齐家断了交情,就是因为顾玉汝,因为爹听了顾玉汝的退亲,爹觉得没脸再面对齐家人,两家才会再不来往。
  顾明看着脚下的人。
  他不像妻子孙氏,可能男人的心肠总是要比女人硬上一些,所谓的父爱也不像母爱那么的无理由。
  他这一生三个孩子,第一次做人父亲的激动、新奇、看重给了大女儿,寄予厚望给了小儿子,因为他是男丁,是以后顾家立门户之人,也是他郁郁不得志的寄托。
  相反,排行为二的小女儿,他似乎没什么给她的。
  以前每次妻子作检讨时,他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疏忽了小女儿。
  可人是经不起比较的,顾明记得自己以前每次从学馆回来,是大女儿给自己端茶倒水,打水洗脸擦汗,小女儿总是不见人影。大女儿帮着家里侍候老人,小女儿动不动就是抱怨埋怨。
  他遭受冤屈入狱,是大女儿奔前跑后想法子给自己洗冤,他不服气想下场试试,是大女婿还奔波千里一路护佑,不喊累不叫苦。
  顾玉芳总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却从不问问自己给予了别人什么。
  没有付出,又怎会有收获?这世上没有哪种爱是无缘无故的,哪怕是孙氏的母爱,也会在这一次次中被消磨殆尽。
  孙氏已经被顾玉芳的话气得进气没有出气多,她脸色煞白,人已经快站不住了。
  “你的倒也不用逼你爹……”
  “爹,你要是还当我是女儿,你就成全我。”顾玉芳紧紧抱住顾明的脚,那模样好似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顾玉芳就觉得自己突然被从地上拽了起来。
  男子到底不像女子,孙氏拽了几下,根本拽不动顾玉芳,顾明一上手,区别就出来了。
  “你愚昧无知,还冷血自私,我顾明又怎会有你这样的子女!”
  顾明亲手将顾玉芳关进了她房里,孙氏站在那里,脸白如纸,伤心欲绝。
  “你上次说的那个薛驿丞不错,虽年纪大了些,但年纪大的能包容她这个脾气。年轻的后生们哪里禁得起她这般祸害,不过在定亲之前,还是要跟男方说明她这脾气,能成就成,咱家也不做这些隐瞒。”
  孙氏错愕。
  无他,这个薛驿丞不过是她茶饭之余讲给丈夫的,打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个人。
  事情还要从孙氏打算给顾玉芳说亲开始说起,既然顾家放出消息,要为小女儿择良配,县里的一些媒婆媒人们自然都知晓。手里有合适人选的纷纷上门,说与孙氏听,也好凑成一桩好事。
  其中有个媒婆说了几个人选,孙氏都不大属意,那媒婆便提了薛驿丞这个人。
  大晋在每个府州县都设有驿站和递铺,专管传递公文和军事情报,以及来往过路官员、驿卒换马住宿之事。像州以下,只设递铺,比驿站的等级要低上一些,但该有的功能齐备。
  这薛驿丞便是定波递铺的一个管事的,属公差,但未入品不入流。
  此人现年刚满三十,前头娶过一个,但病死了,也没留下孩子,每年工食银也不少,但唯独有一点,这递铺设于官道之上。
  也就是说若是嫁给这个薛驿丞,可能以后就要常年住于荒郊野外了,现在的年轻姑娘们哪个愿意离群索居,也因此这薛驿丞明明条件不差,却至今未曾续弦。


第69章
  媒婆当时只是提了提, 心想顾家看这个不中,看那个也不行,莫是想找个公差?她哪知孙氏心中犹豫, 不过是因为女儿性格脾气,怕祸害了别人。
  当时只是那么一提, 见孙氏无意,媒婆就不再说了, 孙氏也只是当做茶饭之余说给丈夫听, 没想到丈夫现在竟然属意这个人。
  不过转念想想,这人虽年纪大了些, 但年纪大才知道疼人, 没有孩子, 就不用给人当后娘, 是公差就不缺吃喝,而且说出去大小也是个官。最重要的是,嫁给这人后, 以后要住在递铺。
  孙氏觉得就顾玉芳这个脾气性格, 就住在那荒郊野岭几年也好, 也能让她改改脾气性格, 最重要的是隔绝了她以后再见齐永宁的机会,让她彻底绝了这份心思。
  “行, 我这就去找媒婆说。”孙氏一咬牙,道。
  而屋里,顾玉芳本还在哭, 听到这些话她彻底慌了。
  她并不知这个薛驿丞是个什么人, 只知道这个人是个鳏夫, 年纪还大。
  “我不嫁, 我不嫁……”
  只可惜这次顾明和孙氏是跟她动真格的,没有人听她说。
  .
  顾玉汝回去后,觉得头昏沉沉的。
  她娘说她喝醉了其实没有错,只是这酒劲儿上来的晚。
  她看似正常地还去跟邱氏说了两句话,实则连邱氏都看出她大概是醉酒了,让薄春山赶紧把她扶回房去。
  “我哪有喝醉,怎么都说我喝醉了?”
  她睁着一双潋滟美目,直勾勾地睇着他。
  薄春山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但还记得他娘说的给她弄些水来擦一擦,给她喂点水,再让她睡一觉。
  “你没醉,都是她们说错了。”
  “你也觉得我没醉?就这么一点点黄酒,怎么可能喝醉我,我以前又不是没喝过……”
  薄春山将她放在床上去打水,她也就那么躺着喃喃道。
  可据薄春山所知,当然是听丈母娘说的,这还是顾玉汝第一次喝酒,怎会又成了以前不是没喝过?
  “我给你说,不光这黄酒不在话下,我还喝过汾酒、竹叶青、屠苏、松白露……内造酒我也喝过,薄春山你喝过金茎露吗?醇而不腻,清而不冽……还有几种果子酒,那种酒我知道怎酿,改天我酿给你喝……”
  旁边浴间里就有水,所以薄春山去打水根本没妨碍他把顾玉汝的酒话听了个囫囵。
  “好好好,你酿给我喝,顾玉汝你起来,我给你擦擦。”
  也就说话这会儿,顾玉汝已经变成面朝着床褥趴着了。
  “怎么擦,就擦擦脸吗?”她歪歪扭扭起来了,似乎还想证明自己没醉,薄春山去扶她,她把他手推了开。
  “要解衣裳吗?薄春山你可别占我便宜,娘说的十日,现在还没到。”
  薄春山被气笑了。
  娘说的现在都成圣旨了,他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刚尝了一回,还没尝出什么味儿,就变成只能看不能碰。
  可突然他眼神就变了,因为顾玉汝嘴里在问解不解衣裳,实则已经上手了。
  他看着那衣领子露出来的旖旎,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就擦擦脸和颈子吧,我颈子出了些汗。”
  “好,我给你擦。”他凑了过来,“要不要擦擦肩窝,我看你肩窝上也有汗。”
  他手刚伸过去,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先不擦了,我要喝水。”
  “那我先给你倒水喝。”
  他去倒了杯水来,她去接,也不知是眼前成了双影还是怎么,接了几下都没接到。薄春山当即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把杯子递到她嘴边上。
  她喝得有点急,水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又顺着半敞的衣襟滴落进去。
  薄春山看着那水。
  “怎么喝水都不好好喝,都洒了。”
  “洒了,怎么洒了?”
  他就看她嘴唇粉润地喃喃,眉心稚气地蹙着,脸上表情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偏偏这张脸下面,又是勾魂摄魄。
  “你可真是要了我命!”他低咒一声,又放缓音调用诱哄得声音道,“既然洒了,那我喂你好不好?”
  “喂我?”
  不待她说话,薄春山已经克制不住诱惑,在她嘴唇上舔了两下,又仰头喝了一口水,印了上去。
  他一边喂她喝水,一边哄道:“好喝不好喝?”
  “好喝……”
  .
  太好喝了!
  等顾玉汝傍晚醒来,回忆起之前的事,只差给自己一巴掌。
  见她醒了,他在她眉尖儿上亲了亲,殷勤道:“我去给你烧水。”
  笑得简直就像一只偷到腥的猫。
  顾玉汝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被人拆吞入腹了,这会儿再矫情似乎没什么用。不过这次薄春山倒是知道收敛,她也没有上回那么难受。
  厨房,田丫正准备做饭。
  薄春山来了,让她先别做饭,烧一大锅水。
  一大锅还不够,整整烧了两锅,装了满满一桶,被薄春山拎走了。
  田丫把粥煮上,去正房跟邱氏说:“老爷烧了好多水,是打算现在洗澡?把缸里的水都用完了。”
  邱氏看着不谙世事的田丫,道:“别管他,缸里没水了让他去井里打,他力气大。”
  心里却在想,要不要给他们那个浴间砌个灶台,再放一口缸,免得烧水还要出来,跑得次数多了,田丫又是个小丫头,还真要疑惑老爷太太为何总是频繁‘洗澡’。
  等两人出来吃饭时,顾玉汝小脸有点红。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