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73页

德叔就是故意的,故意合伙给他下绊子添堵。
  这时有人说话了,是站在孟景山身后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
  他先对德叔和另两位族老拱了拱手,才道:“几位族老勿怪,家主今日也是惊怒至极,才会半夜打扰几位族老。实在是这批货太过重要,乃是岛津大人的货,若是丢了实在跟岛津大人不好交代。”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孟景山则是松了口气,他二叔说的也正是他想说的。
  “岛津大人的货,什么货?”
  “一批西洋玩意,是岛津大人托我运进来卖掉,价值不菲。”
  孟景山一边说,一边观察三人脸色,其实突然开四兴堂,就是因为他认定货被劫是另外三家捣的鬼。
  就如同姚清之前所言,四姓的货怎可能在纂风镇丢了。那如果真是丢了,跟哪几家有关不就是明摆着的,毕竟除了四大姓,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在孟家眼皮子底下劫掉这批货。
  “孟景山,你看我们做什么?你的意思你货丢了跟我们有关?”姚清嚷道。
  孟景山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姚清骂道:“还讲不讲理了?今晚严鸿学跟我打得热火朝天,哪来的空闲去做别的事!严鸿学你说是不是?”
  严鸿学脸色也十分难看,难看不光是因为孟景山竟怀疑上严家,还是他必须附和姚清才能证明自己清白。
  “孟家主没事还是不要瞎猜疑,就如姚家主所言,我两家今晚人损货损,唯一没损失的是苗家吧?”
  他看向苗家所在的位置,祸水东引。
  叶启月正想说什么,苗双城咳了一声,她顿时顾不得了。
  苗双城缓缓睁开双眼,微白的嘴唇轻启:“我苗家今晚为何没损失,你们应该都清楚。四姓祖宗在上,族老们在上,还是不要欺我苗家人丁单薄,孤儿寡妇!”
  那在堂上被供着的四副画像中,其中有一副画像比另外三幅都要大一些,其上立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俊秀男人。
  此人正是当初建立这纂风镇之人,也正是苗家的祖宗。
  当年这纂风镇不过是个偏远小村落,当地人贫地瘠,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有山是石头山,有海,却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
  后来是苗家的祖宗带着当地一些村民,耗费多年从海门一侧的黑石山上凿开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开始只是借着海门风平浪静之时出海捕鱼,渐渐开始做起生意。
  后来四大姓一天比一天富裕,人口一天比一天多,纂风镇也从一个破败的村落变成了一个大镇。
  当时开创纂风镇,建立四姓共管和族老制度,便是为了有福同享,不忘本。
  如今时过境迁,人心都变了。
  这时,上首处一个一直闭着目的族老,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目,道:“货丢了,就去找,总不至于凭空不见,无凭无据还是不要怀疑自家人。”
  这位族老的意思很明显,货不可能丢得无影无踪,总有些蛛丝马迹,拿到证据再说话,无凭无据那就什么也别说。
  他有些替苗家说话的意思,但也不是没给孟家机会——找货,找证据,找到了再来说话。
  族老的话,无一人反驳。
  事情就算这么定了,众人各自散,孟景山虽有些不甘,但暂时也只能这样。
  .
  薄春山第二天起来后,才知道这些事。
  不过他知道的并不详细,只知道孟家的货丢了,如今正在四处搜找。
  明明是大白天,镇上却无一人行走,颇有几分风声鹤唳、风雨欲来之势。
  按理说,长兴商行的货既然已经上船,接下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该走了。可如今生出这种事,显然是一时半会走不了。
  就这么又在这里磨了两天,薄春山发了顿怒。
  大意就是他马上就要走,还等着回衙门上差,哪儿来的土霸王,竟不让人走?!
  他一点都不在乎面子,就站在客栈大堂里大吵了一通。
  负责搜寻的人其实早就搜过这家客栈,既然苗家是重点怀疑对象,又怎么可能不搜苗家的商人。
  可客栈就这么大,人也就这么几个,明显不可能藏货。
  “让他们走。”
  .
  一行人轻装简行出了纂风镇。
  拢共一辆车,还是镇上的车,七八个人。除了薄春山和顾玉汝夫妇,便是顾晨和江叔,以及里面夹着虎娃等几个伙计劳力。
  长兴商行的货船早就回去了,只留了一艘停在镇外,等着一行人回去。
  上了船,薄春山就命顾晨让人赶紧开船。
  一直到走远了,看不见纂风镇,他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顾玉汝几人都面带担忧之色望着他。
  “如果老子没猜错,苗家好像送了我们一份‘大礼’。”薄春山脸色有些怪异道。


第66章
  大礼?什么大礼?
  其他人都有点发愣。
  薄春山也没耽误, 让顾晨把一直守在船上的伙计叫了一个来问。
  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两天确实有人送了几箱东西上船, 就是送货那天半夜里送来的,说是有几箱货损了,管事让先送回来放着。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在西洋那边,什么东西最畅销?
  自然是大晋的各种棉布、绫罗绸缎,及各种瓷器和茶叶了。像瓷器这东西跟其他不一样,最是容易折损,有时候运一车瓷器,若是途中路不好走,可能到目的地要碎三分之一。
  不过就算碎了也没什么, 这东西在西洋值钱,但在大晋不值钱,所以伙计以为就是碎掉的瓷器,也没当成回事, 就扔在船底最下面那层仓房里了。
  可能顾晨现在不问,他大概要回去以后才能想起来。
  一行人杀去底层仓房。
  平时这地方可没什么人来,阴暗潮湿不说,常年见不到光, 隐隐还有一股霉味儿, 此时几人行来,颇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倒是薄春山混就没当成回事, 也可能是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见有几个大木箱堆在角落里, 上前就打开了一个。
  没有五彩光芒, 也没有金光四射, 因为上面还盖了一层厚厚的绒布,等把绒布掀开后,下面的东西才露出真面目。
  这个箱子只有一个物件,就是一座西洋大座钟。
  顾晨看见,第一时间讶然出声。
  这座钟整体呈金黄色,大概有两尺多高,一尺来宽的样子,塔型,除了浑身金灿灿以外,上面还雕刻了不少带翅膀的鸟和人,还有个女人的脸,总之看起来做工精细、华美非常,一看就是好东西。
  顾晨扑上去抚摸道:“我以前见过一个,没有这个大,也没有这个高,你们知道值多少银子吗?是我跟东家去一场商行博买会看见的,东家说光那一个钟至少能卖两万两白银,关键是这东西买不着,那个钟最后也没卖,就是给人看看,据说有人私底下定下了。”
  他很激动,摸着座钟的手都在颤抖,可以想见当时那座钟给他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
  “咦,这还有一封信。”
  听了这话,几人都将目光从钟上转移到顾晨手里的信上了。
  “信是给妹夫的。”
  薄春山将信接了过来,打开取出里面的纸。
  纸上只写了几个字——
  既用人,当付酬劳,两清。
  这几个字简单易懂,意思也很明确,用了薄春山,这是给他的酬劳,可是什么酬劳价值万金?
  这才打开了一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就值万两白银,还有几个箱子,加起来又价值几许?
  这信上虽没有落款,但都知道肯定苗家留下的东西和信,因为只有他们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将东西送上长兴商行的船。
  “这份‘礼’大了!”薄春山摸着下巴道。
  之前他是不忿苗家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利用自己,可如今人家酬劳送上来,却又让他觉得烫手的很。
  在场的除了顾玉汝以及虎娃等人,便只有顾晨。
  都是自己人,大家便将信接过来看了看,顾玉汝还专门看了看信的表层,上面写的‘薄官差亲启’,怪不得顾晨会直接说是给薄春山的。
  “无功不受禄,这‘礼’确实送大了,真若收下了,以后恐怕还会有后续的麻烦。”不愧是两口子,顾玉汝和薄春山想的差不多。
  “原来孟家的货真是苗家劫的啊,他们可真大胆!”虎娃惊叹道。
  “春山,你打算怎么办?”顾晨问道。
  薄春山想了想道:“如今都走到这里来了,自然不可能转头回去,苗家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估计也是心知这东西在他们手里放不住,如果我们现在转头回去还东西,等于是送上门,还要替苗家背黑锅。”
  顾晨脸色很不好看:“苗家做事也真不讲究,这次是你反应快,压着孟家放我们走,如若再耽误些时日,孟家若想起镇外各家商行的船还没搜,这屎盆子是不是就扣在我们头上了?!”
  所以这酬劳才会如此惊人。
  说是酬劳是假,恐怕也是苗家心知这东西藏不住,只能让人带走,所以才送给薄春山。
  能带走,就发笔大财,不能带走,就把命留在这里。
  这也是苗家人为何会留这样一封信,‘既用人,当付酬劳,两清’,不光是指之前利用薄春山保了长兴商行和谭家的货,也是指替他们‘销赃’。
  苗家不缺银子,他们能劫了这批货,如此大方的送人,就代表他们另有所图。也就说其实那天晚上,他们不光利用了薄春山来保货不丢,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坑了孟家一把,所以这句话其实有几个意思。
  虎娃龇牙道:“晨大哥不说,我还没想到这里,这群人太阴了。”
  “谁叫你脑子不好用!”刀六道。
  虎娃嚷道:“我怎么脑子不好用了?老大,既然这苗家借着咱们搞了这么多事,这东西你就收下,该你得的,要知道咱们可是冒着丢命的风险,还要替他们背这场黑锅。这事后续麻烦着呢,若是扫尾不干净,还不知会惹上什么麻烦!”
  顾晨也对薄春山道:“苗家送出的东西,不会往回收,而且我觉得他们肯定还有什么事有求于你。”
  薄春山想了想道:“现在先不说收不收,能把东西带回去才是真。而且这东西留在手里太烫手了,还是得赶紧扔出去。”
  “如果要卖出去,倒是不难,等我回明州府后帮你找买家。”顾晨道。
  且不提这些,几人手搭手的把剩下几个箱子都盘点了一遍。
  除了这座西洋钟以外,还有不少象牙、象牙雕件、各色宝石、珍珠、珊瑚、香料和药材等等。
  最为稀奇的就是箱子里竟然有两个‘千里镜’,这东西没人认识,从外表看去就是两个铜制的细桶,外面包了一层牛皮,还是经过顾晨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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