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没动静,她方才没听见隔壁门响。
“她没回屋能去哪儿,左不过是去了赵家的。”孙氏抚了抚鬓角,板着脸道。
巷中有一户人家姓赵,家中有一女叫赵娥,与顾玉芳同龄,平时两人十分玩得来,顾玉芳如果没在家,那必是去赵家了。
“还是去找找吧,玉芳那脾气您也知道。”顾玉汝温声劝道,“今天大伯那儿我去吧,我早说我好了,就是你不放心非得让我再养养。”
“你好什么?大夫都说了,你身子还虚!”顿了顿,孙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今天你去,也是玉芳不懂事,你这当大姐的受累不说,成天还要护着她。”
护着顾玉芳?
不,她只是不想让娘为难罢了。
前一世她娘没躲过那次寇乱,早早就死了,死得凄惨。而她自那以后就没了娘,再也没有人像娘一样袒护她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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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家门,看了看蔚蓝色的天,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清风,顾玉汝不禁吁了一口气。
往常在外面行走惯了,猛地在家憋了这么些日子,她也着实憋得慌。
一路行着,她想着心事。
其实顾玉芳方才那话说的也对,但也不全对。
她是娘亲生的,娘怎可能不心疼她,可不喜欢也是真的,但这那指的是以前,顾玉芳小的时候。
顾玉汝和顾玉芳说是姐妹,实则只差一岁。
女子怀胎十月,若是细算两人年纪,孙氏怀上顾玉芳的时候,顾玉汝还不足半岁。按理说,女子怀胎不易,生完一胎应该隔几年再生,就算有什么难处,至少隔一年是要的,可既然这么生了,必然有其缘故。
其实这种里头也没什么事,说白了就是婆媳妯娌之间的那点小事。
顾大伯家头一个便是儿子,作为二儿媳,孙氏自然不免心里暗中较着劲儿,谁曾想头胎生了个女儿。
女儿自然也好,至少让顾秀才来看没什么。
可大房是儿子,二房是女儿,那时顾家还没分家,即使顾老太太也算是个明理之人,没有因孙氏生了女儿而生出抱怨,可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平时日常行举不免会有些区别。
女子心眼都小,更不用说年轻时候的孙氏,她在心里暗暗地对比着对比着,想再生个儿子的念头像滚雪球似的,在她心里越滚越大。
终于在大女儿快半岁的时候,她仗着身子骨好咬牙怀了第二胎。
可这胎怀得并不容易。
不像怀大女儿那会儿轻松,感觉没什么反应孩子就要生了,生的时候也快,没受什么罪。这胎打从怀上起就反应大,孙氏忙着要照顾大女儿,肚子里这个又天天闹腾,吃不好睡不好天天犯恶心,才怀了六个月,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腿肿脚麻站着难受坐着难受躺着更难受,受了不少罪。
可以这么说,中间孙氏早就后悔了不知多少回,怪自己太冲动,能咬牙挺下来完全是想生个儿子的念头撑着,可没想到又是女儿。
这一闹就有点尴尬了。
虽说顾家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可架不住外面有些闲言碎语,而孙氏自己又胡思乱想,再加上她生顾玉芳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又亏了身子,找了大夫来看说要养几年才有可能怀上下一个。
而且孙氏怀顾玉芳的时候,因为胃口不好,顾玉芳生下来十分瘦小,爱闹爱哭不说,还三天两头的病,闹得一大家子都不得安宁,这些事堆起来就在她心里成了病。
有一阵子她天天哭,小女儿哭她也哭。
顾老太太开始还劝着,劝着劝着就成了怨气,觉得这一切都是二媳妇自己作的,她也不劝了,只把小孙女抱到了自己屋里去,想着母女俩离远点说不定二媳妇就好了。
还别说真管用,孙氏渐渐好了起来,可两个女儿之间的区别也出来。
一个亲手带大的,长得白白胖胖又听话懂事,明明那时她因为怀的闹腾没什么精力照顾大女儿,可只要给她吃饱了,她就能安静地在床上自己待着自己玩,还知道娘心情不愉依依呀呀跟自己说话,一岁多点就能自己走,走出去别人都说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一个养在老太太身边,生得又瘦又小头发稀疏发黄,打小就爱病,两岁多了还不会走得让大人抱,四五岁了才换了一头黑发。
于是慢慢的,孙氏的心就开始偏了。
觉得大女儿听话懂事长得好,样样都好,相反小女儿人小心眼还多,才不大点只要说她一句,就跑去找婆婆告状,还害自己受了这么多罪,自然对大女儿越来越亲近越来越喜欢,对小女儿除了管她吃饱穿暖,其他都是淡淡的。
这种情形一直到后来生下顾于成,孙氏年纪渐渐大了懂的道理也多了,才慢慢有所改善。
孙氏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小女儿小的时候对她不亲,觉得有所亏待,日里不免有补偿心态,而顾玉芳更是拿捏住了这种心态,动不动就以偏心、不喜欢自己作为手段,来裹挟孙氏。
甚至是顾玉汝,若不是觉得有些亏欠了这个妹妹,又哪能凡事包容。
可那也仅仅是16岁的顾玉汝,此时脑海里多了一份记忆的顾玉汝,除了想笑还是想笑。
她猜等她回去时家里肯定好了,她那个妹妹手段可不一般,哭啊闹啊都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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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等傍晚回到家,家中一片平静。
顾玉芳难得勤快,竟在厨房里帮孙氏做晚饭。
一家人吃了饭,顾于成回房读书,顾玉汝烧了水想沐浴,谁知水刚烧好她回房不过拿衣裳的空档,再去厨房水已经没了。
厨房旁边的小浴间传来水声。
孙氏见大女儿抱着衣裳站在外面,在正房里道:“玉汝要沐浴?玉芳先进去洗了,你等会她就出来了。”
顾玉汝什么也没说,回屋把衣裳放好,又去打水烧。
等这锅水烧好,顾玉芳才湿着头发从里面出来了。
小脸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笑。
“大姐你洗澡?我方才帮娘做饭出了一身汗,就先洗了。”
顾玉汝也没说话,顾玉芳瞟了她一眼,得意地哼着小调回屋了。顾玉汝走进浴间,里面水汽朦胧,顾玉芳果然没倒水。
她在浴桶前站了一会儿,撩起袖子探进水中,将浴桶下部的塞子拔了,水顺着孔洞哗哗地流出,又顺着屋角的一条排水沟流向屋外。
等水流干净后,她打了桶水将浴桶洗了洗,才又把塞子塞上注满热水。
洗完澡,舒服多了。
时间还早,顾玉汝睡不着,便从柜子里找了本书来看。
她识字,顾秀才教的,也爱看书,但看得的书很杂,能拿到什么书看什么书,齐永宁知道她喜欢看书,经常让顾于成给她送书。
或是诗集,或是乡野志异,或是经史子集类,还有坊间流传的话本子,多是什么才子佳人之类的。
顾玉汝挺喜欢看这类话本子,所以齐永宁送的也多,不过这种书可不能让孙氏看见,所以她平时总是藏起来看。
她靠在床头翻了几页,竟一点也没看进去,也不知为何平时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子今天竟然看不进去。
她似乎很久没看过了,自打脑子里多了一个记忆后。
“玉汝,睡了吗?”门外传来孙氏的声音。
她忙将手里话本子塞到枕头下,才应声道:“没呢。”
孙氏推门走了进来,来到床边坐下。
见女儿披散着一头缎子似的黑发,小脸白皙而红润,眼睛又黑又亮,她不禁又是感叹又是欣慰地抚了抚女儿的长发。
顾玉汝顺势伏在了孙氏腿上,母女俩静静体会这难得的温馨,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孙氏停下手,叹了口气:“也多亏你懂事。”
“娘。”
“你妹妹心里有怨气,一直怨着娘小时候待她不亲,平时她不懂事总是跟你闹,欺负你让你多干活,也多亏你不跟她计较。”
“娘,你别这么说,玉芳到底是女儿的亲妹妹。”顾玉汝也不知这话说得违心不违心,若是以前的顾玉汝,自然是真心说这些话,可现在……
“你也别替她说话,她什么性子娘知道。”孙氏蹙着眉,神色有些复杂,“娘不能再放任她这么下去了,得拘着她好好教教她,不然以后出了门子她这性格谁受得了,就是辛苦你大伯那你要多担待些。”
她这话潜意词是说以后顾家大伯家那边还得玉汝担着,毕竟中午那会儿说的是今天过去,而不是以后都过去,不过顾玉汝心里早就有准备,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女儿知道了。”
“行吧,你也早些休息,现在天热了,你跟你大娘说挑一早一晚的时间过去,也免得路上晒。这马上新棉花也快上市了,娘打算多买些回来做棉被褥子,还有被里被面也得多做几套,提前备着也好。”
做棉被褥子、被面?
提前备着也好?
家里可不缺这些东西,那是用来干什么似乎不用说。
顾玉汝目光闪了闪,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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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街上的人并不少。
从西井巷出来就是早市,沿着街道两边有许多摊贩摆摊,卖菜的、卖鱼卖虾的、还有几个早食摊,十分热闹。
顾玉汝是用过早饭才出门的。
她穿过早市,行走间免不了碰到些熟识的街坊邻里与她打招呼,所以她花了一点时间才走出来,
“顾玉汝。”
刚拐进一个小道,身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顾玉汝转头看去,正好看见薄春山的笑脸,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果然薄春山跟上来了。
“你身子好全了,这就去你大伯家干活儿?”
第11章
“你怎知道我是去我大伯家?”
话说出口,顾玉汝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薄家跟她家也算是街坊,邻居里知道她去顾大伯家的并不在少数。
再说了,薄春山跟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指不定哪回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跟了她一路,自然知道她去哪儿也不稀奇。
说起这个——
“你平时不用做事,总是跟着我?”
少女半挑着眉梢,眼角微微上扬,娴静的脸上多了丝不协调的锋芒,这两种冲突的气质融合在一处,让人诧异之余不禁目眩神迷。
她的口气听不出是责怪还是调侃,但至少不是怕。
薄春山愣了下,又笑了,笑得罕见灿烂,不是怕就好。
“我闲人一个,不用做事。”
顾玉汝眨了眨眼,眼中写满不信。
薄春山也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遂道:“其实我平时跟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他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你看那天,若不是我,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他倒是揽功揽得一点都不心虚气短,说得也都是歪理,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