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伸过来的手。
“我没事。”
“你都流血了!”
“我真没事,顾玉汝……”
“玉汝、玉汝啊……”
是孙氏的声音。
远远的,就看见有灯笼的光亮往这边移动,隐隐还有两个人。
“是你娘,你快过去吧。”
薄春山放下手,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在黑暗里。
顾玉汝复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记得找个医馆看看。”说完,便迈步走了过去,“娘。”
直到三人走远了,薄春山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望着那个方向出了会儿神,转身打算离去时扯动了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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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什么也没说。
倒是孙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担忧之言,又说下次再碰见这种情况,让她别急着回来,等她爹去接她就是,姑娘家走暗路不安全。
顾玉汝皆是应是。
回到家后,一家人用了饭,她专门烧水洗了澡,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她在想薄春山身上的伤,同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因为她想起在‘顾玉汝’记忆里也发生过这事,只因时间久远,记忆早就模糊了,才会没有防备。
记忆中,她还没出嫁前,有一次也是因为在大伯家耽误走了夜路,路走到一半时,突然冒出个醉汉。
当时她完全吓慌了神,只知道跑,跑了很久,等她停下来时,身后已经没人追她了,然后就碰见来寻她的爹娘。
这只是一场很小的意外,而且当时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事,所以在她记忆里毫不起眼,可结合这一次——
是不是那次也是薄春山救了自己?可他当时为何没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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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打小就知道薄家没一个好人。
顾、薄两家都住在西井巷,既然是街坊邻里,自然对各家的一些事都了然在心。
薄春山的爹是个地痞,从小到大就没个好名声,街坊邻居们人见人厌,及至后来他又娶了个在勾栏院里做过妓子的女人,这更是让一些街坊对薄家颇多诟病,背后没少说闲话。
不过薄家也没其他亲戚,就薄春山的爹一个,大门一关谁也犯不上谁。
后来薄春山的爹在外头被人打死了,当时人人都说,薄家那女人大概会跑,做妓女的都狠心无情,自己都顾不住了,哪还会管孩子,薄家那孩子以后惨了。谁知那女人没有跑,也没回勾栏里重操旧业,就是后来薄家多了一些没娶媳妇的男人上门。
幼时,顾玉汝曾听娘和人私下说道过这事。
那时她什么也不懂,问了就被娘训斥了,说以后不准再问,还跟她说以后不准她跟薄家那孩子玩。
所以在顾玉汝印象中,薄春山于她来说,就是幼年模糊记忆中一个跟她玩耍过的小伙伴,再然后就是薄春山长大后的‘凶名’了。
第5章
就跟他爹一样,薄春山慢慢长大点也成了个小地痞,还是个小泼皮。
薄家的名声在西井巷并不好,家家户户都不愿意沾上他们,可大家又爱谈论薄家的是非,且邻里之间少不了闹些矛盾,薄春山的娘邱氏再泼辣,到底是个女人家,争吵起来难免会吃亏受委屈。
那时薄春山好像还不到十岁,被人称作薄家那小泼皮。
有次邱氏与人吵起来了,那家妇人不敌,当家男人便上了,男人和女人吵起来就荤素不忌了,说了不少荤话,邱氏只能含泪回家。
第二天薄春山就找上了门。
他什么也没做,就坐在那家门前细数这家是非,从婆媳间矛盾,说到妯娌间的龃龉,一大家子人虽分了家却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知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连那家老二在外有个相好的都被他捅了出来,闹得那家子鸡飞狗跳。
一个孩童,你还能去揍他一顿?
再说了人家也不是凭空浑说,都是有那事才说的,又闹过几次类似的事后,坐实了薄春山小泼皮的名声不说,附近住户反正再也没人敢去招惹薄家人了。
后来听说薄春山才十来岁时就跟一帮小混子小地痞混在一处。
今儿听说他打了这个,明儿听说他去管小摊贩讹银两,反正就没一件好事能跟他沾上。他还打过不少说薄家坏话的街坊,再后来又听说他在某某妓院给人当打手,好像还帮赌坊收债,行走身上都是带着刀的,动不动就要卸人手脚。
这些都是顾玉汝听来的。
由此可见,对顾家这种清白人家来说,薄家人那就是剧毒,能有多远就要离多远。
顾玉汝依稀记得,前世薄春山‘调戏’她,又被她骂了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可是松口气,再加上后来她爹出了事,她又和齐永宁成了亲,就更不可能知道薄春山的事了,只偶尔回娘家时才能听一句半句关于他的闲言碎语,说他又干了什么坏事,说他犯事吃官司进了大牢。
当时她还想,街坊们果然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薄春山果然随了他爹,不过进了大牢总比丢了性命强,希望他以后能长教训能学好。
等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就是那次倭寇袭城。
也是那次,她才知道原来薄春山一直喜欢自己。
*
薄春山转回永胜赌坊。
黑夜如墨,这条聚集了城里大半酒楼、赌坊、青楼的街格外喧嚣,离很远就能感受到这里躁动。
薄春山是从赌坊后门进的,没惊动任何人。
临着赌坊后院一处厢房中,此时薄春山光着膀子,只穿了条裤子坐在那儿。
晕黄的灯光下,他结实的膀子上仿佛抹了层蜜,虎娃正忙着帮他拆胸前的白布,随着虎娃的动作,他鼓起的肌肉时不时会跳动下,显示他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老大你这是做甚去了?又跟人打架了?”虎娃一边说,一边将被血染透的白布取下扔开。
揭了布,薄春山胸口的伤也露了出来。
是刀伤,正好在侧胸上。
只看伤口位置,若是再深上些许,指不定会送命,不过既然薄春山能坐在这儿,就说明没有大碍。
“老大,你这两天是咋了?那天明明不用你上,你自己倒冲了上去,后来挨了一刀,豹哥让你好好养伤,你也不养,这又是出去做甚了,把伤口弄成这样?”
别看虎娃嘴里絮絮叨叨,处理这种伤却是熟手,一边说一边将金疮药往薄春山的胸口不要钱似的洒,等血停止往外渗,他拿出新的白布帮他包扎上。
刀六给他打下手,期间一句话没说。
不过刀六知道薄春山去做什么了,因为老大临走之前,是他跟他说了顾家姑娘的事。
至于为何去找人姑娘,却动了伤口,这刀六就不知道了。难道说老大趁夜黑风高想亲人姑娘,被人给捶了?
可想到顾玉汝那张娴静秀雅的脸和纤细的小身板,再看看老大,刀六不禁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薄春山没理虎娃,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的白布,见包扎得还算结实,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衫子往身上套。
穿衣裳的过程中,他突然道:“最近成子手下收了几个小孩?”
虎娃没防备他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下。
“你去挑两个机灵的,让他们以后什么也不干就跟着顾玉汝。”
“老大?”
“只要出门就跟着,给我看紧了,有事就往我这报。”
“老大,你这是咋了?”虎娃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刀六目光一闪,但没说话。
“我说你听着就行,哪来这么多废话!”薄春山不耐地皱眉道。
虎娃当即不敢再问了。
因为他清楚老大的脾气,能说的自然会说,不能想说的问也没用。
“行吧,你们各干各的去,我回了。”
薄春山晃晃悠悠走出门,还是从后门出去的,没惊动任何人。
*
顾玉汝胡思乱想了一夜,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
幸亏昨儿赵氏跟她说了,让她早上不用来,下午再去顾大伯家,所以她也就没起,继续睡回笼觉。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孙氏有些担忧地对顾秀才道。
“是不是昨天吓着了?”
“我看也不像啊,问她她也说没发生什么事。”
“那就让她睡吧,估计昨天累着了。”
用完早饭后,顾秀才就和儿子出门了,孙氏将家里收拾了下,拎着篮子去菜市买菜。
等她买完菜回来,顾玉汝还是没起。
她洗了手,去了西厢。
见女儿睡得沉,她进来都没醒,孙氏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顿时被手下的温度惊住了。
她忙去打了井水,用浸湿了帕子给女儿敷在额头上,又叫来小女儿看着大女儿,就急冲冲出去找大夫了。
请了大夫来,把脉开方熬药,又哄着女儿把药喝了,中午顾秀才和顾于成回来了,孙氏跟他们说了顾玉汝生病的事。
“那下午让玉芳去给大嫂帮手。”顾秀才说。
顾玉芳有点不情愿的样子:“爹!”
“你姐病了,你娘要照顾你大姐,你不去你打算让谁去?”
顾玉芳当即不说话了。
……
顾玉汝是下午才醒的。
醒来后,热还是没退,但比早上那会儿好多了,孙氏给她端来早就熬好的白粥,让她吃了一碗,吃了继续睡着捂汗。
本就是接近初夏,定波县又是沿海地带,天气本就热,早在初春时,人们就穿起了夏衫,这般捂着简直是难受至极。
就这么昏昏沉沉过了两天,顾玉汝的热终于退了,也不反复了,但人却瘦了不少,小脸儿都尖了,人也恹恹的没精神。
孙氏心疼坏了,各种卖肉菜说要给女儿好好补补身子。
与之相反,顾玉芳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
赵氏是个做活仔细的,自然看不惯别人做活儿毛手毛脚拖拖拉拉,又想着二侄女也不小了,索性就当教她了,指着顾玉芳干各种活,一旦干不好,赵氏可不会跟她客气,因此顾玉芳吃了不少挂落。
她又惯是个娇气的,平时家里的活儿都是孙氏做,再不济还有大姐,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因此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
又见娘如此紧张大姐,她本就是个气量狭小的,便忍不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娘,你总是心疼大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你瞧瞧我这手,要不今天我就不去大娘那儿了,一日不去也没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孙氏的眼睛已经斜了过来。
“快去,你大娘是为了你好,你惯是懒惰还刁钻,我这个当娘的教不了你,就让你大娘替我好好教教你,也免得以后你嫁出门子被婆家嫌弃。”
顾玉芳气得一跺脚,出门了。
“玉汝、玉汝,整天都是玉汝,那你当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