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掌中宝  第47页

你有缘,这些日子过得厌气,便想留你多说两句话。”
  圆脸老太太呵呵笑起来,尝一口新做出来热腾腾的荷花酥,惬意道:“哪里!老妪是沾了公主的光了,能吃着这么些美食,还有甚么可求的?”
  大长公主嗯一声,吃口香茶道:“本宫已命人知会你家人,你亦不必忧心。”
  圆脸老太太不甚在意,笑着摆手道:“嗨!他们自己忙自个儿的,哪里管得着我呢!倒是我老伴儿啊,夜里起夜可怎么办哟!”
  大长公主微笑道:“本宫会派丫鬟去照顾你老伴,不必担忧。”
  圆脸老太太是个健谈的,虽则不认字,也不会甚么四书五经,却还是同大长公主谈到一块儿去了。
  圆脸老太太一拍大腿,感慨道:“这儿女都是债哟!活到这个岁数,我也算是还清了,能享几年清净,可真不容易!”
  大长公主还没听说过还清债的说法,不由奇道:“儿女如何是债,咱们把他们养大,如何会是为了还债?”
  圆脸老太太剥了块儿栗子,便吃边含糊道:“怎么不是哇!我生养他们,愁着吃穿,牙缝里扣扣索索,把他们带大了,又担心婚嫁,又忧心他们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出人头地!”
  “现下他们终于开始操心自己的儿女了,我这债算是还完了!不管他们满不满意,能给的我全给了。所以啊,我不指望他们能侍奉我,只求饶我几日清闲日子,能和老伴儿一道看花吃茶。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这已是很幸福了。”
  大长公主若有所思,叹着气半晌无话。
  隆平大长公主留了这老妪半月,好吃好喝地供着,每日都要同这老太太闲聊几句。
  倒也没说甚么大事,不过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儿,问问她儿孙出息么,儿女争气么,逢年过节都怎么走亲访友,从前有甚么大事儿念念不忘的。
  这个老太太与大长公主从前交往的贵妇人都不尽相同,放得开,说得广,没什么忌讳,但又并不会说错话。同她讲话,大长公主莫名愉悦悠然着,这几日倒是没怎么再反反复复,想从前那些灰暗的往事。
  阿瑜也随大长公主住在高祖园林里头,不过却不大露面,只是偶尔听听两个老太太是怎么牛头不对马嘴地乐乐呵呵的,自个儿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待大长公主使人把圆脸老太太送走,并赠了个听话的厨子到老太太家里头,阿瑜倒是又黏上来了。
  她杏眼明亮,托腮叹气道:“祖母作甚把这老太太送走了,孙女儿倒是瞧她有趣得紧,再多留半月也好嘛!”
  大长公主摸摸她光洁的额头,捏捏小姑娘的脸蛋笑道:“傻姑娘,人老太太想回家了啊!”
  阿瑜察觉出,大长公主开朗了不少,眼神里头也多了几分悠然愉悦,每日用膳的时候都变长了,也开始挑剔菜色了。
  大长公主不说想通了,但这几日与这个民间老太太的对话,着实使她心里明朗不少。这么些年,自从逡之走后,她除了不停的自责,便是觉得人生无味。
  在不知道阿瑜的存在之前,她活着只是因为她还能用膳,还能呼吸,并不为了旁的甚么。
  她觉得世间妇人都如此。
  少女时为了家族,为人妇为夫君、为孩儿,一辈子不说没旁的想头,但大多都无奈顺着大流,最后回头看看这一辈子罢,说不上有什么不好,却也没什么好的。女人不都是这样么?
  可是她现在找回了一点从前的感觉。
  现在想想,她少女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她也吃喝玩乐,也鲜衣怒马,受着纵容,喜怒哀乐几乎不掩饰。
  这与她现下对女人固有的印象完全不同。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从一颗明珠,变成了自己少女时候最唾弃的鱼眼珠子?
  她也该尝试尝试,为自己而活着了。
  大长公主看着冲她摇尾巴笑眯眯的小孙女,第一次感觉,其实老天即便让她痛苦绝望,终于还是给了她一线生机。
  老太太笑呵呵地冲阿瑜张开手:“来祖母怀里抱抱!”
  阿瑜一下抱住自家老太,闻闻祖母身上安稳慈和的味道,忍不住想哭。
  老太太一见她红了眼眶,也拿帕子给她抿抿眼角,柔声哄着:“噢哟,我们家囡囡这是怎么了啊?哪个不长眼的惹乖宝不开心了?”
  阿瑜一下笑出八颗糯米呀,扭扭捏捏低头道:“才不是呢!”
  “我就想到爹爹说的话。”
  大长公主有些讶异,几乎小心翼翼地问道:“……臭小子说甚么了?”
  阿瑜抿嘴笑起来:“那天是初冬,天上的小雪落在爹爹鬓发上,孙女儿说他像个老爷爷。爹爹说,囡囡啊,爹爹只有十五岁呢。”
  大长公主一愣,顿了顿,也浅浅笑了。


第71章
  阿瑜和大长公主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在高祖皇帝的行宫中住下了。阿瑜眼见着自家祖母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她这心里头也十分舒心。
  这可比呆在蔺叔叔身边快活多了!
  阿瑜:“孙女儿觉着啊,还是自家好。从前夏日里在王府,蔺叔叔不是不准我做这个,又是不准做那个,还逼着我用功,真是特别烦人!”
  老太太优雅地端起汁子,轻啜一口,眯着眼等微风吹过,又躺在官帽椅上头嗯一声,半晌,问道:“也是。阿瑜,你这功课,是不是落下挺多啊?”
  阿瑜一下儿睁圆了眼睛:“……”对上老太太犀利的眼神。
  于是阿瑜就给老太太一咕噜提溜回国公府了。
  现在突然想起来了,当然要让她继续学。
  毕竟阿瑜身为京城最顶尖的贵女,这个呢,纵容她不学无术那当然是不成的,不然在圈子里都混不下去,就是大长公主当年那样金贵,也不带瞎混混的。
  大长公主倒是不求她样样学精,就盼着她每样都得会那么一点儿,懂那么一些就成了。这样的要求不难达成,只要每天都学一点点,就没问题的。
  但可怕的是,阿瑜她厌学。
  大长公主简直伤透了脑筋。她又不舍得逼着孩子,最后只好出下下策,请了十多个先生轮番上阵,每天见一个,每五天休课一次这样。
  但过了那么久,阿瑜这习惯还是养不成。闹也不闹,就是时常笑眯眯地和先生作对,布置那一点点东西也不完成,临了了一脸委屈说不会不做也没时间都怪您布置太多了。
  老太太这下才佩服起赵蔺了。
  能把这样的小姑娘管得乖乖巧巧,那是有多厉害?
  不管怎样,阿瑜现下又被迫在夏日里学起课。
  阿瑜:我为什么嘴巴闭不牢!
  阿瑜回府里,也非常寻常地遇见了一脸淡然好似白莲仙子的苏卓玉。
  程卓玉淡淡一笑:“二妹妹回来了?”
  阿瑜嗯一声。
  程卓玉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另外半边巧笑倩兮,柔柔打趣道:“妹妹上趟筹备的宴席,如今全京城的贵妇人都在赞叹呢,都说你是个有孝心的,我如今瞧你,的确同刚来时大不相同了呢。”
  她说着又勾起唇,心中阴寒更甚。
  何止是说寿安郡主重孝,想见一面程宝瑜的人现下太多了。
  这个小姑娘好手段,还未真正进入京城的社交圈,已然有了这样贵重的名声。程卓玉现下已然被明里暗里无视,现下连请她一道吃席游玩的帖子,都少了很多。她从前小心翼翼奉承打拼这么久才争得的一席之地和好名声,如今也已然快被消磨干净了。
  阿瑜却只是微笑:“孝顺是应该的,当不起谬赞。”
  她不再和程卓玉多交谈,而是轻轻颔首,就此擦肩别过。
  程卓玉忽然微笑起来,幽幽舒了口气。
  程宝瑜到底太小了,如此锋芒毕露,那跌落谷底不是应该的么?如此,她也不必再有所顾虑了。
  当日傍晚,程卓玉去见了她的哥哥程卓然。
  兄妹俩个已然僵持了许久,前些日子程卓然话里话外都在劝她,叫她不要总小心眼,让着点程宝瑜就让着点了,况且她这个年纪也该定亲了,若是惹了祖父祖母不快改怎么是好?
  程卓玉面上点头,心里却嗤之以鼻,再也不肯同她哥说甚么心里话了。
  若要她说,哥哥这个世子做的也太窝囊了些。
  程宝瑜不过是个后来的小丫头,也值得让他这般容让?他可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后继者,祖父都要靠着他才能为继家族荣耀的,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况且兄长不懂,她和程宝瑜之间,本就只能存活一者罢了。
  若是程宝瑜还在,那她程卓玉便永远不可能拥有从前的风光,所有人都只会在意这个所谓国公府真正嫡出的姐儿。
  可是呢。
  她即便是过继的,好歹名正言顺。可是程宝瑜可并不是了,口说无凭,或许就连祖父祖母心里头,都有那么一些疑惑的。
  程卓然见妹妹瘦削伶仃的样子,原先的不快也消散了,只叹着气上前道:“这么晚了,阿玉如何来了?”
  程卓玉听此言,面色更苍白两分,低头轻轻道:“哥哥,是不是……二妹妹来了,你便不拿我当妹子了?”
  程卓然皱眉,心中对妹妹有些失望,终是拍拍程卓玉的肩道:“你不懂,快回去歇着罢,啊?”
  程卓玉含泪,柔弱地颤抖起来,瞧着无辜又可怜,她的声音很轻:“兄长如何不想想,妹妹何苦要与她作对?咱们好歹是一家子,同她作对难道我的名声上就好看了?我不过……不过是瞧不上她,虚伪骗人的手段罢了。”
  程卓然叹口气,责备道:“不可这般说妹妹!”
  程卓玉轻轻拽着兄长袖口,颤抖着声音坦言道:“兄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程宝瑜她太可怕了,她根本就不是国公府的姑娘!”
  程卓然愕然,立即反驳道:“不可能。你以为祖父祖母都是什么人?你那点小心思都收起来罢,不要让哥再对你失望!”
  说实话,让程卓然已经把宝瑜当作自家人了。倒不是多喜欢这个妹妹,他只是觉得程宝瑜说得对,他们本就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互相叨扰?
  其实若是与这个二妹妹搞好关系,受益最大的还不是他么?
  程卓玉含泪,颓丧道:“哥哥你怎么不信我?从前你最疼我,最信我的,看来你也给她蒙骗了去……”
  程卓然淡淡道:“我不曾给任何人蒙骗,阿玉,要你安安生生的有多难?哥知道你从前是国公府唯一的姑娘,现下被取代了,或许心里不适意也是有的。”
  “但往后,可万万不可如此了。”若是再使祖父祖母心里不悦,那他也不会再句句为卓玉说话了,那实在太累人了。
  程卓玉不语,半晌,只是问道:“兄长知道宁安县主出身梅氏一族么?”
  程卓然皱眉道:“那又如何?”
  程卓玉道:“父亲当年离京,梅氏一族的一个嫡出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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