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掌中宝  第17页

之心。
  他说到做到,带她回府安置,视她若友人,闲暇时与她博弈论琴,带她赏花,为她重金买下一坛三日醉。
  后来老王新死,他手握重权,娶了自己的表妹为妻,仍旧对她很好,连他的王妃都嫉妒不已。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她与他之前的沟壑,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巨大。
  从少年到青年,他眸中思绪深邃不可知,原本带着清冽少年气的面容也变得优雅而成熟,其中令人不可自拔的男人味,没人比她体会更深刻。
  她不可自拔地肖想他,每个深夜里都会梦见他的样子,不论是少年时代在树下舞剑,还是青年时白衣广袖,言语甚寡,犀利冷淡。她甚至会梦见他把自己压在榻上,由浅入深地吻她,把她视若珍宝。
  可是梦醒来,她却羞惭懊悔,在他面前仍旧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迷恋与倾慕,仿佛自己只是个清风霁月的友人。
  直到四年前,他离开王府,去了某个地方很久,最后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还没长开呢,稚气一团,眉眼间的精致秀美,让她很笃定这孩子将来会是个大美人。
  可是小姑娘自己还不太懂这些,每天只会缠着男人说话,一张小脸上尽是坦然和娇纵,仿佛她天生就该受到万千宠爱。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把她捧在手心娇养,纵容她的一切坏脾气,溪奴甚至偶尔能见到他眼里的隐约温情,虽然稍纵即逝,却还是刺伤了她的自尊。
  她那时想,或许他只是想要利用这个孩子,来达成某些目的,就像是他利用自己一样。
  的确,他给了自己相对自由的生活,衣食无忧,奴仆环绕,可是他从不理会她的任何渴望,大约于他而言,自己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对付文氏一族。
  可惜,后来文氏一族渐渐败落,王妃小文氏死于老王妃这个亲姑母的手里,而老王妃也渐渐退于幕后,不再干政。她作为一枚棋子,仿佛也用处不大了。
  不过他并不是个冷心冷肺的人,相反,他还是给了她很好的优待,彬彬有礼冷淡而自持,又令她燃起了希冀。
  她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和自己爱的男人结合,最好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那时候她想,以自己的美貌和聪慧,能让他慢慢软和下来,是多么容易的事。
  可是在病榻上的溪奴却遗憾地想,若是自己当初清醒点就好了,他喜欢清醒聪明的人,而自己却越来越愚昧。
  可是她在最近这些日子,又发现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他确实不喜欢愚昧又不清醒的人,可这只是对于棋子和寻常人而言。
  若是他有意之人,这些都会被无限包容,甚至纵许。
  她有些恍惚着,抬眼看见了眼前的男人,他眉目深邃,薄唇很淡,身上常年都有股雪松的味道,凛冽而自持。
  听说这样的男人很薄情,一辈子几乎不可能爱上一个人,可若他爱上了,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
  她多么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溪奴有些懊恼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对不起,你来了,我都没有匀面上妆。”
  他一笑,隐约有十多年前华灯初上时白衣少年的模样。他只是淡淡道:“不必,我不在意这个。”
  她有些狡黠笑道:“你只是不在意我的,对吗?你从来都不在意,却害得我每次都精心打扮,荒废了好些时间……”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幽怨起来。
  他轻轻摇头道:“溪奴,这些年你过得太辛苦了。”
  她的泪水忽然从面颊上流落,仿佛要释尽此生最后的悲伤。溪奴泪中带笑,轻轻自言道:“是啊,我太苦了。求而不得这么多年,你其实……都很明白,是么?”
  他嗯一声,只是实事求是:“我知道,但我亦不十分在意。”
  溪奴很克制自己的爱意,平常的一举一动几乎让他无法察觉,直到宝瑜来到他身边,溪奴的针对变得有些明显。
  果然,溪奴问道:“那你为何,这几年总是疏远我?”
  他的嗓音紧绷而优雅,有一种天性里的冷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不适合。”
  她有些不安,面色愈发颓然苍白,呼吸断续起来,还是问了一句:“是因为……因为她吗?”
  他不答,溪奴跟了他十几年,却已然知晓答案。
  她像是耗费了所有生机,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明白自己的一辈子都这么可笑。
  她向他伸出枯瘦的手臂,眼里是憔悴和恐惧:“你能抱我一下吗,最后一次,让我……安心离开……”
  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她因为倔强被两个龟奴毒打,他在楼上饮酒,直到喝完最后一滴,翻身下楼,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两人,微凉的修长手指带过她的肩胛,少年眉目低垂,轻言浅笑:“姑娘,醒醒。”
  她浑身都在因为竭力活着而战栗,可是眼睛却睁得很大,双手就像是两根枯枝,仍旧奋力往他的方向纠缠,似不死不休,只求他最后施舍自己一下就好。
  半晌,他叹息一声,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溪奴平静下来,终于露出了此生最后一个安宁的笑容,她昏暗的眼睛透过茜纱窗看见外面微红的天空,还有那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
  她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轻轻回抱住他,慢慢合上眼,吐出最后一口气。
  当双手垂落的那一刻,纠缠十多年的情愫也就此终止。


第26章
  当那一幕展现在她的眼前,阿瑜几乎喘不过气。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却能清晰地看见溪奴的。
  那个柔弱的女人面颊上犹带泪痕,眼底是清晰的不舍和担忧,瘦弱的双臂勾住他的身体,那样深沉的爱意几乎满到溢出来。
  蔺叔叔这样的人,若他不愿,阿瑜不相信溪奴能抱住他。
  见阿瑜顿住,一旁的嘉兰有些动容,眼中含泪道:“瑜姐儿,您也看到了,您可否先归去,过几日再来便是……”
  佩玉见阿瑜面色苍白,有心上前扶她,却给小姑娘一下避开。
  阿瑜快步往回走,像是要甩开甚么东西一般,头也不回道:“佩玉,我们回去。”
  佩玉连忙跟上,后头的佩剑对嘉兰冷哼一声,也跟着快步离开。
  嘉兰在原地站了很久,想起姨娘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舍和悲恸。那么好的人,在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不过还好,有王上陪伴着,姨娘一定走得很满足。
  她自己也算是帮了姨娘一把,没有让瑜姐儿打扰到他们,也权当是还了姨娘当年的恩惠。
  没过多久,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嘉兰有些惊讶地转身,却见王上站在不远处,面上似结了一层寒霜。
  “宝瑜呢?”
  嘉兰有些胆怯起来,似乎之前自己所做的好事,对于现在的恐惧不值一提,可她还是努力屏住呼吸得体道:“瑜姐儿之前就走了,她说不会来叨扰到您。”
  赵蔺没有说话,只是冷淡道:“把赵忠叫来。”
  嘉兰松了口气,赶忙转身找人。
  赵忠匆匆忙忙呼着寒气赶来,冷汗刷刷直下,垂着头把溪奴的后事安排都详细说了。赵蔺只是嗯一声,淡淡道:“可以。”
  溪奴是衡阳王的爱妾,她去世的事体整个衡阳的官宦人家都惊动了。
  谁不知晓当初衡阳王少年掌权,娶了外家表妹,然而还是与自己的爱妾痴缠,使得王妃小文氏郁郁而终的事体。
  这件事尽管再后来几年渐渐不为人提及,毕竟王上的政绩明眼人皆能瞧得出来,那点陈年韵事实在不值一提,成功的上位者总是有些风流薄幸,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过这趟,王上的爱妾病死了,大家总归得有点表示才成罢?不过说到底这个姜氏只是个妾,登门甚么的也太夸张了,不说同僚们瞧不上,即便是王上也不会记这份情。
  于是大多数官员选择送些奠仪,聊表心意便是,故而这两天重华洲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奠仪,甚么样式都有,大多还是规规矩矩的,只有几位胆大不怕死的,还送了几个腰细臀圆的女人。
  然而王上不领这份情,一律退了回去,并着下官严加斥责,并有几位跳得最欢实的,还惨遭罚俸禁足。
  衡阳的官场顿时再也沸不起来了,一个个夹紧尾巴偃旗息鼓,老实做人。
  而瑜姐儿这两日心情非常不好,她都已经想好了,等自己明年及笄了,她就要搬出去,回到从前和爹爹住的院落里去,哪怕一辈子都不嫁人了,也比这样尴尬着要好。
  这日她去给老太太请安,特意挑的蔺叔叔平日里最忙的一天,就是为了避免与他碰面。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蔺叔叔正在里面吃茶,侧脸优雅而冷淡,亦并不多话。
  她听到老太太和蔼的嗓音:“我听闻,那个姜氏没了?”
  赵蔺道:“是。”
  老太太叹息一声,又道:“过两日娘给你送几个丫头上去,你也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都不由人呐……”
  赵蔺的话很少:“不必了,儿子不缺人。”
  老太太没有勉强,只嗯一声,又道:“好好,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再单着了……我看啊……”
  老太太话没说完,外头的阿瑜就忍不住掀开帘子走进来,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恭敬一礼道:“请老太太、王上安。”
  老太太笑眯眯道:“且起来罢,这大冷天的,你来这么早作甚呐?小孩子就该多睡睡觉嘛!”
  阿瑜心道,还不是为了错开某个人,可惜撞了个正着。
  她还是努力微笑道:“我晓得老太太一向起得早,于是也乐得早来些。”
  老太太也慈祥道:“你倒是个有心的孩子,不想其他几个孩子,唉,冬日里叫他们起床,就像是活活把蚌肉从壳子里头撬出来似的。”说罢叹息一声。
  阿瑜想到自己今早也挺受罪的,不过更受罪的是,这点罪都白受了,于是也十分难过,点点头道:“我明白几位姐妹的难处,老太太可莫怪她们。”
  于是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很微妙地总能扯一块儿去,两人都下意识地没有和赵蔺搭话。
  阿瑜:我才不要和他说话,一辈子都不和他说话!
  老太太:不娶媳妇不纳妾,是要作甚!?哼!
  然而王上仿佛没有一点自知,闲闲地在一旁吃茶,听着小姑娘和老太太十分不着边际的聊天内容,也不知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不过面上的确甚么也没有。
  过了好久,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老太太自然而然地要把阿瑜留下来一道用,然而赵蔺也顺其自然地留了下来。
  顿时整张桌子上的气氛都变得不同了,往常上菜时几个大丫鬟和老太太还算是能搭上几句话,气氛十分融洽安宁。
  然而今日并没有人敢说话,一间屋子鸦雀无声,菜倒是上得井然有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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