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掌中宝  第16页

净。
  洛氏算盘打得啪啪响,如今也该把算盘打到女儿身上来了。她微笑着坐在另一边榻上,伸手给女儿笼笼碎发,语气温存道:“娘无事,难道就不能来瞧你啦?”
  洛氏心里还算满意,点点头道:“下次再请她来咱们院里,让你哥写两幅字给她归去临摹。”
  哥哥出生便有眼疾,天生盲一目,只是给她娘和祖母按了下来,族人都不知道罢了。
  于是哥哥的婚事也成了难处,若是往高了说,高门贵女哪肯嫁半个瞎子?不明实情的,嫁进来难道不闹了?往低了说,母亲又不甘心娶个小户人家的新妇归来。
  故而便把注意打到瑜姐儿头上。
  虽说她是个孤女,但却是老王妃教养,又和王上搭边的,就这点,就算是寻常世家女也比不上她。更何况她娘一直琢磨着怎么彻底把大伯娘板倒,有了老王妃的支持,那还不容易?
  再者,洛氏又觉着瑜姐儿的出身又不好,他们三房能同意娶她进门,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故而这桩婚事,只要瑜姐儿点头,那便是板上钉钉了!
  哥哥是她的至亲,自然在她眼里千好万好,可在外人眼里却未必了。有些姐儿宁可嫁进根基浅些的家族为妇,也不愿嫁给身有残疾的世家子,前者只是出身差些,未必就没前途。可后者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眼都能望得见尽头。
  阿瑜待她真的很好,可是母亲的话也很有道理。哥哥若是能娶到阿瑜,那他一定会幸福的。


第24章
  隔天阿瑜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已是巳时,正迷迷糊糊洗漱呢,佩玉进来瞧着她脸色,边服侍着说道:“姐儿,先头答应王上抄的书,您可抄的怎样了?”
  阿瑜眨眨眼,有些委屈道:“这些日子净做些旁的事体了,哪儿有时间做这个呀?佩玉你就晓得催我催我……”
  佩玉立马哄她,给她发髻上簪了朵粉嫩嫩的小花,语气轻柔再轻柔:“姐儿,奴婢晓得您已然够努力啦,只是咱们也得叫王上瞧见才是呀。您也晓得,王上欢喜乖囡,乖囡是什么呀?”
  阿瑜有些害羞,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是我呀……”
  佩玉嗯一声,再接再厉:“那乖囡是不是,要按时完成王上布置的功课呀?”
  阿瑜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道:“是吧……”
  佩玉松了口气,立马给她找来一沓纸,再吩咐小丫鬟研磨,循循善诱道:“姐儿,不若您现下就抄几张罢?抄好了咱就上重华洲,您恰好还能在上头用个膳,下半日还能向王上学会子琴呢。”
  阿瑜歪头看她,杏眼灵动:“佩玉,你在哄我呀?”
  佩玉立马否认:“哪里啊,姐儿这么聪明,怎会被奴婢哄到?”
  阿瑜满意点头,忽然想起蔺叔叔微凉的手指。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教自己抚琴总是手把手,头顶的嗓音优雅而冷淡,可是每一处手法的乐章总是教的很用心。
  然而等她大一些了,他便不大教她弹琴了,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但还是很怀念那种感觉。若是今日表现得好,说不定撒个娇,便能使他再教自己学一段儿呢!
  于是阿瑜立马撸起袖子,把额前的碎发全固定住,抓着笔认认真真的写起来,一个字一个字比往常还要饱满些,抄得又快又好,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态。
  她整整写了一上午,脊背挺得笔笔直,直到中午,才把笔杆搁好,长长松了口气,很满足道:“终于写好啦!”
  佩玉笑着给她擦手,又端了一碟子点心来,语声轻柔道:“姐儿,用些点心罢?”
  阿瑜摇摇头,盯着外表金黄酥脆的糕饼看了眼,又摇摇头:“我要上蔺叔叔那头吃。”
  佩玉拿她没法子,只好再给她重新匀面上妆,身上换了件海棠红遍地缠枝褙子,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的百褶裙,头上只点缀了零星几颗宝石打磨成的小花簪,外面披上厚厚的秋香色披风。
  阿瑜从头到脚都给兜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黑亮的杏眸,眨巴眨巴有些迫不及待。
  佩玉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没说甚么,跟在自家姐儿身后一路向前。
  今儿个外头放晴了,可是风却更加喧嚣起来,阿瑜的袍角都给吹出簌簌声,不过她穿得暖和,倒是不曾觉得太过寒冷,只是一张脸被吹得泛红,有些疼。
  上了重华洲,这趟却不见赵总管相迎,反倒是另一个面生的管事大丫鬟来接待她。这丫鬟见了阿瑜恭敬道:“瑜姐儿,今日王上不会客,外头天寒,您且归去罢。”
  阿瑜捧着一手的书稿有些发怔,声音轻轻的:“是出了甚么事体吗?”
  嘉兰的语气有些生硬:“请恕奴婢不能告诉您,您且回罢。”
  阿瑜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声音柔柔道:“哦,好啊,那我四处看看好了。”她说完,佩玉便会意着给她塞了几块银子。
  嘉兰把银子退回去,语气更强硬道:“真的不能进去,今日洲上出大事儿了。”
  阿瑜哦一声,直接问道:“你说说,到底发生甚么事体了。”
  大冷天的,嘉兰也无意叫瑜姐儿在风里多留了,只问道:“姐儿可知道姜姨娘?”
  阿瑜愣了愣:“甚么姜姨娘?”
  佩玉小声道:“就是那个溪奴……”
  阿瑜哦一声,又问:“发生甚么了嘛,你一次是说不清了是吧?”
  嘉兰咬咬牙道:“姨娘快不行了,这回王上是真不能见您,您若有甚么便留下,奴婢等会子帮您交上去。”
  姜姨娘长得一副好相貌,肤白腰细脸媚,气质却淡雅如菊,她平日里虽不爱说话,待人也十分和善,特别是对她们这些下人,十分宽和容让。只姨娘这副身子自入冬以来,便每况愈下,今日看着是撑不住了。
  今日一听见这消息,赵总管又刚好要料理姨娘的后事,故而她想办法求了这差使,就为了让姨娘能最后清净一天,只与王上相伴就好。
  嘉兰本就是管事大丫鬟,平日里赵忠对她印象不错,规矩也做的到位,于是没怎么多想,就许了她这差使。
  她想,就算只念在姜姨娘往日在她和妹妹最难的时候,帮了她们一把的份上,她也不能让瑜姐儿进去,打搅了姨娘与王上的最后一面。
  阿瑜道:“让开,我只说一遍。”
  嘉兰见她不听劝,赶忙挡在阿瑜面前道:“姐儿,您且过了今日再来罢,姨娘快要不成了……”
  阿瑜不说话,身旁的佩剑上前把这丫鬟拉开,冷笑道:“呸!你算甚么东西,也敢拦我家姐儿?!她不过是一个小妾,咱们姐儿将来可是你们……”
  阿瑜出声道:“不要说了。”
  佩剑连忙闭了嘴,只是挡在那丫鬟身前不肯让步。
  阿瑜道:“你带我去溪奴住的地方。”
  嘉兰眼眶里已盈满了泪水,流在面上的却被寒风吹干了,她跪在冰冷的地面求道:“瑜姐儿,我知道您是王上看重的人,可是姨娘也是王上重要的人。你还没来之前,姨娘与王上琴瑟和鸣,早已情投意合,不论是才情还是相貌,都是最相配的,只是姨娘出身不好……故而这些年,她过得一直很苦,心病没药治,才病入膏肓直至今日。您……求您成全了她最后一次,不要打扰她了罢!”说着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阿瑜垂眸看她,眼底的寒冷快要溢出来,淡淡道:“我答应你,不去叨扰他们,只在外头瞧一眼,说到做到。”
  嘉兰看她面色坚决,也不敢太过忤逆,只得起身带路。
  佩剑退了回去,有些担忧道:“姐儿,您瞧着面色都不好,不若咱们归去罢,明儿个再来也好。”
  阿瑜知道佩剑忠心,可还是摇头道:“不要,就今日。”
  她呼出一口白气,微微展开指尖,只觉寒凉之意透心入肺。溪奴的事体,她之前一直在回避,不论是听到流言蜚语,亦或是见到她和蔺叔叔相对而羿,她都能装作没看见,有时候稍稍难过一下,便强迫自己忘了便好。
  可是今日,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就想探个究竟。
  强人所爱,非是她本愿,只是从前依赖他,不愿看清事实罢了。
  他若真的心悦溪奴,视她若恩师给予的负担,那爹爹给她定的婚约,她不要也罢。
  他们就此再无瓜葛。
  过几年她出嫁了,随便嫁给谁都好,远远地离开他,再过个几年永远忘了这件事。
  阿瑜想着忽然轻松起来。
  她甚至有些想笑,心里是一点奢望也没了吧,或许这个时候他能让她彻底死心,那于她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往后的日子她能过得更清醒了,不必浑浑噩噩像个傻子,在他眼里该是多可笑。
  她想着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面颊红扑扑的,泪水却遏制不住地顺着颊边流下。


第25章
  炭火时而发出滋滋声,外头的雪停了,屋内萦绕着一股子经久不散的药味。溪奴的黑发铺散在床上,一张苍白的脸显得十分无力,属于活人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身上消散,到现在,她只能半睁着眼,胸口不停起起伏伏,似乎每一口呼吸都值得珍惜。
  过了一小会儿,她的大丫鬟茗秀轻轻掀了帘子,进来,快步跪在主子病榻前,含泪道:“姨娘,王上来瞧您了!”
  溪奴蓦地睁大眼,一行泪水顺着眼角浸润鬓发,她张开嘴,声音沙哑干涩:“扶、扶我起来!……快、快!”
  茗秀点点头,含着泪用劲把她小心扶起来。溪奴坐在床头喘息,疲惫地轻声道:“快请……请王上进来。”
  溪奴自从病后,再也没见到过这个男人。她有时想,他是多么的薄情呢,能置她于不顾,不念不问。
  可是真正想来,他们其实并无实质的关系,即便年少相遇,她视他如知己,在扬州的寒夜里对酒当歌,哭着对他诉说自己的过往,家族的心酸和无奈,最后分崩离析流落风尘,亦非是她所愿。
  彼时,赵蔺还是个少年郎,眉目疏朗,懒洋洋地坐在廊上,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酒香,听到此顿了顿,眉目低垂轻笑一声,声音清朗而有磁性:“溪奴,跟我回去可好?”
  少女脸上犹有泪痕,眼里隐约开出希冀,还是轻轻问道:“你……想要替我赎身吗?可是、我是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帮到你?”
  白衣少年起身,对着小楼边的无尽风月张开手臂,闭眼感受着湿润的空气和花香,回眸对她朗声道:“你做我的知己友人,我保你一生无忧,你信不信我?”
  她与少年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半晌,干涸的心田变得湿润而微热,她垂下眼,声音柔和得不像话:“好,我信你。”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这个看似单纯洒脱的少年郎,并不如他的表象那样简单。他是衡阳王世子,自小熟读诗书礼仪,无论是剑道书法,品茗鉴花,样样在行,唯独缺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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